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長安。
『川南定矣……』
斐潛看著徐庶派人送來的戰報,略微有些差異。川蜀南部的紛爭起得很突然,但是結束得也很快,根本沒有像是斐潛原先所想的要什麼七擒七縱啦什麼的,跟沒有孟獲什麼事情,嗯,也不算完全沒有孟獲的參與,至少雍闓最終被擒,是孟獲和孟琰兩個人動的手。
孟獲和孟琰兩個人是族兄弟,然後孟琰和朱提關係很不錯,於是乎朱提說動了孟琰,孟琰又說動了孟獲,雍闓便是在一夜之間成為了階下囚,昆城舉城而降。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徐庶和魏延擊敗了劉範和高定,畢竟嘴皮子上的功夫再多,都不如軍事上的實力強橫,孟獲孟琰兩兄弟最終下決心乾一票,未必沒有覺得大勢已去,然後出賣雍闓來保全自身的意思。
特彆是劉備的表現,很有些意思。
徐庶原本料想的最壞情況並沒有出現,劉備反倒是老老實實充當了一回誘餌,成功的引誘了劉範和高定的大部隊,讓徐庶一舉擊潰了劉範和高定,才使得川南的局勢如同水崩而下,急轉而變。
劉範受傷,失血過多,死在了逃亡路上,其手下兵卒見劉範已死,紛紛散逃。最後僅存十餘人扶屍請降,葬於建寧西山。
至於高定麼,這個倒黴蛋子,敗逃到也罷了,結果撞上了魏延。
魏延原本計劃是準備對於高定和劉範進行騷擾,燒些糧草斷其後路的,結果沒想到急匆匆趕來之後,卻碰上了一路潰兵,然後就撞見了高定,自然是死死咬住,然後一舉擒拿。
『這個魏文長……』龐統也是有些感慨,『這也算是歪打正著……就怕是從此之後,便偏愛行險……』
行險者終將死於險,就像是善水者常溺於水一樣。
魏延當下取的戰果還算是不錯,但是分析起來,就發現其中有很大的部分都是在賭,都是用奇用險,這樣要是養成了習慣,就像是賭徒看見了賭場,網癮看見了網吧,嫖客看見了青樓……
『找個機會,讓徐元直提點一下罷……』斐潛說道,『嘉獎麼,依舊封賞……不過若是不得悟,便讓文長統領偏軍……』
『偏軍?』龐統皺了皺眉,然後也點了點頭,『嗯……也隻能如此了……』
對於整體大軍來說,用陽謀自然好過於用奇謀。偏軍用奇用險,成了固然不錯,不成也不至於毀壞大局。隻不過魏延若真的領悟不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那麼這一輩子也就隻能在偏軍將領上止步,不可能有統帥全軍的機會了。
隻不過麼,現在的魏延未必能聽得進去,畢竟連續好幾次都賭贏了,就像是跟賭徒說賭場有老千有概率有零和等等,賭徒一般都會回應說,老子有運氣。
『至於劉玄德……』斐潛仰著頭,想了想,『讓其來長安一趟……』
龐統微微皺了皺眉頭,但是沒有說什麼,略微有些遲疑的點了點頭。
『士元有何顧慮,不妨直言。』斐潛說道。
龐統拱了拱手說道:『恕統直言……劉玄德,此人不過一皇室遠親爾,何勞主公如此費心?』
正常來說,對待劉備劉玄德,像是曆史上的袁紹、曹操和劉表做的那樣,也就算是極限了,大概會給一次機會,但也是極限了,基本上就是雙方坐下來好好說開,談上一次,如果還談不成的話,那麼自然也就漸漸疏遠了,不像斐潛這樣,還要再談第二次,再給第二次的機會。
比如曹操煮青梅,劉表摸大腿,差不多都是類似的操作。天下人也不會因此就說曹操劉表是渣男什麼的,還有沒有肚量了,還有沒有寬容心了等等,然後天昏地暗氣抖冷。
斐潛現在的行為,就像是看見劉備明明是紅杏出牆了,可是依舊說沒事,可以忍……
龐統自然是有些難以理解,並且表現出遲疑的態度來。縱然斐潛有說過可以借劉備開發川南,但是既然劉備已經是有些異常表現,就不能說依舊還是任劉備發展下去,該抓就抓,該罰就罰,否則其他的人效仿怎麼辦?
