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要接替徐晃的工作,負責在三輔河東一帶的防禦體係,當然需要親自走一圈。
當然,魏延和徐晃,或許有些意識到這種交換防區的模式所代表的意味,或許還沒有多去思考,但是不管怎麼說,在魏延初步的了解關中三輔的防務之後,徐晃就出發前往川蜀,考察並且擔負了鋪設軍用道路的重任。
在和徐晃的溝通和交流當中,魏延也漸漸的發現了自己的不足。
這種不足是多方麵的,不僅僅是在戰陣當中。
就比如指揮能力。
當下的魏延顯然沒有上萬人的指揮經驗,也沒有遇到過這麼大的戰鬥場麵,他之前不管是在和川蜀土著作戰,還是和劉關張對抗的過程當中,因為地形的原因,即便是統領了成千上萬的兵卒,真正作戰的時候也都是在一個較為狹窄的麵上,再加上魏延也是偏向於前線指揮型的將領,所以在統籌規劃大部隊的指揮能力上,顯然就比不上徐晃。
因為知道自己不足,魏延便是更加的謙虛,並且開始學著徐晃一樣,從一個前線廝殺的將領,往指揮型的統帥進行轉變。。
這一次針對於關中三輔的間諜清剿行動,魏延就沒有親自上陣到第一線廝殺了。嗯,當然這樣的場麵,也不需要魏延親自動手,畢竟這些都是小魚小蝦,說殺雞用牛刀可能都有些抬高了這些奸細間諜。
在關中三輔地區,這些間諜奸細想要搞倒刀槍弓箭並不算難,但是想要獲得戰甲、強弩和戰馬,那就難比登天了,因此這些間諜奸細對付一般的百姓或許還能有點殺傷力,可真正麵對穿了戰甲的精銳騎兵的時候,往往就是隻能被按在地麵上摩擦。
冷兵器時代,有或是沒有戰甲,這兩種情況,完全就是雲泥之彆。
即便是穿戰甲的是講武堂的新兵,也不是這些沒有戰甲的間諜奸細所能抵禦的。
魏延帶著這些新兵作戰,雖然說沒有辦法像是帶著精銳老卒那麼的犀利和順暢,但是魏延也知道這是一個訓練的過程,不經過戰陣的新兵怎麼可能變成精銳?
魏延前來回報,不僅僅是斬殺了這些暴露出來的奸細和間諜,更重要的是魏延發現了一個新的線索……
『文長之意是……』龐統皺著眉說道,『這些蟲豸是逃往潼關方向?』
周全的頭顱擺放在堂下,鐵青色的臉皮上帶著一些血汙,痛苦扭曲的神情之中似乎多少有些疑惑,他或許到死的時候,還不清楚為什麼驃騎的騎兵來得會那麼快。
荀攸微微捋了捋胡須,便是目光一動,開口說道:『莫非……潼關之內……』
龐統一拍手掌,『定然還有他人接應!』
正常對於逃跑的人來說,雖然逃亡山林之間也未必逃得出擅長山林戰的魏延抓捕,但是至少會比直愣愣的衝向關隘要強很多。關隘大門一封,怎麼跑?而在這個年代,山林之中鮮有人家,也不會有什麼駐兵,隻要不被找到痕跡,熬過幾天之後,說不得又可以重新混出來了。
因此魏延在發現這些事發而逃亡的江東奸細有意無意的是往潼關方向去的時候,就多少察覺到了其中的問題,在追上了周全等人之後,原本想要說抓個活口問一問究竟,但是沒想到這些家夥倒也硬氣……
嗯,也不能算是周全硬氣,而是那些江東老兵一見無法逃離,便是直接下狠手殺了想要投降的周全!
