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兩個山坡的夾角,避風,並且除了林地之外,其他地方都很空曠。斥候是不會錯過這種地方的。
『豎盾!上弩!前進!』
充當臨時指揮的護衛高聲呼喝著。在他的指揮之下,張像是一個普通兵卒一樣,混進了鬆散的散兵線,向前推進。
張發現有一隊斥候失去了聯係。
他是一個很有經驗的將領,也是一個經曆過無數廝殺的悍將,立刻就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便是沿著斥候的痕跡,追蹤到了此處。
親兵護衛也依次散開,張身上的甲胄與他們彆無二致,為了迷惑敵人,他反而是第一個離開人群的,就像是一個普通的尖兵。而在發號施令的護衛,則是更像是隊伍的頭領。
黑黝黝的鬆林裡依舊毫無聲息,卻似乎藏著一頭猛虎,正在通過林間的縫隙在窺伺他們。
張在執行趙雲的策略,他需要繞行到黑石林的後方,尋找合適的機會給曹純一個致命的背刺。
和曹軍硬拚是虧本的。
天寒地凍之下,負傷的兵卒死亡率會非常高。
即便是有軍醫隨軍,可是破裂的傷口,會帶來失溫的風險,即便是包裹得再好,也不可能像是沒有受傷一樣保持溫度。
因此曹軍的險惡用心就展現無疑。
曹軍或許沒想要一次性的獲勝,最大的目的,就是消耗。
曹操占領的地盤大,人口多,所以拚消耗,其實是曹軍的優勢。而這一次曹軍想要利用胡人,也同樣體現出了曹軍的這個策略構想。
同樣的,胡人也並不完全可信。
雖然說胡人表示說他們是無辜的,是被脅迫的,但是誰能保證當趙雲和曹純交戰的時候,胡人不會趁機捅刀子?
對於這一次黑石林之戰來說,趙雲不能,也不應和曹純正麵死拚,既要擊破曹軍,又要保存一定的力量,才是趙雲所想要達成的目標。
所以如何利用好黑石林,如何尋找到曹純的破綻,就是張當下所需要做的事情了。
張對於曹純,起初是有恨意的。
還有對於那個夏侯氏家族的夏侯尚也不免有些遷怒……
可是當張到了北域一段時間之後,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於曹純和夏侯尚的那些恨,就漸漸地消失了。現如今即便是知道了夏侯尚就在常山,張也沒有什麼興趣去嘲笑,或是欺壓,表示當年啥啥,如今又如何……
甚至連對於大漢王朝舊有的那些體製也淡漠了……
張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但是他知道一定和他在北域接觸的人和事相關。
林地之內,萬籟俱靜。
隻有雪靴踩踏在雪麵上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響。
『敵襲!』
猛然間,呼嘯聲響起。
在雪麵之下,帶著漫天的雪花之中,一個反穿著羊皮的胡人從地下暴起,便是張弓搭箭怒射!
一點寒星直撲作為領隊的護衛!
護衛也發現了箭矢,馬上將身軀縮在了盾牌後麵。
『篤!』
箭矢紮在了盾牌上,尾翎在寒風之中顫抖著。
可是下一刻護衛卻大叫一聲,往邊上歪倒,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腿上紮上了另外一根箭矢!
旋即顯露了身形的胡人弓箭手也被重點照顧,帶著幾根弩矢箭矢仰天而倒。
同時,在林地之中,原本看起來平坦的雪麵頓時紛紛被掀起,一個個胡人嚎叫著衝了出來!
原來這些胡人都藏在雪麵下,怪不得之前難以發現!
一名身軀魁梧的胡人高舉著碩大的棍棒,猛的擊打在一名驃騎兵卒的盾牌上。牛皮盾牌頓時變得稀碎,帶著兵卒都站不穩,轟然倒地,而那個胡人似乎根本不受積雪的影響,潑濺著漫天的雪花又是一棍砸在了倒地兵卒的頭盔上,黑色的頭盔頓時飛出去老遠,而兵卒的腦袋也變成了雪地裡麵鮮豔的血花。
張高呼一聲:『結陣!』
這些家夥不是一般的胡人!
