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李昕離開之後,布拉赫扭頭看著身後的諸將詢問道:“你們此人覺得如何?”
“雖說隻是一個普通的使臣,但是在氣度上遠遠超過了之前每一個使節,至少他自始至終未流露出絲毫的畏懼,就算是被閻立普恐嚇,也未流露出驚恐。”赫利拉赫遠眺著被護衛拱衛著的李昕的背影,略帶讚賞的說道。
“閻立普我知道你有很多不解和憤怒,但是現在不是你發火的時候,接下來我們和漢室必有一戰,你有什麼想問的用你的劍去問詢你麵前的敵人。”布拉赫眼見閻立普神情不爽於是笑著說道。
“我會去用劍詢問他們,如果他們值得我廝殺的話,那就來吧。”閻立普狂傲的說道,作為貴霜帝國屈指可數的內氣離體極致的強者,他對於自己的武力有著絕對的自信。
“備戰吧,既然漢帝國自信到時間地點都讓我們選擇的份上,那我們就給他們準備一份大禮。”布拉赫麵上帶著一抹淡笑說道。
“這樣不好吧。”蘇拉普利皺著眉頭說道,“就算對方將時間地點都交給我們來選擇,我們要是做的太過分,也太過丟人了吧。”
“戰爭沒什麼丟人不丟人的,他們既然如此高的姿態,那麼我們我們為何不利用一下,猶記當初閻高珍陛下敗於蔥嶺,我們有機會為何不利用?”布拉赫搖了搖頭說道。
“是他們給了我們選擇時間地點的機會,既然在規則範圍內,為何不利用,顏麵那算什麼,贏了再說。”赫利拉赫輕笑著說道,但是眼中卻閃過一抹厲光。
“隻是如此這般作為,不是承認了我們貴霜不如漢王朝嗎?”蘇拉普利皺了皺眉頭說道,“怎麼說我們也是百餘年近乎縱橫不敗,從無到有,從蔥嶺南下一路攻伐,幾近不敗的強大王朝。”
“那隻是我們沒有再如當初那般遭遇到真正的強國,想想看我們的周圍有那些國家算是強大?”萊布萊利聳了聳肩說道,旁邊的一圈武將頓時麵露不爽的神色。
“雖說這話大家都不愛聽,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在我們真正和漢帝國交手之前,並且真正擊敗漢帝國之前,我們必須對於他們保持敬畏。”布拉赫麵色鄭重的說道。
“至少在這蒼天之下,作為曾經勾連東西的大月氏王族,上至有史以來,下至今日,我等所鑒證的帝國覆滅隻有一次。”萊布萊利看著眾人輕笑著說道。
“僅此一次,就足夠讓我們銘記,極西羅馬耗費百餘年,時至今日依舊是和帕提亞帝國僵持,難說覆滅,而帕提亞帝國之強,我貴霜也曾數次交手,除了當初閻高珍皇帝,可曾有過其他勝利?但帕提亞最鼎盛時期可曾徹底覆滅我們?”赫利拉赫平靜的解釋道。
“然而數百年前之匈奴帝國凶威赫赫,不僅差點滅掉我們的先祖,甚至僅僅是負責西進的右賢王一部就曾一路廝殺,兵逼蔥嶺。這等強盛的帝國,最後被漢帝國打的近乎煙消雲散。”赫利拉赫森冷的目光看著所有的將領,讓所有人都有些發寒。
“好了,彆嚇他們了,赫利拉赫,這些事情你知道就行了,我知道你們家是管理史冊的,但是不需要將這些東西賣弄出來。”布拉赫眼見所有的武將都被鎮住,當即喝止了赫利拉赫,再這麼下去,士氣非出現問題不可。
“嗬。”赫利拉赫無所謂的停止了恐嚇,作為一直以來記述本國曆史的家族,赫利拉赫知道太多塵封在曆史之中的恐怖,所以對於漢帝國他最為敬畏。
話說,當初貴霜還處於中亞的時候,作為東西方交流轉運的結點,比羅馬和漢朝對於周邊的了解要深刻的多,也正因此,赫利拉赫的家族之中對於周邊各國有著詳細的記載。
就算是當初被匈奴坑了個半死,典籍失散,作為史書的編撰者,他們也遠比正常的貴族更深刻的了解周邊各國。