『死士……』龐統嘖嘖兩聲。
這恐怕又是周全另外一個沒能想到的事情了。
即便是這些江東老兵儘數戰死,但是同樣引起了荀攸龐統的懷疑,然後很快的判斷出了潼關之內,很有可能是還有江東的人進行接應,才會引得這些人前往潼關。求生不得,方會求死。
斐潛笑了笑,『有聞司倒是有些報告……不過麼……有些事情……』
斐潛笑得有些神秘,但是同樣也有些無奈,『就還是讓有聞司去辦罷……不宜大動乾戈。畢竟當下不少人盯著看,動靜太大了,反倒是落入了這些人的計較之中。』
斐潛的這個意思麼,魏延有些懵懵懂懂,不明就裡,但是龐統和荀攸則是多少有些心中感悟,略微點頭。
意識形態上麵的東西,是十分難以準確切割的。
尤其是人類本身的原因,導致群體越是龐大,便是越容易出現一些類似於杠精,亦或是樂魂之類的家夥,也就是純粹為了找尋樂子而存活,至於其他的事情可以一律不管。這些人隻要能起哄看熱鬨就行,至於立場什麼的根本不存在,隨時隨地可能雙標。
這是一方麵的原因,還有另外一方麵則是在這一次的青龍寺大論之中,將會引來比往常還要更多的其他地區的士族子弟,經文學子,而這些人當中,未必所有人都清楚政治上麵的事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分辨出大漢當下的問題。
但是這些人知道同鄉,同宗,到了長安之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相互之間的聚會,在這些人心中,未必知曉所謂其中利害關係,又或是誰對誰錯,更多還是同鄉同宗的情誼。如果說斐潛在這個階段下令,搜捕和緝拿和江東奸細有牽連的人,那麼即便是抓了之後確定聯係不大再放出來,這些人會有心情繼續留在長安等待青龍寺大論的召開麼?
攪亂整個青龍寺大論,說不得正是這些奸細間諜的另外一個目標?
因此斐潛之前不管是針對於闞澤找出來的線索,亦或是當下追殺緝拿周全等人的行動,都是要求不但是動作要快,並且不擴大化。
因此潼關之事也是如此。
在青龍寺大論之前,一切事項先求穩定。
若不是周全等人和盧毓這種意外的衝突導致矛盾的爆發,斐潛肯定是用更加溫和的方式慢慢的將這些人擠壓出去……
斐潛讓人將周全等人的首級拿出去,並出具一個官方的告示,表示這是一次『奸人作亂』,然後在迅速且有力的打擊之下,成功的化解,消除了隱患雲雲,以此來安撫長安城中略顯得有些驚恐的民眾情緒。
魏延坐在一旁,陪著旁聽,略有所悟。
這是他全新的體驗。
之前他隻是在川蜀之中負責軍事上麵的事項,雖然說不至於從來沒有在政事上進行考量,但是像是當下這樣,站在軍事之外的角度去考慮問題,依舊是讓魏延覺得受益良多。
一個國家離不開軍事,但是不可能全數重點都在軍事。
聽著斐潛和龐統荀攸二人,三言兩語之間就確定下了整體的步驟,並且考量了方方麵麵,甚至還根據這個事件展開了後續的跟進事項安排。
因為可以預見的是,隨著類似盧毓之類的人越來越多的在關中三輔,甚至參加了考試成功上岸,一方麵是做好這些人的工作的職務安排,另外一方麵也要防備這些人當中隱藏有主動或是被動的間諜奸細!
這一次斐潛以『引誘送禮』的方式來釣魚,便是立刻檢查出了其實在長安三輔之中,依舊還有這麼多的『隱患』潛藏在內!
