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穀關。
斐潛到了函穀,也收到了了從關中轉送出來關於朱靈和張烈的事情,當然黃承彥也表示要借用這兩名將領,一個是張烈傷勢還不算痊愈,不便跋涉,另外一個是有可能需要武關出兵協同……
老丈人終於也是不滿足於宛城一地了啊!
當然,這個消息也讓太史慈終究是放下了一些肚腸,緩了一口氣。這年頭,雖然說當兵都大體上將生死置之度外,但是能減少傷亡還是減少一些傷亡。
不過這個事情暫且不論,因為自然有龐統在關中進行協調,大體上也不用斐潛多麼操心。至於張遼,基本上來說也從失去了張晨的打擊當中恢複了,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但是斐潛也知道,其實這就像是一道傷疤,縱然愈合了,但是不小心看到的時候,依舊會想起當時的痛楚。
在這些事情之外,讓斐潛感覺到了意外收獲的,就像是不經意的買了張彩票,居然還中了大獎一樣,這個大獎麼,當然就是虎癡的到來。
虎癡,許諸。
史書上表示許諸身高八尺,但是從斐潛看來,並沒有記載的那麼高,也不算多矮。隻不過因為許諸比較壯,所以身高反而不是視覺的重點。因為如果真的是身高八尺,那麼在三國漢代這個大部分人都營養不良,身高偏低的情況下,基本上在人群讓中就是鶴立雞群一般,是非常顯眼的。
而在曹操討伐馬超的時候,陳老爺子又表示馬超原本想要憑自己武力借會談之名行刺曹操,又聽聞許諸大名,結果沒能在護衛當中認出許諸,還要曹操特彆指出來……
如果許諸真的高人一頭,還用曹操在護衛當中指出來?許諸的特色不是高,而是壯。
因為壯,又不可能像是後世健美的那種弄得表皮一點脂肪都沒有,所以看起來就有些肥胖和癡呆,或許這就是虎癡的由來?
許諸帶來的許家好手,幾乎都是習武之人,身形也都彪悍。
斐潛當然是歡喜,出了對於許諸本身的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許諸終究是一個居家投靠的標誌性的山東人物。
荀諶荀攸,甚至龐統,都隻是人過來了,家族並不在斐潛領地之中,至於徐庶的母親則是有曆史上的前車之鑒,很早的時候斐潛就建議徐庶迎到了北地,後來到了關中。而作為山東士族子弟,像許諸這樣主動帶著家小一波流的,算是第一個。
因此即便是許諸個人能力不強,也要千金買骨,封一個比較高的職位,但問題是軍中的這些將領兵卒,一般都不太理會政治上的那些因素,幾個高位的將領多少懂得一些,中層和下層的兵卒基本上就不怎懂了,因此要讓許諸在軍中儘快的產生一定的影響,最好的辦法就是比武。
比武?
普通兵卒聽聞了自然大感興趣,畢竟這年頭沒什麼娛樂項目,軍中角鬥摔跤便是常用的舒緩神經的娛樂了,但是對於幾名將領來說,意義卻不太一樣。
太史慈沉默了片刻,站了起來,拱手說道,『如此,不若某來當許壯士的對手,如何?』
太史慈是個聰明人,遠遠比外表看起來要更加的聰明。
雖然說朱靈張烈出兵是迫於形勢,但是這同樣也導致了斐潛不得不出兵,還有出兵之後的戰損。這些事情說和太史慈有關麼,也有關,說無關麼,也無關,隻不過太史慈不能因為這樣就什麼都不做,所以他猜到了斐潛想要讓許諸表現的意思,然後站出來,多少有些想要用自己的聲名,給許諸鋪墊一下的意味。
不過斐潛同樣也猜到了太史慈的用意,微微沉吟了一下,也同意了太史慈的建議,但是讓黃旭去拿兩套重甲來,讓兩個人換上。
比武的地點,就在函穀關內的校場之中。
如果是一般性的比武,那麼用木質的兵刃點到為止也就可以了,但是讓太史慈和許諸用木質的兵刃,一方麵多少有些限製他們展現出自身的本事,畢竟木質的兵刃,真的就是點到即止那種,大力招架一下就折斷了……
另外一方麵,如果用真家夥,斐潛又有些擔心沒有必要的損傷,倒不是斐潛不相信兩個人的武技,而是不能用大概和可能去防止意外,做足準備總比什麼都交給『萬一』來的更好一些。