斐潛哈哈笑了笑,隻是稍微解釋了一下,說道:『劉玄德有所不同……』但是具體有什麼不同,斐潛也不好跟龐統說,難道能說小時候玩三國遊戲八成以上用的都是劉備開局?還是說自己被羅老先生毒害了,到現在還有些桃園三結義的情懷在?
『不同?』龐統皺著黑包子臉,歪著頭,忽然像是想到了一些什麼,點了點頭說道,『主公所言甚是!確實有些不同,嗯,也罷,以觀後效罷……』
斐潛哈哈一笑。
龐統依舊還是有些不滿意,要不然就不會用『以觀後效』這四個字了。看起來劉備和龐統,似乎不管是曆史上還是當下,似乎都有些不對付啊……
『張文遠所請之事,找到合適的人沒有?』斐潛轉換了一個話題。
張遼結束了在西都左近的戰鬥,但是想要穩定藏區,依舊不是一場戰鬥就能徹底解決的,所以張遼的意思最好也是如同其他地區的胡人一樣,進行教化和歸化,才能保持藏區的穩定。
張遼建議的自然是不錯,但是現在斐潛一時間卻沒有什麼合適的人手,畢竟教化使數量有限,這麼一大片區域散出去,基本上也看不到什麼了,縱然今年新招募了一些,也還是不怎麼夠用,更不用說分一些去藏區了……
彆人可能還不知道藏區有多大,斐潛心中可是清楚,數量安排若是少了,效果也未必好,數量多了,真心也拿不出來。
然後龐統建議,是不是可以先用一些漢化成都比較高的胡人暫且代替一下?
斐潛覺得似乎也可以試一試,於是乎就在周邊,主要在關中和平陽附近,尋找一些合適的胡人人選。
要說這個事情,白石羌肯定是很感興趣,但問題是斐潛不可能將藏區全數都交給白石羌來,就像是在陰山的南匈奴一樣,必須要有一定的限製。像藏區那樣天然有屏障的高原,若是真的有人在其中關起門來蒙頭發展,然後等到統一了全藏區再開門殺出來,也是相當的不容易對付。
即便是斐潛這一代,藏區或是其他地方,或許懾於驃騎將軍的威名,不敢妄動,但是之後呢?
所以必然不可能讓白石羌獨占藏區,肯定還要扶持一個姚柯回,同時還要搞一個第三方出來,而龐統所建議的人,剛好也比較適合這個事情。『主公可曾記得一人名喚阿打,原是平陽北屈散居羌胡?』
『阿打?』斐潛在腦海當中尋找著。阿打,在胡人語言之中有骨頭之意,也就是像漢人常用的狗蛋,狗剩,差不多類似的小名。
因為斐潛在平陽左近開設的胡市,相對來說比較公平一些,吸引了大量的胡人前來交易,其中就有這個『阿打』,後來這個阿打嘗到了貿易的甜頭,就開始主動的學習漢語,甚至擔任了一段時間的平陽官道的奴隸工頭,協助管理那些鮮卑奴隸,也一直沒有出什麼岔子,甚至還幫斐潛走過一回的南匈奴……
『嗯,想起來了……』斐潛點了點頭說道,『若是此人,到也不差……』
這樣明麵上有白石羌借著貿易收買拉攏,然後有這一次吐蕃人失敗的『罪魁禍首』作為泄憤靶子,還有斐潛在暗中扶持的阿打,那麼藏區情緒也好,政權也罷,不管是怎麼轉換,都在斐潛的控製之中。
『對了,讓雲道長派一個得力之人,前往藏區傳教……』斐潛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說道,『此外原來青龍寺的那個僧侶,也一並安排前往……』
『那個叫做什麼……哭去啦?』龐統想了想,不太肯定的問道。
斐潛哈哈一笑,『不是哭去啦,是庫吉拉,好歹也是雒陽白馬寺真傳……算了,就一個名字而已,不用特彆在意這個……』
在這個時間點上,藏區的宗教還沒有形成佛教體係,那麼如果同時進入了道教和佛教,會是哪一家更占據上風呢?或許可以從藏區這個相對來說比較封閉的區域之中,可以觀察一個宗教的傳遞模式究竟是好是壞,又應該如何發展……
反正就算是玩壞了,嗯,也不會太過於影響到中原?
