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5章 人言,人望(1 / 1)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167 字 1個月前

紛紛擾擾,煩心憂慮的一年,終將過去,或許讓一些人覺得高興,或許讓一些人悲傷,但是在麵對新年的時候,往往都會多少有些希望。

就像是孔融。

打仗,不是孔融的本行,但清談是。

這一天,在臨近新年的黃昏,孔融邀請了留在了許縣的王粲吃飯。

前些時日,曹操同學又將他在冀州的戰事傳到了許縣來,無他,就是一方麵炫耀曹操自己打了一場大勝仗,另外一方麵自然是在新年之際,起一個安穩人心的作用,表示曹操自己雖然人不在許縣,可是依舊很關心這裡。

當然,也有隱含著『都彆亂動啊,老子馬上回來』的意思……

說起來,曹操同學在冀州的戰事進行得還是非常順利的,主要原因還是袁氏三兄弟實在是太那啥了一些,讓很多冀州的士族豪強都很失望,於是曹操兵臨城下的時候,往往都是半推半就就從了,反正如果從某個角度來說,曹操也算是袁紹的兄弟。

胡人不是有兄死弟及的規矩麼?

放到曹操這裡,是不是也算是合適呢?

於是乎,很多人臉上帶著諂媚的笑,然後偷偷腹誹著,嘲笑著,鄙視著曹操。

經過一兩個月的時間,曹操已經將勢力擴充到了冀州南部的大部分地區,並且抓緊時間在大河兩岸架設浮橋,修葺渡口等等,目的就是加強兗州和冀州的聯係,同時也在重點位置囤紮兵馬,時時刻刻密切監視著河洛和上黨的兵馬動向。

袁譚在曹操動手取冀州之後,基本上就是架空了,不過暫時應該還沒有多少生命危險,畢竟曹操也需要一個幌子來遮住帶毛嘴,彆問為什麼。

而北麵的幽州因為鮮卑的關係,所以一直也沒有影響到曹操的軍事行動,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很順利……

恐龍,呃,孔融對於曹操麼,也不見得多看好,但是奈何自己丟了北海相之後,順便丟了老婆之後,左右看看,似乎都是曹操的地盤,也隻好到了許縣。

孔融原以為自己應該會得到曹操的重用,然後多少也會有些排麵,喝酒吃飯什麼的也可以排出五枚大錢什麼的來抖個威風,但是沒有想到曹操根本就沒有多搭理他,不冷不熱,不上不下。

原因其實很簡單,老曹同學還是很懂得分辨的,要是真正的人才自然是會破格重用,然而孔融這個人麼,老曹同學表示隻有兩個字,嗬嗬。

當然,這是表象。

但凡是人,總有長處短處,那麼自然可以找到用途,就算是腦袋簡單的也還可以搬磚不是麼,像是孔融這樣,拿來純粹當一個學士來用,難道不可以麼?

所以,曹操不用孔融,還有一個非常重要,但是曹操不便於宣揚於公堂之上的原因,故而隻好說孔融此誌大才疏,不堪重用。

孔融作為孔子的二十世孫,是東漢末年的大名士,董卓擅權後先後任北海相、青州刺史,屢敗屢戰,屢戰屢敗,早年就有『負其高氣,誌在靖難』之言語誌向,到了許縣之後發現其實漢帝在曹操手下,似乎也不比當年在董卓之下好上多少,不免就有些不滿,多少有些言語流露了出來,比如像是諷刺曹操如董卓一般,把持朝堂等等,自然讓曹操心中恨死。

同時孔融也是一個堅定的保皇黨。

這並不奇怪,畢竟孔子尊周,孔融尊漢,對於『正統』這兩個字,向來就是儒家思想當中重要的一個部分,因此引申出來的『君臣父子』,甚至更為苛刻的律令……

酒過三巡,孔融說道:『仲宣賢弟,不知驃騎將軍將軍可願向東……』

孔融問得很坦然,就像是問今天晚宴吃烤肉還是吃麻辣燙一樣。但是坦然並不代表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就像是暴露狂也經常坦蛋蛋。

王粲就覺得有些錯愕,不過片刻之後也恍然了,於是乎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孔公,非將軍不肯也,乃不能也……』

