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河,或者是叫『大寒之期』,為了防止恐慌性的問題,隻是極少範圍內的人知曉的秘密,畢竟後搶鹽防輻射然後吃三年的也不僅僅是隻有後世的人才做。因此斐潛治下大多數的人隻是抱怨著天氣,然後原本做什麼,依舊是做什麼。
長安之中,最受士族子弟歡迎的,也同樣是最為清高之地,自然就是青龍寺,有空沒空都會下意識的去轉一圈。而現在,青龍寺之中,新開了一家書坊,就更是受到了士族子弟的追捧。
大漢人,其實很多人都是有些嘴炮性質的,因為在漢代,休閒娛樂的東西確實是太少了,稍微有一些彆樣的資訊,便是會被宣揚得到處都是,尤其是這些年輕一些的士族子弟,為了彰顯自己的與眾不同,更是喜歡說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而這一家新開的書坊之中,顯然就可以讓這些士族子弟獲取較多在這方麵的優勢。
因為書坊之中,出售的都是經過蔡琰,以及直尹院一眾女官校驗過的書籍。這些書籍被證明少了許多後人有意或是無疑摻雜進去的東西,是最為貼近原著的,自然受到士族子弟的極大歡迎。
就像是之前大家都看盜版,找不到正版,所以老大不笑老二,但是現在明明有正版了,並且又不貴,那麼依舊還搞盜版的,就不是什麼可以值得稱道的事情了,甚至會讓人懷疑其人品是不是有些問題。
在漢代,被人懷疑了人品,幾乎就等同於一個廢人了,所以青龍寺這裡的蔡氏書坊一開張,幾乎每到一卷新書,就有大批的人彙集起來,即便是已經有了這一卷的,都會仔細檢查一遍,看看自家的藏書和蔡氏書有沒有什麼出入的地方,以免被人笑話。
蔡氏,或者說蔡琰能做到這一點,原因是她有個好爹。
千好萬好不如有個爹好,這是千古不破的真理。彆相信什麼起跑線的鬼話,真正的起跑線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劃出來了。當然,後天的努力確實會改變一些,但是在沒有推翻原有階級的時候,大多數都是個彆現象,就像是勇者打敗了惡龍。
蔡邕通經史、辭賦、書法,尤喜藏書,鼎盛時期所藏據說超過萬卷,但是在曆史上,他大部分的藏書以及他個人的作品,則都在戰亂中散佚了。在原本的曆史上,蔡琰留胡十二年才被曹操接回,說曾讀家中藏書四千卷,但能夠默寫得出來的,最終隻有四百多篇而已。
而在現在這個時空當中,因為沒有那麼淒慘的經曆,大漢皇家圖書館的力量,就慢慢的展現了出來。
在成立了直尹院之前,蔡琰就已經在補全一些蔡氏遺失的書籍了,但是當時在學宮之中,畢竟不是很方便,現在就不同了,直尹院的女官,嚴格說起來都是蔡琰的屬下,而這些士族仕女的文學素養,甚至比一般的男性士族子弟都要高,畢竟男孩子玩心比較重,而女孩子要是玩瘋了,除非是出身公主,否則沒人敢娶……
所以蔡琰在數名精通文墨的女吏的幫助下,默寫出了許多蔡邕所修正的,或是其創作的近百篇文章,包括詩、賦、碑、誄、銘、讚、箴、吊、論議、祝文、章表、書記等等,也對於一些差異出入較大的經文做了勘正,就差像是當年蔡邕那樣刻在石碑上了。
司馬徽這個老狐狸自然不甘落後,對於大部分的書卷,都樂顛顛的寫了『序』,表示這是經過司馬氏肯定過的。鄭玄起初還較為矜持,後來也加入其中,補了不少『跋』,甚至還等著蔡琰直尹院新校勘出來的新書搶著去寫『序』……
斐潛沒想去爭這個,因為斐潛並不打算在文學之士的路上走得太遠,能夠維持自己現下的名聲不墮,那就足夠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把更多精力用更為宏觀一些的方麵上。
當然,就廣義來說,這個也可以算是一種『文治』。
『還沒有新書麼?』一名士族子弟就像是馬猴一樣在蔡氏書坊之中穿過,表示著對於沒有加更,呃,沒有新書的怨念。
『要再過些天麼……不過,你聽說了沒有?陛下在潁川開鹽鐵之論了……』
『什麼?鹽鐵論?』
『咳咳,你不知道麼?啊哈,那什麼,在下還有事……』
『休走!講清楚再走!』
頓時挑起話頭的家夥就被抓住,不得不裝成是『被迫』,『百般無奈』之下,講起了關於許縣之處鹽鐵大論的事情來……
……(*≧∪≦)(?▽?)/……
和驃騎之所在的長安不同,劉協的日子並不是那麼的愜意。但是人活著,終究是要有些追求的,劉協的追求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都不怎麼認可。
劉協的心思很難猜麼?
