在簡雍和塞維魯會麵的時候,漢室這邊也即將進入新的一年,相比於曾經的年歲,這一年和其他時候最大的不同便在於,這一年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戰事。
北疆大規模的戰爭就實際而言在前年的年底就結束了,這也符合當初陳曦的計劃,壓根沒給北匈奴跨年的機會。
因而不管是年初在長安的大朝會,還是年中的借款,實際上都是在進行內部的調整。
劉曄的暴力強遷型集村並寨在六月多就完成了,勉強算是能跟上芒種,當然沒跟上也沒什麼了,補種一波也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總之大體形勢上今年的工作確實完成的有些超乎預料。
各方都沒有發生大的戰爭,世家成功北遷,中原的百姓勉強完成了集村並寨,也開始享受到了集村並寨的好處,同樣很早之前開始編撰的戶籍也終於發揮出來了應有的意義。
“哈,居然在最後這一個月徹底趕工完成了。”陳曦一臉疲倦的趴在桌子上,其他人也都是這麼一個神情,至於魯肅,這麼冷的天,還下著雪,自然不會在政務廳。
“總算是作到規劃的時間節點了,說起來最近好像沒有聽到子龍的慘叫聲了。”法正怨念的說道,隨後默默地岔開了話題,“奉孝,你最近有念嗎?”
“天天在念。”郭嘉帶著一臉的倦意說道,“不過能提前做完確實超乎了我的預料,從今天開始就念經吧。”
“下雪了啊,鄴城的雪,比東萊的雪大好多。”裹著絨袍的劉曄看著外麵的大雪笑著說道,“明年就到了統一的時候了。”
“做了這麼多年,也到了看成果的時候了。”陳曦拉開自己坐著的椅子,出門去接雪花,“瑞雪兆豐年,明年年景看起來不錯。”
“哈,對於你來說有年景壞這一說嗎?”李優看起來心情也不錯,隨口調笑了一句說道。
“我積累夠了統一中原,覆蓋中原天象的精神量了。”陳曦平靜的看向所有人,退了回來關上門,看著在座的諸位說道,“來年就到了我們用和平的方式統一中原的時候了,亂了這麼多年的天下,也該回歸大治了!”
“你們都在啊,哦,子敬居然沒在,該不會又凍回家了吧。”站在門口剛剛發表完感言的陳曦,伴隨著劉備推門是卷進來的風雪,不由的打了一個顫。
“見過主公。”“見過玄德公。”稀稀落落的施禮聲,劉備擺了擺手示意這群人不必如此。
“子敬又凍回家了,說來文和還沒有回來嗎?”劉備順手帶上門,便坐到之前魯肅一直坐著的主位上。
另一邊大棉被裹得跟毛毛蟲一樣的魯肅,正昏昏沉沉的躺在自家的炕上,時不時的緊一緊自己的大棉被。
“子敬,下雪了,出來玩雪啊。”姬湘的聲音,同樣是南方人,姬湘完全不怕冷,在雪地裡麵玩的很開心,還總是想將魯肅也抓出來。
“姐姐,你放過夫君吧,殺了他,他都不會出來的,還有你也不要玩這種冰冰涼的東西啊,你有身孕啊。”徐寧一臉驚慌的看著自己的表姐,你能不能讓我省心一點啊。
“放心吧,放心吧,不會有事的。”姬湘一邊滾自己的雪球,一邊無所謂的說道,“呐,我怎麼也是一個醫生,而且還是很優秀的醫生,我比你知道的更清楚。”
“子敬,出來玩啊,一點都不冷。”姬湘繼續招呼在臥室裡麵窩冬的魯肅,“你再不出來的話,我就帶著雪球進去了。”
“姐姐,你再這樣,過一會兒祖母就來了。”徐寧一臉無奈的說道,魯肅的祖母確實非常喜歡姬湘,尤其是姬湘嫁過來沒多久就懷孕了,魯肅的祖母簡直寵的不行。
“好吧,好吧,在我們老家可沒有這種東西。”姬湘無奈的說道,要是讓魯肅的祖母看到這一幕,天知道會怎麼說她,“為什麼子敬那麼怕冷呢?”
“終於回來了。”賈詡打開車門看著外麵的白雪歎了口氣,今年後半年他幾乎一直蹲在北方,不過到現在基本沒問題了,蔣琬確實是一個相當優秀的年輕人。
在賈詡看來,哪怕自己不給對方鋪好路,現在作為刺史的蔣琬也能處理好北方的事宜,至於現在他已經將路鋪好的情況下,蔣琬大概會做的出色的讓人側目。
“子家,怎麼不說話?”賈詡少有的側頭笑著對自己這個徒弟說道,“認識到了精神天賦的不足?”