而且還借著這一次的所謂『奸人作亂,恐怖襲擊』的由頭,將講武堂的新兵組織起來,對長安內外,尤其是青龍寺周邊進行梳理,為即將召開的青龍寺大論做好準備。
讓魏延前來參會,也主要是為了這個事情。
前一次的青龍寺大會,參會的人數和持續的時間都比較小一些。而這一屆,規模更大就代表著人員更繁雜,就算是沒有奸細間諜為亂,稍微有個推搡踩踏事件可能都會給青龍寺大論抹黑。
這就要求青龍寺大論必須要有更高的安保防務,嗯,大概這個意思罷,而對於安保工作,相信在場的三個人當中,也隻有斐潛相對來說比較清楚一點。
更何況斐潛還需要利用這一次的青龍寺大論,好好的在大漢民眾,特彆是去梳理一下士族子弟的世界觀,就更不能出什麼亂子,必須在各個方麵上都有預案,都提前做好準備。
穀捖/span四個人圍坐在一處,相互研討,並且將研討下來的事項,記錄下來。
這對於魏延來說,這一次青龍寺大論的事務參與工作,也是他在民政組織方麵的經驗增長……
當然魏延在軍事上麵的經驗也可以彌補龐統荀攸在布置上的漏洞,就像是如果安排多少兵卒,要多少時間可以抵達事發地點,又像是瞭望塔和示警哨塔,應該怎樣分布更加合理等等,魏延倒是可以比龐統荀攸二人做出更為準確的判斷。
隻不過一旦涉及到了具體民生的問題,魏延就有些吃力了……
吃、喝、住、行,甚至是拉屎拉尿的地方都必須安排,事項細化到了讓魏延看一眼都覺得頭有些發暈。
斐潛見魏延臉上多有感慨之色,不由得詢問魏延究竟是怎麼了?
魏延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手說道:『末將在川蜀之時,以為這民政之事甚易也……然至此方知其亦當多思量斟酌,關聯甚眾也……』
斐潛哈哈笑笑,點了點頭,然後指點著龐統和荀攸二人對魏延說道:『文長若是有民政之事不明者,便可直向士元、公達詢之……』
龐統和荀攸都是朝著魏延點頭笑笑。魏延也朝著龐統和荀攸拱手致謝。魏延當下並沒有像是曆史上那麼的剛愎自傲,當然,目前的魏延也確實沒什麼可以在龐統和荀攸麵前擺譜的。就像是曆史上魏延主要也是跟楊儀的矛盾比較深,而和趙雲什麼的就沒有什麼傲慢的言行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斐潛忽然想起了趙雲的緣故,堂下忽然有兵卒前來,遞送上了一份來自於北域的最新戰報……
幽北一帶的戰事,起起伏伏。
隨著北域都護府的建設漸漸的提上了日程,確定整體體係,包括但不限於地盤的劃定,人員的安置等等的工作,也並非是一兩句話就能夠決定的事情,很多時候就要一點點的落實到具體的事務之中。
邊塞之地,雖然是仲夏時分,但是一日之中,早晚的溫差依舊很大,尤其是夜半時間,更是讓人感覺到了不小的寒意。
這是數十年來未曾有的寒冷氣候。
在曆史上,似乎在王朝傾覆的末日之前,總是有這樣或是那樣的天災降臨。漢末宋末明末等等,都似乎有這樣情況,但是實際上,天災隻是導火線而已,未必是最為主要的因素,若是王朝政治通明,倒也未必就會因為一兩次的天災就全體崩塌。
茫茫大漠之中,有一道的殘缺的土石壘牆,蜿蜒曲折,直向天邊。
這裡是戰國時期的燕國長城。
因為上百年間都沒有進行過任何的修葺,原本或許是巍峨雄偉的牆體,現在也是殘缺不堪。夯土暴露在外,若不是漠北相對來說少雨,恐怕早就被雨水衝刷得連痕跡都沒有了。
一隊人馬迤邐而行,領頭的騎兵打著一個燕尾認旗,三種簡單的顏色代表了這一片土地的管理者身份。
甘風帶著巡邏隊列,徐徐向前。
『今日便在城垛之下紮營歇息!』甘風向前一指,大聲呼喝道。
眾人歡呼起來,加快了一些速度。
這些騎士外麵都裹著紅黑色的披風,隨著戰馬起伏,便是宛如波浪一般的飄動。這些披風針線活細致,正是河東一帶的工坊製作出來的軍中所用製式披風,不僅可以用來在行軍當中防止風沙侵襲,在夜裡還可以作為臨時的披蓋,也可以成為戰馬夜間的馬衣,結實可靠,用途甚多。