顯然不是。
其實劉協要舉辦的鹽鐵論,這個想法也不怎麼樣,在許縣的朝堂之內的人,都基本上能猜到劉協想要做什麼……
劉協真的是在意鹽鐵麼?是準備議論鹽鐵麼?
就像是漢昭帝是真的在意鹽鐵麼?是真想討論利弊麼?
劉協有限的幾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出場,似乎都不怎麼樣,這一次,算是劉協比較難得的,以正麵形象出場的機會,至於像是被『亂軍』逼迫得在城頭大哭的情形,士族子弟可以選擇性的忽略就是。
當下的鹽鐵,和漢昭帝之時有些相同,也有些不同,畢竟當年鹽鐵論,表麵上是朝堂官吏和賢良文人之間爭辯,但實際上是漢昭帝的妥協。
而這一次的劉協舉辦的鹽鐵論,依舊是一種妥協,卻沒有了爭辯,更多幾分切割。
在雒陽之時,像是這樣比較正式的朝堂辯論,大多數都會放在德陽殿舉行,但是在遷都許縣之後,皇宮的麵積自然就削減了許多,雖然主殿也叫做『德陽殿』,但是規格上小了不少,平時還不覺得如何,現在邀約的人一多,就顯得憋屈擁擠了起來。
按照規矩,兩千石以上的官吏,才有資格進得大殿麵見天子,一般千石左右的,就隻能站在大殿門口位置說話,千石以下的連大殿門都沒有資格摸一摸,隻能站在殿外石階之處回話,但是這一次,人數太多,所以就成為了半開放式,也沒有那麼多的嚴格標準了。
當然,劉協認為這一次的會議是很成功的,至少人來得很多。
在開始鹽鐵會議之前,自然就是鄉老代表向皇帝進獻,少府太官令代表皇帝,賜酒食於獻禮者。
第二步麼,也是很有意思的一步,是各地郡吏進獻了圖籍,並且竟然也有關中和北地的圖冊……
曹操可以控製的區域自然不包括關中等地,但是大漢名義上還是一個整體,劉氏的架子就不能倒,所以裝模作樣的派個人代表了關中等地,也就是很自然的操作了。也就是說,其實斐潛在不知不覺當中就被代表了,想必也是華夏傳統藝能。
其實從光武帝開始,就經常有皇帝會召開類似於鹽鐵的辯論會,或是辯論經文,或是爭論時事,但是劉協這一次,卻是他的第一次,不免有些緊張。
『許下初建,博士不全,文風稍減,難以辯經。今都既定,天下漸泰,當廣四方才傑,納八荒才智,中興社稷,故開此議……』
雖然開場的時候講的都是一些屁話空話假話,但是大多數人依舊是畢恭畢敬的聽著,就像是這些話都是真的一樣。
真的是因為許縣初建,博士不全才難以召開這樣的會議麼?顯然不是。難不成曆朝曆代漢家皇帝在質詢辯論的時候,有規定必須要多少人以上麼?之前劉協是想要辦,但是曹操不願意讓劉協辦,至於為什麼不願意,現在又願意了呢?
