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徐庶和程昱在潁川的時候都見過麵,不過那時是程昱追著徐庶在打,現在兩人都不靠武力吃飯了,轉而靠腦子,因而見到對方之後都有些“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當然那是扯淡。
大概都是看彆人打生打死,自己在後麵吃瓜看熱鬨的興奮吧,尤其是徐庶和程昱這種已經有了謀士本能的智者。
劉備和曹操的交流,陳曦並沒有特意偷聽,而且老實說也不願意攪合在裡麵,陳曦比較相信兩人能自行解決自己的問題,不過這邊陳曦還沒閒扯的興奮起來,劉備就叫他過來。
同樣,被召喚的還有荀彧,陳曦和荀彧對視了一眼,陳曦雙手一攤,一副我不想過去的憊懶神情,然而荀彧則是駕馬上前,陳曦撇了撇嘴,隻能跟了上去。
“好了,現在我最得力的文臣也來了,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了。”曹操看著劉備說道,“我和你說很難說清。”
“子川,靠你了。”劉備直接沒說什麼話,隻是拍了拍陳曦的肩膀,陳曦無奈的看著荀彧,真不想和荀彧撕,講道理真撕起來搞不好陳曦還撕不過荀彧。
“陳侯,你覺得當今天下是誰人的天下。”荀彧開口問道。
曹操一個眼神,荀彧心領神會,然而劉備的動作,陳曦壓根沒理解,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胡攪蠻纏。
“漢室百姓的天下嘍。”陳曦很自然的說道,他對於漢這個詞很滿意,就跟唐一樣,成功貫穿在炎黃的血脈之中,所以陳曦也沒有想過換個彆的國號的意思。
“那陳侯認為,十年前天下離亂是誰的過錯。”荀彧也不說陳曦回答的怎麼樣,直接換了一個問題,陳曦掃了掃荀彧的神色,也不怎麼能看得出喜怒。
“呃,不能這麼問啊,你問一個,至少也該我問一個啊。”陳曦沒好氣的說道,這問題有個終極的回答,讓曹孟德見識一下這個問題的終極回答模式,無懈可擊!
“那請陳侯發問。”荀彧聽到陳曦如此說,還以為陳曦有些不願意在兩人麵前直接提起之前的桓靈二帝,十常侍,外戚,豪強地主這些,於是也沒有過於逼迫。
“曹司空,你認為,十年天下離亂是誰的過錯。”陳曦看著曹操無比鄭重的說道,“這個問題玄德公這邊有答案,我希望知道您的答案,如果您的答案能折服我,接下來您的提議,我這邊全部通過,並且,還可以幫您壓製住您覺得最不順眼的一位。”
劉曄一直在遠處偷聽,之前劉備和曹操叫人的時候,劉曄就開始留心這邊,在聽到荀彧的問題,劉曄就想起了當初的答案,而當初劉曄還覺得那個答案取巧,但是現在越發的認可那個答案。
原本荀彧聽到陳曦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手段攻擊曹操,還有點笑陳曦小孩子性子,但是等到陳曦說完,荀彧的麵色鄭重了很多,陳曦並非是在說笑。
“子川所說便是我所說的。”劉備笑了笑說道,“荀尚書也可以和提點一二,不必讓孟德兄一個人回答。”
荀彧聞言,雙眼微合,心下瞬間明白這個問題不是桓靈二帝,十常侍,外戚,豪強這些簡簡單單的東西,恐怕還會有非常深刻的一麵,不由得低頭思慮。
曹操則是低頭深思,但是不等荀彧開口,曹操自己就開口了,從光武開國的禍根說起,再到外戚宦官,之後再有豪強世家的土地兼並,以及天災人禍等等。
從客觀上來說曹操的回答已經覆蓋了東漢王朝覆滅的根本原因,所以在說完之後曹操看著劉備無比的平靜。
“其實說那些都沒用,我早生十年天下不至於如此。”劉備看著曹操說道,這話什麼意思曹操並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隨後曹操麵色一驚,他突然明白了劉備意思,看向劉備的神色多了一抹駭然。
“要包容宇內,至少能背負宇內的錯誤。”荀彧苦笑著說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對於一個誌在天下的人來說,確實是最正確的答案,然而對於我們來說卻是最不能接受的答案。”
“看起來曹司空是理解了,並且接受了。”陳曦笑著說道。
“確實,倒是我愚蠢了,說那麼多都不抵你一句。”曹操這個時候已經恢複了平靜,身上隱隱散發出的氣勢並不比劉備弱小。
“原本還想和你商議一番,但是你這句話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鯨吞域內之心,如果你想要那個位置,我曹孟德會第一個擋在你的麵前。”曹操雙眼平靜,未有絲毫喜怒的對劉備說道。
“那個位置,大概在你們的眼裡才會那麼重要吧。”劉備嘴角上劃,突然有一種傲視群雄的感覺。
劉備開口的瞬間,陳曦也跟著開口說道,“曹司空,除了為漢室一爭,大概也少不了心中的執念吧。”
曹操盯著劉備和陳曦,這一刻他的雙眼無比銳利,“劉玄德,你還記得自己當初的諾言?”