孔融聞言,長長吸了一口氣,歎息道:『今國有難,卻不得君臣上下一心,致使百姓倒懸,如水火也,某實心痛之!』

王粲嘿然。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孔融忽然問道:『若賢弟為驃騎將軍,又會如何部署?』

王粲眉頭微皺,說道:『孔公此言何意?某非驃騎,亦不通戰陣,實不知當如何也……』

孔融擺了擺手說道:『如此,便不論當下……便談昔日董卓之事,某若當時手握兵馬,自當保陛下,出兵以禦董卓,或令彆部過河東西渡,騷擾其後也……』

孔融大方的表示,自己雖然也不是很懂軍事,但是談一談還是可以的,就算是當下不好說,但是說討伐董卓就沒有問題了吧?我們一同退回去當年的時間,研討一下當年的形勢,這總可以說了吧?

當年董卓才剛剛掌握朝堂不久,各地諸侯也是不服,也組織了軍隊在酸棗集結,但是最走依舊是不了了之,這對於孔融來說,有些費解,也很是遺憾,總是覺得但是如果各地諸侯再給力一些,便將是另外一番的景象。

『先帝崩,權柄落於何屠之手,奈何其不通民政,不知兵事,反求於外,至董卓擁雒陽……』談及當年的情形,王粲也不免有些黯然神傷,『可憐陛下……哎……雒陽北軍更是一時間俱滅之,內外所不能相援,雒陽遂破,朝堂逐闇也……』

孔融按著酒爵,點了點頭。

兩個人雖然說的都是董卓,其實又都不是在說董卓。

『袁本初雖出身三公,然無忠心,領兵於外,逡巡不進……』王粲繼續說道,『董賊焚燒雒陽,退往關中,百姓哭號,百官悲戚,陛下惶惶,實乃大漢之悲也!至此,董賊居觀眾,袁本初侵吞河內冀北,袁公路盤踞豫州揚州,若二袁和睦,頓成東西之態也……』

站在曆史的長河之上,居高臨下看著的時候,馬後炮麼,自然用起來很不錯。現在自然什麼都看得清楚,講起來也是頭頭是道,可是在當時身處其中的時候,又有誰能看得清,說的明?

『袁氏……』孔融也是有些感歎,『先有二袁不睦,後有三袁反目……嗬嗬,這真是……』

袁氏好傳統啊!

想當年袁氏四世三公,多大的一份家產,多好的一片形式,天下人望,土地富庶,幾乎是無人抗爭,隻要一條,兄弟和睦就可以了……

王粲點頭說道:『所謂兄弟相爭,便是如此,正所謂上行而下效……當年聽聞有冀州士子,規勸袁本初,迎天子至鄴,然亦不果也……』

『可惜啊……』孔融感歎道,『若是袁本初忠心社稷。心懷陛下,又如何有如此多事端?』

兩人不約而同都有些唏噓。

恒靈在世的時候,雖然說天下也不能說多麼太平,但終歸還算是一個基本上統一,相對穩固的王朝,而中央的力量明顯比外軍要強大一些,而在漢靈帝後期,黃巾之亂之後,中央的力量就基本上消耗殆儘了……

『是故,天子蒙塵,社稷崩亂!』孔融拍了一下桌案,使得桌案之上的豆盤都跳了一下,『乾坤敗壞!朝綱蕩然無存!』

王粲默然。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孔融一開始也不知道曹操是為了將天子捏在手中作為權柄的,還以為老曹同學和董卓應該不同,所以當時來許縣的時候,多少還指望著曹操能接過輔佐天子的重要責任,幫助天子重新規整漢室,重現大漢榮光,當時很遺憾,直至董承之事爆發,才讓孔融徹底的明白,其實在某些方麵上,曹操和董卓也沒有多少的區彆。

孔融以為王粲是代表著驃騎將軍,而驃騎將軍也是想要拱衛漢室,所以才派遣王粲來許縣,而在交談的過程當中,也聽出來了其實驃騎將軍也並非堅定的保皇派,或許會比曹操要好一些,但是好到什麼程度,王粲也說不準。

很明顯,驃騎將軍趁著山東攪亂,然後憋著勁在關中發展,明顯是更好的舉措,甚至也是更加符合整個山西政治集團的需求。自從光武帝開始,山東就一直壓製著山西,而現在山西集團好不容易爬起來了,又怎麼會巴巴的跑過來重新在山東腳下跪舔?