一般人穿上重甲,行動多少會收到很大的限製,但是不管是對於太史慈,亦或是許諸,都有些舉重若輕的味道,活動起來就跟穿了一件戰袍一樣,似乎身上的這百斤鎧甲根本不存在。
清風徐徐,校場周邊的旗幟在風中翻飛,發出細微的聲響,除此之外,無論是校場台上的斐潛以及趙雲張遼等人,亦或是台下遠處圍觀的兵卒,都一片安靜,看著在在校場之中矗立的兩座鋼鐵黑塔。
太史慈緩緩的,似乎隨時下一秒長戟就會停下來一般,在空中轉了一圈,最後微微朝著許諸點了一下,做出了一個中段的架勢,表示讓許諸先手進攻。
若是一般人,看到太史慈這樣的舉動,或許什麼都感覺不出來,但是對於許諸來說,這基本上就是武者之間的信息傳遞,就這樣一個及其簡單的動作,就讓許諸立刻明白了對麵的太史慈果然名不虛傳。
身上有一百多斤的重甲,依舊可以將長戟控製得如同拿著一根空心蘆葦一般,這是對於人體肌肉的極強的操控能力,而這也就意味著曾經流淌而下的無數汗水和一次又一次的與自身疲憊和懶惰的戰鬥!
這種戰鬥,也是許諸的日常。
因此許諸要向太史慈表示出敬意,而敬意的表示,就是全力以赴。
許諸出刀。
一刀便及其霸道的,幾乎是收斂了空氣當中所有的生機,宛如死神降世!
如果說太史慈方才的動作就是以慢來展現對於力量的控製,那麼許諸就是用快來展示力量的剛猛!
一刀似乎才砍出來,下一秒就幾乎到了太史慈的麵前!
這樣的一刀,若是一般的兵卒,縱然穿著重甲,帶著頭盔,恐怕縱然不被砍成兩段,也會當場被許諸的力量擊飛。
然而不知道什麼時候,太史慈的長戟就出現在了許諸長刀的路線之上,然後長戟之上的月牙寒芒一閃,便是轟然一聲巨響!
太史慈很強。
許諸同樣也很強。
在這個短短的似乎就是一呼一吸之間的時間當中,雙方長刀和長戟交擊了兩下,纏繞抽攪了三回,最後兩個人撞在了一起,又立刻相互錯過方向交換了位置跳開,透過頭盔上的縫隙和小孔,似乎都看見了對方眼眸之中燃燒起來的戰意!
『如此剛猛力度,不遜於某也……』張遼皺眉說道,『幸好主公先讓二人穿了重甲……』張遼武技雖說也不失靈巧,但是走得也偏向於剛猛一線,見到了許諸展現出來的力量強度,便知道這家夥身上的一堆肉,並不是比如龐統看起來的那種虛胖了。
而此時此刻,在校場周邊的兵卒才反應過來,發出了一陣歡呼喝彩。
人類對於力的崇拜,或許產生於原始人掀開了第一塊攔在路上巨石的那一刻,就篆刻在了基因當中,不管是男是女,對於純粹肉體產生出來的雄壯和力量,都會不由自主的欣賞和喝彩。
對於普通的兵卒來說,思維模式就更簡單了,如果僅僅是以戰場搏殺來說,自己這一方有強大武力的戰將,就意味著自己這一方在遇到戰鬥的時候比對手有更多的優勢,也就有了更大的勝算,就更可能贏,那麼也就幾乎等同於給自己增加了更多生存的幾率!
純粹力量的崇拜者,魏都已經是手舞足蹈起來,大聲歡呼著,給雙方叫好加油。他的武技麼……呃,如果認真尋找的話,大概也能找出那麼一點罷,所以魏都看不懂太史慈和許諸在這短短一瞬間表現出來的精妙變化,隻是單純的為了兩個人的力量對拚而叫好。
趙雲則是不然。趙雲的力量也不算差,但是趙雲更多的傾向於技巧,所以對於許諸在力量之外顯露出來的那些東西更加的注重。
純碎的力量並不可怕,就像是十個魏都也打不過一個趙雲一樣,但是如果說在保持了強大的力量的同時還有一定的技巧,那就相當的麻煩了,比如說就算是趙雲也不敢說自己能打包票,可以打贏兩個的張遼……
『若某戰之,或百招之外,方可勝之……』趙雲大概計算出了一個自己獲勝的預期,『若場麵狹小,某亦是難敵。』
張遼看了看趙雲,『子龍謙虛了……』張遼和趙雲切磋過,所以張遼知道這所謂的預估,隻是在趙雲不拚命的情況下,畢竟現在是比武,不是舍命搏殺。
就在這幾句話的時間之中,校場當中的兩個人又戰在了一處。
長戟和長刀碰撞出來的火星在激蕩而起的塵土當中四散迸發,旋即又被狂暴的氣旋席卷湮滅,時而交纏,時而碰撞的雙方兵器之間,激蕩起的不僅僅是太史慈和許諸兩個人的戰意,甚至也如同重鼓一般敲在了所有圍觀者的心田!