嗬嗬,大家其實都知道。
這就是妥協。
就像是最早的鹽鐵論,簡單來說,就是士族和朝堂爭奪利益,而漢昭帝願意召開這樣的爭辯的會議,其中的本意已經是很明顯了罷……
漢昭帝顯然是比起漢武帝來說,差了許多。若是漢武帝遇到這樣的情況,怕是翻遍了字典也找不出『妥協』二字的。
沒錯,第一次鹽鐵大論,其實就是一場全麵的妥協大會。
但是這也不能全怪漢昭帝。
漢昭帝是漢武帝最小的兒子,原本皇位再怎麼都輪不到他的,他隻需要吃喝玩樂就好了,畢竟在他頭上除了早死的那個之外,還有四個哥哥,所以正常來說他隻需要做好一個快樂的播種機,就可以平安過一生的。
漢昭帝據說懷胎『十四月』方生,啊哈哈,原本大家都當笑話一樣的看待其母親趙婕妤的表演,還稱漢昭帝為『鉤弋子』,完全就沒那他當什麼種子選手,否則也不會有這樣的一個稱號……
然後在征和二年,發生著名的巫蠱之禍。皇後衛子夫、太子劉據因受蘇文、江充、韓說等人誣陷不能自明而起兵,兵敗後自殺。
隨之爭儲大戲上演,皇三子劉旦腦子抽抽,被人鼓動著上書要當太子,自然被漢武帝一巴掌扇牆上掛著去了。皇四子劉胥早就被養廢了,也當不了什麼皇帝。皇五子劉髆是李夫人所生,也是李廣利的外甥,李廣利和丞相劉屈氂謀劃立劉髆為太子,結果暴露了,事發之後李廣利投降匈奴,劉屈氂被腰斬,皇五子劉髆不久之後也死了……
於是乎,漢昭帝啥也沒乾,咣當一聲,寶座洗白白就落到了麵前,再這樣的情況下上位的漢昭帝,為了讓自己的屁股做得更穩當,在鹽鐵會議上和朝堂官吏、賢良文人眉來眼去,將他老爹好不容易立下的規矩聯手給賣了,也就不足為奇了。
畢竟從古至今,崽賣爹田都不心疼。
從這個角度來說,巫蠱之禍其中的背景麼,恐怕不是史書當中描述的那麼的簡單。就像是當下召開鹽鐵之論的背景,也不像是劉協自己想象當中的那麼純粹。
漢昭帝為了坐穩皇位,拋出了鹽鐵,收攏了原本暗戳戳支持各個皇子的世家士族重新歸拜在他的腳下,但是也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使得世家士族逐漸的走向了地主豪強,地方割據……
劉協再次拋出了鹽鐵,並不是因為鹽鐵再當下有什麼新的政策變化,也不是劉協真心為國為民在考慮什麼,除了為了他自己的位置穩固之外,同時也包含劉協想要越過曹操的阻攔,拉攏一些人到自己麾下的小心思……
就不知道這一次鹽鐵大論,會打開哪一個盒子?
即便是劉協知道會開盒子箱子,劉協也控製不住這種欲望,畢竟他感覺自己真就是『孤家寡人』,如果再這樣持續下去,怕是真的就涼涼了。人心散了,隊伍還能帶麼?劉協需要人氣,需要聚攏人心,需要體現著他依舊是大漢天子,所以劉協妥協了,他可以出賣他的名頭,他的身份,甚至他清楚的知道這一次會議基本上矛頭都會指向驃騎,但是他也要這麼做,要替曹操整合一下冀州和豫州的人士,同時在其中搞一點自己的小動作。
因為若是劉協不替曹操做點什麼,曹操肯定不會同意召開的。曹操雖然沒有出席,隻是讓曹丕出席,暗中似乎有些隱喻,比如『兒戲』之類的,但是同意劉協召開的這種行為,其實也是標明了一種態度,一種妥協。
曹操現在內部紛爭不斷,冀州豫州之間矛盾衝突也是很尖銳,所以曹操也需要一點調和的氛圍,至少轉化一些出去,所以即便是曹操心中知道劉協是想要借著鹽鐵大會搞一些事情,但是曹操也認了。
因此,在鹽鐵論上,談著談著就跑題的,也就很正常了。
比如說批駁驃騎將軍搞的什麼『青龍寺大論』……
原本漢代經學,是分為古今兩派,但是如今驃騎將軍斐潛提出了一個『求真求正』的口號,一下子就將古今兩派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在冀州豫州的這一幫子人,他們既沒有辦法去影響驃騎,又一時間找不到什麼出聲的場所,正急得上下亂跳的時候,劉協站出來了,所以即便是論鹽鐵,也不妨礙論一論其他的事情麼,至少也要成為對噴驃騎將軍的一個理論製高點。
『祖宗之法,乃聖人之遺……』
『旁門左道,豈可登大雅之堂……』
『與民奪利,絕非君子所為……』
『宜時宣法,乃當下之重……』
『跳梁小醜,絕非可以長久……』
幾乎每一個人都談及了關於時事的話題,然後猛然間發現大家竟然在光武之後,冀州和豫州又一次有了共同的思想,相似的基礎,相互之間頓時好感大增。
搜嘎,原來大家的目標是可以一致的麼!