“記得,那你還曾記得你的諾言?”劉備笑了笑說道。
“我不曾違背。”曹操鄭重其事的說道。
“我亦不曾違背。”劉備笑著說道,比曹操輕鬆很多很多。
“當今天子……”荀彧剛想插嘴,曹操伸手一阻,荀彧的聲音戛然而止,然後看著劉備說道,“玄德,這就是你的選擇?”
“孟德兄,我如果今日告訴你,你做你的漢征西將軍,這天下即定,天子依舊是天子,你如何選擇?”劉備這一刻非常鄭重的說道,對於他來說,還政於君並沒有什麼不能接受的,隻要劉協還處在水平之上,劉備不介意。
這天下那麼大,總有人要走出去,那麼他劉玄德作為第一個邁步而出,為漢室征討天下,為漢室丈量天下,並沒有什麼不能接受。
劉備早已經想通了,劉姓宗室未負他,他也不負劉姓宗室,中原就是天子的中原,天下有他劉備來打,他日就算是倒在了征伐天下的道路上,劉備也自信自己泉下有顏麵見列祖列宗。
曹操看著劉備的神情,不知道為什麼他能感受到劉備的話語之中的誠意,但是作為一方勢力之主,絕對不能相信這種話,因此麵對劉備這種話,曹操隻能以沉默應對。
“就是如此了,所以說對外的時候我們一致對外,等到對內的時候對內就是了。”劉備看著曹操說道,“不管是你,還是孫伯符,其實都抱著一定的僥幸心理,畢竟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了,萬一我失誤了,畢竟曆史上以弱勝強的記載也不少。”
劉備說完之後,曹操已經徹底恢複了冷靜,“倒是我想多了,我們都不是用言語能說服的,隻有力量才能打醒。”
“裝睡的人永遠叫不醒,那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其實是打上一頓,打到他醒,或者打到他永遠不醒。”陳曦笑著說道,“所以不管是不是裝睡,到時候打一頓就好了。”
“陳侯就如此自信?”曹操盯著陳曦說道。
“你們贏不了,因為我們的對手從來不是你們。”陳曦搖了搖頭,老實說啊,中原大戰,真正讓陳曦一身汗的就袁紹。
如果死了的袁紹複活在袁劉戰場,再打一場,隻要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折損將領統帥,劉備要贏也不容易,搞不好袁紹能將袁劉之戰拖個五六年才結束。
曹操麵色平靜,隻是南望長安,其意不言而喻。
“讓我想想啊,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複誰知?’有些事情不要過早的下定結論啊,說不定是我們勤王呢?”陳曦笑著說道。
曹操聞言,又想起劉協之前的表現,以及自己的決心開口說道,“玄德,北逐匈奴之戰結束之後,你率兵兩萬隨我去長安,我們兩人如何由天子裁決,我是征西將軍,還是其他,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不算,漢天子說了才算。”
“我可以解甲歸田,但這句話你說了沒用。”曹操這一刻無比的坦然,“你劉玄德如果被天子認定為忠,你我同朝為官,我位居你之下,那是我能力不夠,如果你被天子認定為奸,那麼就算你有雄兵百萬,我曹孟德也會和你見個生死!”