所以,很自然的,驃騎將軍表現出這種矛盾的,有些曖昧,模糊不清的態度,也就是一種必然,兩個人都大體上可以理解……

但依舊是那句老話,理解歸理解,支持歸支持。

最為關鍵的地方是,雖然現在驃騎將軍目前為止的表現還算是尊王的,是忠心的,但是人終究是會變的,萬一哪一天驃騎將軍想不開,或者說是想開了呢?

『昔日前秦於關中,閉函穀而拒山東……』孔融低聲感歎道,『今驃騎得漢中,又納川蜀,幾近於此也……』

關中那個地方確實是易守難攻,再加上原本應該是治安大問題的胡人,現在都被驅趕歸化得差不多了,原本時叛時降的氐、羌部族,如今也大多是服服帖帖,南匈奴基本內化,而北麵的鮮卑也是無暇南顧,幾乎就是處於一個相對安全穩定的大環境之下。

同時戰略上也是如此,秦朝和趙、魏不斷的相爭,主要就是為了上黨區域,因為誰控製了上黨,誰就占據了側翼進攻的主動權。春秋戰國時期,秦朝多次大規模戰鬥之下,終於是取了河東,進而占據了上黨,等於是將側麵的大門給封上了,導致之後六國再怎麼努力,終究是突破不了函穀關……

唯一和前秦相比,有些不足的地方就是時間短了一些。

畢竟秦朝也是經過了好幾代的秦王持續努力積累,而驃騎將軍入關中也不過是這兩三年的時間而已。

孔融長吟道:『國家多難兮悲聲蔓,朝臣齷齪兮相離見!昔日周公兮挽乾坤,今朝何人兮開太平!』

王粲聞言,沉默了很久,起身向孔融拜了拜,說道:『今日見孔公,當知仲尼不死也!』

孔融連忙正了衣冠,向王粲還禮,說道:『仲宣賢弟謬讚!今日得見賢弟,以如顏回複生之!』

(作者菌注)

……(._.)_(._.)……

『仲尼不死?顏回複生?』

王粲在許縣的一舉一動自然是讓人牽掛,尤其是荀彧,所以當王粲和孔融的言語,也很快的被整理了出來,然後遞送到了荀彧的桌案之上。

嚴格來說,這兩句話,似乎有些問題的,但是正是因為有問題,所以才更耐人尋味。

讚賞孔融的『仲尼不死』,似乎聽起來像是不錯,但是因為孔融是孔仲尼的正牌的子孫,在宗譜之中是有名次的,所以這一句話就有些怪異了,正好像我們不會說『你就像是你祖宗沒死一樣』……

而『顏回複生』也有問題。孔融稱呼王粲為賢弟,兩個人相互並沒有什麼師徒關係,頂多就算是朋友,但是在朋友誇耀自己像老祖宗不死一樣,然後就回應說你像我祖宗的徒弟……

這輩分上就差了一輩呢……

如果說是旁人,還有可能是開玩笑,抑或是說漏了嘴,沒注意到,但是對於孔融,還有王粲兩個人來說,很顯然不是故意這麼說,抑或是說錯了的。

『奉孝,你覺得如何?』荀彧問郭嘉道。

郭嘉卻嘿嘿笑了兩聲,說道:『不是我認為如何,而是你……也不是,是主公要認為如何了……』

荀彧沉默著,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仲尼,顏回啊……』郭嘉甩了甩袖子,『都是已經做古的人啊……你就彆想瞞著了,該是什麼就報什麼上去罷……』

荀彧依舊沒有說話。

郭嘉皺起了眉頭,說道:『他們兩個是孔仲尼,顏子淵,可沒你什麼事情啊,彆當自己是冉伯牛了……你還真想著冉伯牛不成?這事情,就算是你不上報,也有人上報的,你信不信?』

荀彧將寫著孔融和王粲言辭記錄丟在了一旁,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聲音不大,卻有些堅決:『不過是相互吹噓爾,不值一提……』

『你!』郭嘉有些急,但最終也是歎息了一聲,『你可想好了……』

荀彧垂眉,『我隻說這兩句話是相互吹噓,令人作嘔……』

郭嘉愣了愣,說道:『或許這樣也行,但是萬一……算了,由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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