儘管已經是有戒備了,可是這些魁梧的胡人衝出來的時候,依舊讓張的手下有些措手不及。
這些胡人大多數身上都是穿著獸皮,手持的兵刃不是戰刀,而是以戰斧和棍棒為主,力量非常可怕,雖然不能破開張手下兵卒的盔甲,但是這種力量的鈍打擊,卻是更為致命!
轉眼之間,就有兩三名的兵卒死在了這些胡人的手下。
『色目人!』
『射擊!』
後線的弩手紛紛瞄準射擊,可是因為雪天,弓弩的力量有所下降,這些弩矢射中了這些色目人之後,除了個彆被射中要害的直接死亡之外,其餘的色目人反而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樣,反而更加狂暴。
張用腳一挑,將雪花揚起,遮蔽對麵色目人的視線,隨後便是一刀斬下!
『!』的一聲巨響,張的戰刀和對方的戰斧撞在了一起。
戰刀和戰斧對比,自然是較輕的,撞擊之下,高高的彈起。
張並沒有強行控製反彈的戰刀,因為那樣會導致他的戰鬥姿勢被破壞,所以他隻是將左手的盾牌翹起,直接用盾牌的邊緣擊打在對方的頭頸之處!
如果是普通的兵卒,張這一擊足以讓對方脖頸骨折,當場斃命,可是粗壯的色目人的脖子就像是虯雜的樹根一樣,被張猛擊了一下隻是呼吸有些困難,漲得滿臉通紅,卻依舊高高的擎著戰斧,想要朝著張斜劈而下!
張沒有去格擋對方的戰斧,而是再進一步,再一次用盾牌第二次的撞擊在對方因為高舉戰斧而露出的脖頸上。
色目人連續被撞了兩次,終於是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可是沒咳上兩聲,張的戰刀便是直接割斷了色目人的咽喉,免去其咳嗽之苦。
雪花和血花同時在林地之中飛濺。
原本平靜的林地,徹底的變成了血肉戰場。
鮮血潑濺在雪白之上,嗤嗤的冒著白煙。
鬆柏之上的積雪,噗呲呲的往下跌落,遮蔽著所有人的視線。
短暫的交手,很快就結束了。
色目人雖然健壯且勇猛,但是畢竟沒有甲胄,他們大多數都是穿著皮襖,對於鋒利的戰刀和長槍沒有多少防禦的能力,更多的時候簡直就是在用肉體的強橫在和刀槍對抗。在初期的不適應之後,張的手下就漸漸地占據了上風,利用盾甲和弓弩,收割著這些力大野蠻的色目人。
隻不過,張手下兵卒的損傷也不小。折損了十餘名的將士。
因為驃騎兵甲的防禦主要是針對於鋒銳武器,對於鈍器傷害基本上難以豁免。很多兵卒血淋淋的傷口,但是被砸斷了骨頭,內出血而死。
張看著這些色目人的屍體和武器,皺著眉頭。
這四五十的色目人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將軍!』
忽然有兵卒跌跌撞撞的從林子深處衝了出來,神色之中略帶著一些驚恐。
『還有敵人?』
張持刀問道。
『不是……』那兵卒顯然受到了一些驚嚇,並且蘊含著憤怒,『這些家夥……吃人……』
『什麼?!』張一愣,旋即邁開大步,往林中而去。
在林子中間被人為開辟的一塊空地上,有這些色目人的一些簡陋的家當,而在這些家當邊上樹乾上,則是懸掛著一些屍首,有幾個看起來像是普通的牧人,另外幾具則是之前失蹤的斥候……
屍首的胸腹已經被破開,掏空了內臟,似乎還用雪擦洗了一下空腔,然後就像是牲畜一樣被懸掛在枝頭上。
一些屍首身上的肉已經被割掉了,露出白森森的骨頭。
林地中央有篝火的灰燼,在邊上有一個被打翻的鍋釜,上麵沾滿了濃厚的油脂。
一股令人作嘔的肉香,即便是冰天雪地也是縈繞在周邊,似乎是亡靈在哭泣,在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