頭盔之下,太史慈微微露出了一絲的笑意,因為在連續相互交擊之下,他感覺到了許諸的力量似乎減弱了一些,帶給自己手臂手腕的酸麻也減弱了一點。
比武,不是戰鬥,更不是以殺死對方作為最終目的的角鬥,所以消耗和削弱對手,最終擊敗對手就成為了必然且較好的選擇方向。
那麼在察覺到了對手力量減弱的時刻,便是決勝之時!
太史慈想要買一個破綻,然後引誘許諸進攻,然後給許諸一下,旋即認輸,這樣一來,許諸得了表麵上的勝利,同時也不至於讓許諸小覷了自己,於是乎太史慈裝作手中發軟,長戟在和許諸長刀的交擊之中,蕩出去的空隙大了一分!
這邊是破綻!
破綻就意味著危險,或許是對手的,也或許是自己的……
武者肌肉記憶能力有時候甚至比大腦還要更快,在太史慈露出了破綻的那一個瞬間,許諸就已經本能的覺察了出來,當即就是帶著風雷之聲,一刀直進!
『咦?』張遼察覺到了一點不對,皺了皺眉頭,他也知道太史慈的武藝究竟怎樣,所以這麼快太史慈就露出了破綻,自然就有些不對勁。
趙雲卻看得更多,或許這就是趙雲本身的天賦,他甚至察覺到了許諸看似凶猛的劈砍直進,腳下激蕩起來的浮塵卻比之前要更小……
當然,並不是太史馳和許諸,比張遼和趙雲差很多,而是一方麵趙雲和張遼是旁觀者,另外一個方麵是太史慈和許諸都戴著頭盔,雖然斐潛在監製這些重甲的時候有意識的增加了縫隙和小孔來增加視野,但是畢竟受限於工藝和材料,還是比正常視野小了很多,所以也就沒有辦法像是趙雲和張遼一樣發現一些對手的細節問題。
長戟和長刀這一次交擊在了一處,卻詭異的沒有發出力量碰撞的巨響,時光似乎在這一個瞬間凝滯,雙方都在這一刻巧妙的通過旋轉,推卸,變化了自己兵器的方向!
太史慈長戟兜轉,長戟月牙寒光閃爍,如同天上落下的閃電一般,切割而下!
許諸長刀旋起,刀鋒並不雪亮,卻勝在沉重,壓著長戟拖出了一道黝黑的殘影,翻砍而至!
雙方竟然在同時間內都買了一個破綻!
然後又是同時間看到了對方在哪一個瞬間所展露出來的凶猛獠牙!
致命的獠牙!
太史慈和許諸幾乎都是同時搶上一步,騰出一隻手來,一個架住了對手的長戟,阻止了長戟後續的變化,一個夾住了對手的長刀,製約了長刀施展的空間……
雙方的兵刃和身上的鎧甲,一時間都在吱吱呀呀的發出了受到沉重壓迫的抗議!
『快!鳴金!』後知後覺的斐潛,趕快下令。
隨著金鑼之聲響起,太史慈許諸雙雙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的吐了出來,一點點的鬆開了緊繃起來的肌肉,重新分開。
『好!』斐潛大笑,『此戰,便做平手,如何?』
許諸、太史慈相互看了一眼,然後又幾乎同時說道:『謹遵驃騎(主公)之意……』
『甚善!甚善……哈哈……』
斐潛笑著,正準備借著這個機會,給許諸一個雜號校尉的職位,琢磨著是沿用曹老板的武衛校尉名號,還是用什麼『虎威』等等其他的名字,結果卻看見許諸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啟稟驃騎,在下有一不情之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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