同時還可以借用這一次的機會,檢驗以漢化的胡人去教授其他胡人,在傳遞漢文化的過程中,看看會不會有什麼傳遞偏差,甚至信息缺失什麼的,也是一個非常不錯的試驗田。
文化這種東西,先天上有滲透性。
特彆在強勢文化對上弱勢文化的時候。
不過所謂『強勢文化』,並不代表著一定是先進的,文明的,甚至一些野蠻的,殖民的文化,也可以成為強勢文化,這個強勢,隻是針對於弱勢而言的。
文化有很多,大到一個國家的文化,小到一個家庭的文化,還有像是斐潛這樣的大西北畜牧養殖貿易開發金融集團的企業文化……
一個強勢的文化,必然有統一的聲音,而這個統一的聲音,不是一個人的,也不是一群人表麵上喊些什麼,而是要看具體這些人在做一些什麼……
斐潛當年在公司擔任辦公室老混子的時候,沒少做培訓,也沒有少帶著公司員工在樓下廣場立正報數跳手語舞,喊些什麼『團結一致,共創輝煌』等等的口號,然後公司老總站在頂層落地窗前,看了之後,也覺的很滿意,以為這就是公司的文化建設了。
其實根本不是,文化真不是光在嘴皮上喊一喊,就能喊出來的,也不是幾個標語貼一貼,要不刷個牆什麼的,就能有所改變的。
公司在業績增長的時候,往往是看不到問題的,因為有龐大的利潤支持,所有人都腰包鼓鼓喜笑顏開,自然沒有矛盾,而一旦進入瓶頸期,有或者沒有一個強勢的,健康的文化,就必然會影響到整個公司,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就像是斐潛現在的基本盤,在上升過程中,所有人都不會有什麼矛盾,因為天下還很大,還有很多地方並不在斐潛的控製之下,但是如果真的有一天斐潛控製了整個華夏的朝堂,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依舊沒有形成一個完善且健康的企業文化,內鬥和分裂,也就難以避免。
大西北畜牧養殖貿易開發金融集團的的儀式感,斐潛在軍中已經推行的相當不錯,成效斐然,但是反過來,在士族子弟著一個層麵上,斐潛在軍中的這些規程和模式,就基本上沒有什麼效果,或者說效果不大,就像是當年龐統也認為給兵卒傳授一些文化知識沒有太大必要一樣。
一個人的財富從零到一萬,和從十萬到十一萬,產生出來的滿足感和心理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大多數普通的兵卒都是窮光蛋,對應著同樣的服裝,儀器,禮節,形式等等,和已經習慣了各種禮節的士族子弟,自然有不同的反應。
換一個簡單的話來說,就是穿製服,跳手語舞這樣的事情,對於底層的小嘍囉是有一定作用的,但是對於中高層基本無效。
中高層需要什麼?
利益一致。
而且要形成共識。
就像是在需要保家衛國的時候,就需要全體上下鼓吹『戰鬥英雄,精忠報國』什麼的,因為這個符合當時政治集團的整體利益。再比如人口貧乏的時候就對未婚未嫁的加稅,讓這些單身主義者想要修煉成為『戰鬥剩佛』就要好好掂量一下能不能抗得住高額稅收。反過來人口開始飽和了,就推行貞潔牌坊……
現階段,斐潛需要將他自己的思想和世界觀,轉化成為整個大西北發展集團公司的共同認知,這樣才能保證在未來會形成一種比較強勢的文化,帶動著整個華夏文明朝著更為遠大的目標前行。
隻不過在前行的過程當中,總是會有些掉隊的人,有意或是無意的落在的隊伍之外,永遠也跟不上了。就在斐潛和龐統討論著一些川藏具體事項的時候,就接到了一個掉隊者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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