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儀推開了一點窗戶,然後從窗戶縫隙裡麵接過了門刺,迎著仆從提著的氣死風燈一看,便是眉頭一皺,沉默少許之後,有請。
片刻之後,楊儀見到了秦博。
兩人分作在桌桉兩側,一盞燭火搖曳閃動。
楊儀看不起秦博,因為楊儀覺得秦博沒文化。你一個平方開方都不懂的渣渣,憑什麼有資格在我麵前裝大個?
現在,楊儀卻在秦博眼中看到幾分的譏諷,這讓他越發的心中憤怒。隻不過楊儀多少知曉秦博半夜而來,必然有些什麼特彆的事情,都已才強壓著怒火詢問,秦從事,你不去武陵,卻來我這裡,究竟是何事?
秦博看著楊儀,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不會說話了。要不是看在主公孫權的麵子上,秦博根本連理會楊儀的想法都沒有。秦博呼了一口氣,也沒有多廢話,從袖子裡麵掏出了一封書信,遞給了楊儀,閱後立焚。
楊儀略有些遲疑接過了書信,然後看到書信上略顯得有些熟悉的筆跡,不由得心中一跳,抬頭看向了秦博,這是……
秦博點了點頭,伸出手,手掌向上擺動了一下。
楊儀有些激動,帶著一些急切的展開書信……
書信是孫權寫的。
書信之中孫權對於楊儀的陳氏船廠事件表示了理解,但是同樣點出困難是暫時的,未來是光明的,目前的敵人太強大,所以需要更加小心,不能莽撞。在書信的末尾,孫權還特意重新敘述了一遍當初他遇見楊儀的激動心情,表示從那個時候開始,孫權就對於楊儀有充分的信任,從現在,到永遠……
楊儀捧著書信,潸然淚下。
主公還有幾句話……秦博低聲說道。
楊儀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期盼的看著秦博說道:主公說了什麼?
秦博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指了指楊儀手中的書信。
楊儀恍然會意,旋即將一旁桌桉上的燈罩提起,將書信湊到了火燭上,很快就被引燃了。楊儀捏著信燒近一半的時候才扔到了地麵上。
火光閃耀,很快就將書信燒成了灰儘,在地板上留下了些黑色的印跡。
秦博信灰儘上的些許紅光,一邊低聲說道:主公說要團結一些和我們誌投意合的人,不管那些人原本是江東的,還是淮泗的……現在我們的力量太薄弱了,要小心行事……
……<·)))><……
隻可惜江東孫氏,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雖有除扶之舉,然無篩選之用,必然落空……斐潛沉聲說道,更有隻知黨爭而爭,為名而名者,圖利而利者,更是危害社稷……
自古以來,黨爭往往和統治者的權力分散衰弱有莫大關係。
春秋戰國時期,周朝分封的諸侯國,封建意識強烈,因而即便是有小人比周,朋黨營私,諸侯爭霸,依然要名義上尊重周天子和諸侯君主,諸侯王國裡麵的貴族靠分封任命,並不是即便是門客三千也不是說能當王就當王的。於是,在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國與國之間分分合合,大臣間結黨營私固然有,但是影響往往隻是在各個國家之中,範圍不大,並且影響的時間也因為各國之間的征伐以至於持續不長。
相爭多了,國都亡了,還爭個屁啊?
到了漢代,經過秦朝大統一,漢朝取而代之,周朝的分封製對華夏的影響略微衰弱,四百年又是一個相當長的時間,於是黨爭就慢慢的形成了。
黨爭的根本,就是人的情感好惡,再加上利益的分配矛盾。
或者是因為利益的問題,影響到人的理智。
在漢初,劉邦逐步鏟除對統治有威脅的大臣,並且逐漸分封自己的子弟,此時,皇權穩固,眾大臣自身難保,更何談結黨營私?
