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對於風險的認知都是不同的,既可以是風險的愛好者,又可以是風險的厭惡著,但很有意思的是,當一個人一無所有的的時候和擁有一定財富權柄的時候,對待同一件風險,態度可能完全相反。
正所謂光腳不怕穿鞋的,說的其實就是對待風險的態度問題。
光腳漢子可以接受更高甚至更可怕的風險,因為本來他們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失去了,除了自己的一條命。
而對於鶻提悉勃野來說,就有太多的東西不想失去,甚至害怕失去了。
這些不想要,不舍得失去的東西,就像是一個荊棘囚籠一般,將鶻提悉勃野牢牢困在了中間,不管是往左還是往右,碰到了都很痛,很疼。
正常來說,鶻提悉勃野在發現無法順利擊破張遼部隊的時候,就因該思考怎樣後撤的問題了,但問題是鶻提悉勃野不舍得,不願意。
就像是人們經常說『猴精』,精明靈動的莫過於猴子,但是猴子依舊常常因為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栗子,然後被獵人撲抓。同樣,人類也常常因為舍棄不了貪欲,然後縱然身處高位政治手段卓越,依舊捏著手中的金銀財寶不肯放下,最終也是深陷囹圄。
旁觀者,甚至是本人事後再想,也往往會覺得當時怎麼那麼蠢,然而這樣的認知,並不能避免一次又一次的陷入貪欲的陷阱,然後付出沉重的代價。
張晨從西都出發之後,便跟著向導沒日沒夜的在山巒之間趕路。
相比較川南一帶而言,西北的黃土高原林地以蕨類居多,什麼毒蟲之類的也不像是溫帶熱帶的那麼繁多,再加上冬季到來,就算是一些毒蛇猛獸也進入了冬眠狀態,因此走的雖然艱難,但也並非無法前行。
越往西走,似乎天越低。
在下雪的那前幾天,天上的積雲仿佛就是壓在了頭頂一般,伸出手來就可以扯下一片。而且越是臨近下雪,就越發的黑沉沉,然後連帶著人都會覺得胸悶,甚至會隱隱作痛。
已經有三名兒郎,就是走著,喘息著,忽然連話都說不出來,像是一個破掉的風箱一樣,呼哧呼哧的拉了著,最終憋整個人都發紫,死去了。
張晨隻能是默默的摘下了他們的銘牌,然後帶在了懷裡。連給他們安葬都辦不到。不是不願意讓他們入土為安,而是在高原地區,挖坑都是重體力活,搞不好挖著坑,就自己躺下去了……
等風漸漸起了之後,零零星星的開始往下掉雪花了,反倒是舒服了很多,胸口也不再持續的發悶,好好休整了一夜之後,在雪麵上改用雪橇行進,速度不減反增,行進之間也更加的靈活和便利了起來。
雪橇,雖然說學起來也不容易,但是一旦掌握之後,就跟騎自行車一樣,會成為身體的一種本能,然後越來越純熟。
從西都繞向日月山的小路,隻是山間羌人所發現的。或許幾千萬年前的一道冰川,將黃土高原上刻出了一道道的溝壑,因為人跡罕至,所以當張晨等人前行的時候,甚至都沒有遇到什麼其他的人。
原本在黃土高原上行進,最大的問題就是水源,這也是鶻提悉勃野沒有特意偵查和防備張晨等人繞路的最大的原因,在鶻提悉勃野的記憶當中,這一路是沒有水源的,自然就不可能有兵卒可以繞過來,然而鶻提悉勃野忽略了一個事情,就是下雪了。
漫天的大雪,就是水源。
黎明,鬱鬱蔥蔥的山林樹冠上壓著沉甸甸的積雪,給人格外陰森幽暗之感。樹梢的寒鴉被腳步聲吵醒,撲扇著翅膀張嘴要叫,一支箭無聲無息地刺穿了它的喉嚨。
寒鴉翻滾著,落了下來,一名兵卒上前,習慣性的政要準備將其撿起,好作為今日的乾糧補充,卻被張晨阻擋了……
因為前方不遠的地方,就是鶻提悉勃野的營盤,沒有多少防備的後營。
現在的問題,就是要給張遼發出信號。
大雪已經停了,前方鶻提悉勃野的營地,麵向東方張遼方向的,自然就是最強的防線和最彪悍的吐蕃人,而在河岸這裡的,則是一些負責後勤的婦孺和孩童,忙碌著烹煮食物,洗刷器物,又或是照料牲畜。
『還真是大意啊,連布置點烽火台,亦或是哨塔都沒有……』
張晨低估說了一句,然後眯著眼繼續查看。
天降大雪,雖然幫助了張晨等人補充了飲用水,但是也同樣幫助了鶻提悉勃野,使得火攻的威力會下降很多,甚至不可用。
如果不能火攻,那麼又能怎麼做?