這就跟司馬遷要是有兒子,並且傳承下來的話,司馬家對於周邊國家的了解絕對比李優那種博聞強記的半桶水強得多,這也算是某種家學淵源吧。
“赫利拉赫,你這麼嚇人有什麼意思?”一直沒說話的武將阿米爾不爽的看著赫利拉赫,他和這群貴族基本算是格格不入,沒辦法作為一名達利特,要混好真的隻能靠自己。
“雖說我也很不喜歡赫利拉赫的話,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說的是實話,漢帝國算是唯一一個成功覆滅掉另一個帝國的超級帝國,這一個戰績,至今無人可破。”一旁的武將沙魯克緩悠悠的說道,眾人麵色不由得變得更為難看。
實際上作為一個帝國亡於彆的國家的可能性其實是非常小的,光一個幅員遼闊,就足夠將想吞並帝國的國家給噎死,補給線就算是在熱兵器時代都屬於沒辦法規避的現實,更何況是古代。
所以正常來講,一個大帝國要滅亡另一個帝國,期間少不了數代人的努力,然而帝製這種坑爹和逆天兼有的製度,數代會發生什麼,真的不靠譜。
畢竟你不能保證自己代代明君,也不能保證另一個帝國代代昏君,講道理,一代人將另一個帝國打的元氣大傷那基本都是幻想。
事實上來說漢武帝將匈奴打的元氣大傷,讓昭帝能騰出手發展國內繼續分化滅亡匈奴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武帝活的時間太長了,五十五年在位時間,在古代這就是三代人啊。
就這樣,武帝那種鐵血的方式,也不能說將匈奴帝國給打滅了,隻能說是將匈奴帝國給重創了,要不是後麵昭帝,宣帝都是非常的給力,而匈奴帝國接連出腦殘,想滅匈奴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同理參考羅馬和安息就知道了,安息沒有匈奴強,羅馬和大漢朝絕對有的一拚,但是羅馬和安息的戰爭打了少說兩百年,如果算上後麵薩珊波斯帝國崛起代替安息繼續和羅馬打,兩個帝國的戰爭持續了六百年……
之所以兩大帝國折騰成這個狗樣,其實完全就是因為雙方的皇帝在位時間都不長,羅馬共和製上來的皇帝也是有強有弱,安息以及之後的薩珊波斯的帝製上來的皇帝也都時強時弱。
看貴霜就知道了,同樣的基本盤,之前混日子的韋蘇提婆一世統治的國家就像是要日落西山了一樣,而狂亂化之後,整個帝國就像是浴火重生了一樣,連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這也就是所謂的帝製最大的問題了,皇帝真厲害的話,那麼整個國家爆發出來的力量會非常可怕,而皇帝太菜,那整個國家也會菜的不行不行的,總之亡國之君講道理基本都是能力太菜。
所以兩個幅員遼闊,人口基數龐大的大帝國動起手來的話,一般來說隻要不是其中一個帝國太倒黴,連著出幾代垃圾,講道理雙方隻能說是互有勝負,很難說是誰輸誰贏。
就像現在的安息,說實話,沃洛吉斯五世的對手要還是五賢帝,這一代皇帝下去,雙方的戰爭還能持續個幾百年。
可以說帝製的大帝國戰爭,隻要不出現某些強力皇帝連續熬死三代以上對手,或者某國連續出了幾代明君那種奇葩事情,基本上靠拚臉誰都很難滅掉對手。
匈奴帝國強大的根基在於三代單於,冒頓,老上,軍臣皆是當得起明君一說,算上更早的頭曼,連著三代明君,直接奠定了一個帝國的基礎。
然而匈奴帝國的對手漢帝國,連著出了七代在平均水平以上的君主,之後在伊稚斜時代的初期遇到了強力的武帝,嗯,武帝直接熬死了五代還是六代的單於。
在漢武帝熬死了五六代單於的情況下,漢室後麵還連著出了昭帝和宣帝這種超高水準的皇帝,而匈奴帝國連著出了四代廢材,這要還不死,那底子是要厚到什麼程度才行?