而在這些騎兵披風之內的甲胄,則是全新升級的,專門為了長途跋涉而重新設計的輕便戰甲,采用了最新的鋼材和皮甲的相互結合的結構,主要針對於輕騎兵配置,兼顧了舒適、輕便和防禦力。
每名騎士都是輕銳敏捷,就算是嬉笑著前行,也帶有一種久經戰陣的煞氣。除了趁手的武器之外,其他裝備都在後麵的備馬身上。一騎雙馬,已經是北漠輕騎兵的標準配備了。
在這些備馬身上,有的是背負著加重的鎧甲甲包,可以讓這些輕騎兵在短時間內轉變成為重甲騎兵,或是衝陣,或是下馬頂著箭矢破壞拒馬路障什麼的;也有在馬背上多準備了箭矢的,這明顯是擅長騎射的騎兵的最愛;另外當然還有帳幕雨布乾糧烈酒油脂傷藥等等,林林總總的物資。
如此的騎兵,如此的裝備,自然是在北域大漠當中的獨一份。
論東漢人口財賦,主要集中是在冀州豫州一帶,其餘各州與之相比都是相差了不少,但是冀州豫州的財富,在東漢時期,卻不是很注重北方的防禦,甚少用在幽北,更不用說抵達燕國古城牆這裡了。
東漢立國開始直至漢靈帝時期,因為種種思潮,各家利益的關係,導致燕國長城一帶,基本上都是無人設防,任由鮮卑來去。
現在則是不同了。
趙雲根據驃騎將軍的指令,準備在北域建立都護府,那就不是簡單的說掛個牌子而已,必須做一點實事。在這些事情當中,最為重要的,自然就是勾勒出漢家地盤。
失去的,終將取回!
現在鮮卑基本上被打得七零八落,丁零人則是乘亂崛起,但是隨著氣候異常的變化,北域大漠當中的柔然和堅昆又向南遷移,以至於在漠北區域的勢力頓時混亂起來。
趙雲天生是一個謹慎的人。
如果說搞不清楚這些勢力變動的具體情況,趙雲是絕對不會輕易冒進的。
為了控製整個北域大漠,像是甘風張繡這樣的將領,就時不時要帶隊出來,遠巡大漠,一來是宣布領地所屬,另外一方麵也是不斷繪製和補充軍事地圖上的空白,以便於萬一有需要的時候,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不知要往東南西北。
甘風這一趟出來數百裡路,縱然馬上騎士都是久經戰陣的精銳,也未免有些疲了,尤其是這個甘風,時不時的跑出了性子,就像是二哈脫了韁繩一樣,嗷嗷亂叫著狂奔,要不是這些時日其性格來多少收斂了一些,說不得趙雲根本就不會單獨放他出來。
甘風確實有些氣悶。
這一路向北向東巡弋,竟然沒有發現什麼胡人部落,亦或是人馬蹤跡……
看來近幾個月來,丁零人大規模的收縮,是實打實的事情了。
這個結果,讓甘風覺得很不爽利。
對於他來說,沒仗打,簡直就是讓他渾身上下的骨頭都不舒服!
到了古燕國城牆之下的時候,甘風下馬便是爬上了殘破的土壘之上,然後迎著風向周邊眺望,喃喃的說道:『這群王八羔子,怎麼都這麼老實了?』
甘風的副手護衛隊率跟在後麵,聞言搖頭說道:『我說將主啊,這幾年有趙將軍在此,這些胡人哪裡來的勇氣過來冒犯?鮮卑,烏桓,丁零,還有那些什麼這個什麼王,那個什麼王的,那有一個討到什麼好處的?要我說啊,這些家夥肯定是有多遠滾多遠了!』
『呃……』甘風撇著嘴,『可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群王八羔子天生都是白眼狼,又是貪食又是記仇,怎麼會那麼容易退走……明天繼續往北走!我倒是要看看,這些家夥到底是縮在了那裡?!』
護衛隊率砸吧了一下,『將主,你的意思是說這群胡人還敢再來?為什麼?』
甘風嘿嘿笑了笑說道:『他們沒吃的了……柔然人說在北麵的胡人都瘋了,甚至出現了相互廝殺……胡人死了那麼多牛羊,就像是我們漢人的農夫死了莊禾……沒吃的了……你說這群沒吃的人怎麼還可能老老實實待在原地等死?所以他們要麼就去北麵的柔然堅昆,要麼……就是不知道在哪裡憋著壞呢……傳令下去,都警醒些,明天繼續向北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