“我的想法不會因為你的強大與否而動搖,同樣我會用我的雙眼去見證,去看清。”曹操這一刻流露出來的氣勢甚至讓劉備側目,不過忠奸,忠於國家民族,還是忠於漢室天子,誰是忠,誰是奸。
曹操的話鏗鏘有力,其中決心之堅定,不管是陳曦還是劉備都能聽出來,不過劉備確實沒有竊取皇權的意思,因為天下這麼大,開疆擴土,遠比帝王的權威更能名垂青史。
“拭目以待。”劉備平靜的說道,他之前確實有折服曹操的想法,但現在他已經熄滅了想法,他可以擊敗曹操的大軍,但是絕對無法粉碎曹操的信念,也同樣無法粉碎曹操的自信。
“你會看到的。”曹操鄭重其事的說道。
“我能說一句嗎?”陳曦在一旁插嘴道,“其實意誌信念大家都不缺,不管是曹司空,還是玄德公,亦或者孫伯符,其實都能算上是白手起家,而白手起家的創業者,最大的優勢就在於心性。”
“所以我們之間免不了一戰,但是我希望,我們將戰爭約束在軍士之間,不要像之前我們和袁紹的戰爭一樣,波及到百姓,興亡皆是百姓苦。”陳曦略帶感慨的說道。
話說回來,袁劉之戰結束的很快,但是袁紹的潰軍依舊給冀州造成了很大的傷害,沒有統帥操控的潰軍,或是落草為寇,或是劫掠百姓,之前一年劉備麾下的將帥主要就是剿滅這些小股的流匪。
對於正規軍來說,流匪非常弱,但是對於百姓來說,流匪的破壞力其實異常可怕,一場大戰之後,如果不能成功收攏敵方潰軍,對於方圓數百裡百姓生存環境的破壞都非常巨大。
當然這裡麵也有一方麵是因為袁紹死了,如果袁紹活著,以袁紹的威望還是能收攏起來的,不過袁紹不死,天下難安。
“我儘力。”曹操沉默了一會,給出了陳曦希望的答案,畢竟戰爭一旦開啟,說是完美的控製士卒都是騙人的,免不了有人潰逃,曹操能說出儘力,陳曦已經滿意了。
“興亡皆是百姓苦。”劉備喟然長歎道,“孟德兄,原本我想折服你,不過不管是你的意誌,還是我的意誌,都不是輕易能動搖的,所以我請你記住興亡皆是百姓苦。”
“我不希望徐州之事再發生,不管是因為父仇,還是泄憤,我都不希望,過去的事情從這裡揭過,也許你不信,但我還是要告訴你,若非要保留漢室元氣,我可以輕鬆擊敗你,子川比你的文若強的太多,他真正立在巔峰之上。”這一刻劉備鄭重其事,說不清是威脅還是警告,但是曹操能感受到那種氣勢。
“他日必有一戰,但在這之前,我們先攜手滅掉漢室數百年的禍患。”曹操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之後伸手對劉備說道,劉備握住曹操的手,“至少這一次,我們如當初一般誌同道合。”
“為了漢室!”“為了百姓!”“為了中原!”“為了我們各自的誌向。”曹操和劉備的手緊握在一起,一人一句。
陳曦對著荀彧笑了笑,也許劉備和曹操有著許多不和的地方,但是至少現在他們的意誌有著共通之處,至少他們都在為了天下在奮鬥,雖說方式不同,過程不同,但他們的目的都沒有錯。
“漢征西將軍,我領了。”曹操看著劉備說道。
“盛世華章,我也開始書寫了。”劉備傲然的說道。
“終有一天我們會對上,但是在這之前,我們都是漢臣,就算是他日我們對上,我們依舊是漢臣,你大可放心,我劉備沒有覬覦神器之心,我劉備要的是超宗越祖。”這一刻劉備無比的張揚,終於有膽量在外人麵前說出這句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