然而呂後卻開了一個不好的頭,即便是劉邦有非劉氏不得封王,可是呂後依然我行我素,呂氏上下權柄滔天,大臣們隻能阿諛奉承,從此外戚乾政成為漢代潮流。並且隨著雄才大略開國之主的威望和影響逐漸消失,懦弱劉氏子孫世襲皇帝之卻被人玩耍在股掌之間,使得皇權變得越來越脆弱,這給其他團體覬覦權力打開了一道縫隙。
尤其是東漢,宦官更是肆無忌憚,由於曆代皇帝大多幼年執政,因而隻得依靠宦官來維護政權,於是宦官團體便自然容易成為炙手可熱的權力中樞。不過在漢的黨爭之中還多少是有些憂心社稷的正義人士在撥亂反正挽救傾倒,而後世封建王朝的黨爭卻越發的顯得隻剩下了一張正義的皮,剩下的全數貪婪的膿血。
往後的封建王朝之中,很多黨爭都變成了存粹個人意氣之爭,不講道理,不辨是非,反正不搞死對手不罷休,不管國家也不管百姓……
爭,當有律。
斐潛說著,就像是說著天要有光,地上要有山川一樣。
所謂朋黨,若無私心,如何不可公於世?
甄氏等人聚集在一起,踏青,遊玩,賞花,不涉及政治,僅交換意見,不以旁人的權柄來獲取自身的利益,這種朋黨就還沒有觸及黨爭的紅線,也就自然沒有必要大驚小怪,恐懼非常。
從小到大,誰沒幾個朋友?
若是連這個都怕,那麼之能說明王朝的統治者太弱了。
黨爭不可免。你我皆為黨也,人生在世,便為人黨。左鄰右舍,便為比朋。人不可不爭,爭於天地,方有莊禾,爭於山川,方有通途……斐潛沉聲說道,故而欲消弭,掩飾,轉嫁相爭,皆謬也。當如大禹治水,堵不如疏。某遷郭逢二人如是,公達士元遴選吏員,亦當如是。
前些時日,某與子敬於城西農莊之中,恰有二人相爭,言戰馬駑馬何者為美……斐潛將當時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然後說道,若以曲直論之,非曲則直乎?若以戰馬為用,便當儘除駑馬?天下之爭,又有多少類此之事?
斐潛解決問題的方式很簡單。
簡單到了讓荀攸和龐統都有些想不到……
試驗田。
黨爭是因為利益分配不均而產生的,而產生利益不均的最為主要的原因就是空間不夠。就像是在養殖場裡麵的空間不足,並不能提供給同時進行戰馬和駑馬的培育,如果強行在一起的話,很容易就引發各種矛盾,即便是不考慮馬種之間的發情交配問題,也會因為一捆草,一捧豆料而相互謾罵,甚至大打出手。
所以擴大試驗田,提供更多的場所,就非常有必要了。
一群馬,或許隻是需要一個草場。
那麼一群人,或許就需要更大的一個地方……
擴大到更大的方麵,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隻要將事先的標準,相關的規定確定好了,這其實就像是莊禾的試驗田。
莊稼沒成長起來的時候,誰能說一定會如何?莊禾成長的時候,是不是要各種照顧,而且還需要特彆的看護,避免被其他的人或是走獸破壞?而且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具體看到結果?
所以如果將這個模式放在更多的方麵上呢?
比如對待一個改革的措施,有保守黨也有激進派,保守黨會說保守的好處,避開那些保守的缺點,同樣的激進派也是如此,雙方僵持不下,最終就會成為黨爭。而且保守派和激進派都有優點,也有缺陷,可是無論是哪一方都不願意承認對方的優點隻想要擴大對方的缺陷,從攻擊政令蔓延到攻擊人身,最終雙方拖著王朝一起落水。
而現在斐潛的想法,就是將這個試驗田挪到外麵去。
比如西域,
又比如北域。
亦或是什麼其他的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