“國家和家國確實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更重要的是兩者概念的不同會引起很多的衝突。”盧毓緩緩地說道。
這半年對於盧毓來說,就跟當初胡昭帶著司馬懿踏遍北疆用雙眼來見證,來積累經驗一樣,雖說並沒有明確的教授任何的東西,但是在遊曆,在處理公務的過程之中,很大程度上盧毓都會認識到一些東西,賈詡對於盧毓愈加的滿意。
“多想想,多思考一下,有些事情如果不能以統籌全局的思維去應對,會出現不少的偏失。”賈詡拍了拍盧毓的後背,“你的天賦很好,腦子也很靈光,也經曆過人情冷暖,但人不能活在過去。”
盧毓點了點頭,賈詡待他甚善,以前還有些偏冷,但是到現在確實是將他作為衣缽傳人在教育。
“現在我要說的東西,隻說一遍,剩下的就靠你思考了。”賈詡望著前方的鄴城,感受著飄落在自身繡袍上的雪花,出身涼州苦寒之地的他根本無所謂這種溫度。
“師父請講。”盧毓甚是恭敬地說道。
“這是子川告訴我的,我覺得甚是有意思。”賈詡帶著一種淡淡笑容,但是盧毓卻看到了一抹諷刺。
“子川說,教育分為三種,第一種模式是最簡單的,也是最普通的教育,當然在以前也很少有能享受到這種教育,這種教育的核心在於紀律性,講究規章製度,這種方式很簡單,死記硬背,明確的告訴學生第一步做什麼,第二步做什麼……”賈詡平淡的看著盧毓。
盧毓隔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陳侯普及的教育好像就是這種情況,不用解釋為什麼選擇這個做法來做,也不用解釋這麼做的目的和意義是什麼,隻用去做就是了。”
“嗯,這便是最普通的教育模式,用子川的話來說,就是大批量的製造能乾活的人。”賈詡淡然的說道,“這種教育很有意義。”盧毓沉默著點了點頭。
“再下來便是所謂的世家教育,這種教育對於規章製度的要求講究的不多,這種教育的方式講究的是對於未來的規劃,這種教育對於學生的要求其實並不高。”賈詡不再說話,盧毓已經懂了,他曾經受到的就是這種教育模式。
“這種教育講究的是選擇是嗎?需要自己去驗證,自己去思考,用自己的想法去規劃自己未來的方向是嗎?”盧毓緩緩地說道,“這種教育方式更多的是引導學生開拓思維,放寬眼界。”
“是的。”賈詡點了點頭,“這是大多數世家子的教育方式,在下來便是嫡子或者某些特殊人士的教育方式,這個你聽聽也就行了,不必深究,到底如何誰知道呢?”賈詡陰沉的麵色上浮現一抹調侃的語氣,盧毓登時神色肅然。
“這個級彆的教育怎麼說呢,子川調侃了一句說是,能受到這種教育的學生,父母都是這個國家的擁有者,規章製度的製定者,他們沒必要訓練如何去遵守彆人製定的規則。”賈詡帶著一種深沉的嘲諷,看著不遠處的鄴城。
盧毓心中一寒,他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接觸到某些終極的禁忌了。
“基於此為前提,他們所要學習的是如何製定規則。”賈詡側頭平淡的看著盧毓,盧毓莫名的冷汗就出現了。
“這種教育的核心是決策,是選擇。這種教育方式不會直接教你任何的解決方案,隻會引導你自己去做出選擇,然後由你自己做出選擇和決定。”賈詡平淡的看著盧毓說道。
“這種方式不會回答你做出選擇的對和錯,隻會詢問你是否認同彆人的觀念,也許你是少部分,也許隻有你做出了這種選擇,但這不是對錯,而是你是否認同彆人的選擇,如果不認同,那怕是師父所講的東西,你也可以不認同。”賈詡繼續用自己那種無有起伏的語氣平淡的講述著某種事實。
“畢竟這個世界不是對錯能說清的,說認同可能更合適一些,子川是這麼說的,我覺得我可以接受。”賈詡淡漠的語氣給了盧毓很大的壓力。
“這種教育追求的不是文詞,辭藻,也不是給彆人如何,追求的是內在的分析方法,沒有答案也沒有什麼,要的是你怎麼想,這種教育用陳曦的話來說,很容易出一些在普通人看來的極端分子,但他們的邏輯是自洽的,同樣匹配上他們身後的力量,他們會很強。”賈詡拍了拍盧毓的肩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