張晨眯著眼,仔細的看了許久,可惜最終也沒有能夠想出什麼的絕妙的主意來,退下來的時候依舊有些沉著臉。
『來,都過來!』
張晨招呼道,然後緩緩的環視了一圈,『諸位,你們有的是跟著張將軍的老兵,有的是張家的族人,這一次,我們確實是走到了敵人的後方,但是各位也看到了,雪很大,在吐蕃人輜重上麵也有積雪,所以原本火攻的計劃……現在不好用了……不是不能用了,隻是說效果可能不比之前好用……』
『不過,有壞消息,也有好消息……』張晨的視線從一個個的人臉上掃過去,沉聲說道,『這些吐蕃人還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到來!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張將軍還等著我們給他發信號!想一想,現在我們就隻有兩條路,一條計劃失敗,放棄攻擊,就這樣什麼都不做返回去,另外一條路……』
『就是戰!跟我一起衝下去,打敗他們,攪亂他們的牲畜!驅趕他們的族人!就像是當年胡人驅趕我們一樣!給張將軍發出信號,和張將軍一起就在這裡,徹底將這群家夥擊敗!然後可以喝他們的酒,吃他們的糧草,吃他們的牛羊肉!』
張晨越說自己倒是越興奮,原想著這樣可以激發出這些兵卒的鬥誌和求生的欲望,但是沒想到說完了,四周也都是一片靜靜地,過了片刻之後,才有人說道:『都尉你就直說罷,接下來要怎麼做!』
張晨(;′Д`)有些泄氣的說道:『還有多少乾糧,都拿出來,統統分了,吃完之後好好休息!等到了午時就跟著我全體出擊!』
這**猾的老祖宗,還真不好糊弄!
午時,太陽照在了雪地上,及其刺眼。張晨蒙著黑紗,看著鶻提悉勃野的後營地雖然偶爾有幾個士兵晃晃悠悠地在巡邏,但是多數人都不習慣這麼刺眼的環境,縮在營地帳篷之中,很少有人在外活動……
雖然說作戰的時候不能用雪橇了,但是還有簡易版的雪地靴,也就是將木條捆在腳底上,增加接觸麵積,不至於走在雪地上一腳一個窟窿,雖然說還不至於什麼踏雪無痕,但是已經是能有很大幫助,並且提供小跑的可能。
張晨眯著眼,看了又看,然後將手裡的戰刀默默的高高舉起晃動兩下作為示意,然後便帶著人開始往營地裡麵摸去。最後麵的兩三名兵卒摸出了珍藏的火鐮火種火油,開始點燃擺放成為品字型的篝火堆……
半乾不濕的木材被點燃了,漸漸升騰起一股股的黑煙。
跟著驃騎將軍久了,很多套路久不怎麼用了,像是突襲的時候隔著老遠的距離就開始衝鋒叫殺,又或是到了陣前還要站著喘口氣報個名號找對方將領單挑什麼的,都已經被驃騎將軍一再在講武堂當中唾棄……
所以,眾人都悄悄的跟著張晨向前,甚至步伐都不快,就像是一隊要回營地的人群一樣,直至鶻提悉勃野的營地之中有兵卒察覺不對勁了,站起來指著張晨喝問的時候,張晨才一聲暴喝,舉刀向前衝鋒!
『殺啊!』
幾乎是張晨大步向前衝鋒的時候,跟在張晨後麵的兵卒也一同大喝起來,緊接著就朝著身邊最近的目標衝去!
在這一片鶻提悉勃野的後營地之中,看管營地的吐蕃兵也就隻有二十來人,這麼長時間以來也沒有出現什麼特彆的狀況,於是乎除了值勤巡邏的時候之外,大多數時間都是聚集在一處,打屁聊天睡大覺,猛然間聽到了殺氣騰騰的呼喝之聲,不由得當場愣住了,半響都沒有反應過來。
張晨帶著手下越過並不怎麼高的柵欄,撲入營地當中的時候,這些守兵才算是反應過來,舉起了長矛開阻攔攻擊,卻被張晨和手下三下兩下就砍翻在地。
『推到帳篷!能燒就燒!』張晨大喝道。雖然說很多積雪,不管是行動還是砍殺,都不是很方便,但是這樣的條件是雙方都是如此,而那些在營地之中的吐蕃婦孺小孩,則是驚慌的叫喊著亂竄著,完全不能給張晨等人帶來任何的阻礙。三三兩兩從帳中匆忙鑽出抵抗的吐蕃兵卒由於散亂奔來,又有些睜不開眼,不成陣型,紛紛濺血倒地。
張晨舉著戰刀,仗著雪地靴的作用,在雪地之處奔走,大吼道:『殺!擋我者死!將他們往前麵趕!』
溫熱粘稠的紅色液體四處飛濺,在煞白的雪地上格外紮眼。
紛亂漸漸擴大,山嶺之上的三道黑煙騰空而起,似乎要將天地連在了一處!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筆趣閣手機版更新最快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