所以說帝國滅亡真要說的話,滅在自己手上的原因,比滅在敵人手上的原因大得多,隻不過對於貴霜和漢朝編撰史書的史官來說寫戰爭原因的可能更多一些,但講道理滅於戰爭的可能性真的很小。
“好了,這件事大家心裡有數就行了,和漢帝國動手心理壓力不要太大,畢竟我們也不是百年前的我們了,打一仗讓我們認識一下也好。”布拉赫安撫著眾人說道,確實滅了一個帝國這種戰績……
“不過我還是不建議在時間地點上做手腳。”蘇拉普利有些猶豫的說道,他也知道漢帝國的強大,“在我看來一個強盛的帝國至少應該有一份自信,而我們在麵對彆的國家的時候都有,但是在麵對漢帝國的時候,我們的心態很明顯有些問題。”
“有問題是真的,但是我倒覺得,將軍的提議不錯,我們確實應該有自信,但是明知道不是那麼容易能獲勝,我們還保持著自信,而不是謹慎,這大概不好吧。”萊布萊利解釋道。
“可如此手段,我們獲勝了,又能獲得什麼?”蘇拉普利明顯還是有些放不下。
“獲得自信。”布拉赫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怎麼可能獲得自信,隻可能讓士卒感覺到羞恥!”蘇拉普利不滿的說道。
“他們懂什麼?”赫利拉赫嘲諷道,“士卒需要的是勝利,我們需要的是自信,就算是用這種方式,如果我們能擊敗漢帝國,你覺得對於我們這群人來說在心態上是不是有轉變?”
“我保留意見。”蘇拉普利沉默了一會兒點頭算是認可了赫利拉赫的回答,但是卻固執的保留了自己的意見。
“你們還有沒有什麼想法,都說說,讓我了解一下你們的心態。”布拉赫眼見赫利拉赫將蘇拉普利說服,於是扭頭詢問其他的文官武將道。
“沒有了。”閻立普搖了搖頭說道,其他武將也都是如此,他們這些武將相比起文官本身就沒有這麼多細密的心思,更何況在聽聞了漢帝國的戰績之後,作為衝鋒陷陣的武將反倒更為清醒。
畢竟不僅僅是士卒需要勝利,武將也需要勝利,失敗什麼的見鬼去吧,至於時間地點上做手腳這種事情,武將根本不在乎,能贏就夠了,其他的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你們就去挑選士卒做好征戰的準備,我們和漢室不可能進行太大規模的戰爭,這完全沒必要,不過太少了也不好,你們每人準備一部兵馬就可以了。”布拉赫思考了一下說道。
布拉赫確實不想損耗太多的兵力,但是又想窺視漢帝國現在的軍勢,所以思慮了一下之後,準備將這一戰變成大戰的縮影,控製雙方的規模,但是兵員全部上精銳。
“赫利拉赫,蘇拉普利,萊布萊利你們三個留下,我們談論一下時間和地點,以及這一戰怎麼打,雖說我們做好了輸的準備,但是同樣萬一要是贏了,我們也需要有所準備。”布拉赫將武將弄走之後,對著三個文官說道。
幾人對照著地圖,計算著漢室行軍的速度,最後選擇了一處相當不利於漢室的地方,至於戰書約定的時間是一個月後,但是送過去之後就剩二十幾天了,而大軍行進的話,這二十幾天行進那麼遠,不進行一兩次強行是沒可能的。
雖說二十幾天的行軍,隻進行了一兩次強行,看似沒有什麼影響,但真要到了那個程度,一絲一毫的差距,可能都會讓天平朝著某個方向偏轉。
“總覺得,我們這麼做了,如果還輸了的話,恐怕真就丟人丟大發了。”蘇拉普利歎了口氣說道。
“所以說必須要贏了,選擇了卑劣的手段就意味著我們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勝利,而不是為了所謂的堂堂正正輸給彆人。”赫利拉赫聳了聳肩說道,“我們沒有退路,當然我軍將帥更是。”
“就算對手是漢帝國,我們也要贏啊,在這種無恥的條件下如果還輸了,恐怕那些武將都會感覺到悲憤,所以他們會近一切可能去獲得勝利,而我們需要這種求勝的意誌。”萊布萊利笑著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