於是乎,這一次的鹽鐵大論,在偉大的,聖明的天子劉協領導之下,在曹操荀彧等忠心社稷的官吏協助下,在廣大的冀州豫州民眾的支持下,暫時的摒棄了紛爭,達成了有限的共識,為了大漢太興四年,以及未來的發展指明了方向……
天子劉協很開心。因為他終於獲得了一個正麵出場機會,並且成功的在冀州豫州鄉老麵前表示出了願意吸納更多的『賢才』,為大漢崛起重新中興的偉大事業一同邁進。他隻是妥協了『一點點』,但是現在從幕後走到了台前!這是劉協的一小步,卻是大漢的一大步!
劉協微笑著,即便是想要大笑,也勉力維持著皇帝的尊嚴形象。
曹操麼,嗯,曹丕代表的曹操曹氏夏侯氏一派麼,也開心。眼見越來越緊張的冀州豫州紛爭,似乎可以暫且放下來,一致對外,對抗那個紅色的魔鬼,呃,三色的驃騎,能不開心麼?雖然讓劉協出了頭,但是朝堂大權依舊在握,而且度過了眼前難關之後,該怎麼收拾不是照樣可以收拾麼?
曹丕臉上嗬嗬笑著像個傻子,但是小眼珠子卻一直都在亂轉。
冀州豫州的士族代表,自然也是開心。他們成功的展現了自己的力量,雖然還是需要付出一些,但是讓天子劉協和曹氏夏侯氏都明白了一個道理,他們是離不開冀州豫州的士族支持的,沒有冀州豫州士族的支持,大漢能行麼?曹氏能行麼?所以冀州豫州士族不再是單獨的一兩個家族,而是一個利益整體,可以正當的爭取屬於士族利益的述求!所以他們也開心。
冀州豫州士族鄉老哈哈笑著,相互奉承著,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一圈下來,大家似乎隻需要妥協一點點,就可以收獲許多的開心……
德陽殿內外一片氣氛祥和,處處歡聲笑語。
這樣的歡樂氛圍,無疑是少有的,就連在外擔任護衛警戒的宮中禁衛,都不由得相互側目,跟著也有些歡快起來。
這些站在德陽殿外廣場的禁衛,心中似乎多少感覺輕鬆一些。畢竟他們的本職工作是保護天子劉協,但是不得不又在某種情況下違背了這樣的職責……
不是所有人都有做好無間道的心理素質的。所以禁衛聽到德陽殿上似乎大家都這麼開心,就有人覺得或許將來狗屁倒灶的事情會少一些罷?自己或許將來就不用那麼為難了?
正在這些禁衛暢想著他們未來美好生活的時候,忽然一股莫名的大風席卷而至,吹得廣場上飛沙走石,甚至差一點就將他們的頭盔吹落,猛然間就將他們頭頂上的旌旗扯得直直的!
係著大漢旌旗的繩索或許是用舊了沒及時更換,又或是風突然這麼大瞬間受力太大承受不住,竟然有一麵旗幟『啪』的一聲崩斷了繩索,然後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寫著大大的一個『漢』字的旗幟,便在狂風之中『呼』的一聲便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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