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所有熊孩子一樣,曹丕也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問題,有問題的都是彆的人。
忽然一下子要自己做出一個什麼作戰方略,這要怎麼做?
有沒有誰給一個模板先?
在線等著呢……
曹丕瞄了一眼曹操,然後又瞄了瞄曹仁、夏侯淵二人,發現三個人都在瞪著眼看著他,不由得有些心裡發慌。
“看我們做什麼?!”
曹操眉頭緊鎖,嗓門都不由得大了一些。我們三個人的臉上有答案麼?你看臉能看出什麼結果來?現在你不是應該動一動腦瓜子,想一想怎麼解決問題麼?拿個眼珠子瞪著我們三個,你個兔崽子是幾個意思啊?
曹丕心中一涼。壞了,老爹這是真生氣了!完了!這下子恐怕是要挨揍了!天啊!早知道這樣我死活都不來!倒黴,這裡也沒有人可以救我!娘不在這裡,也不知道真要是棍棒下來,子孝叔叔能不能替我擋兩下,說句好話什麼的……
曹昂當年,是曹操在酸棗的時候就帶著的,跟著曹操一路勝敗走來,多少是有些經曆的,而曹丕則是壓根救沒有多少經曆,就自然沒有什麼戰陣的經驗,於是乎這一時半會的也說不出什麼策略和想法。
於是乎曹丕低下頭,像個木頭似的呆呆站著,似乎是不敢動,也不懂要怎麼說。
曹丕真的是腦袋發木,什麼都沒有想麼?
並不是。
根據曹丕的經驗判斷,做錯事情了就要被罵被打,那麼在現在這樣的局麵下,不做什麼事,自然就會減少被打罵的幾率,同時當曹操沒有耐心的時候,自然就會大吼一聲,你還不去做什麼什麼,然後他自然就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麼做了,這樣才更有效率,不至於白費功夫。
曹操看著木然的曹丕,越發的生氣。曹操他知道要讓曹丕現在就拿出一個什麼驚豔的計劃顯然不可能,但是不管如何,總歸是要有第一步罷,這連第一步都不肯走出去,怎麼知道是對是錯?
“滾!”曹操最終忍不住,沒辦法和曹丕耗下去,“回去做一份方略來!明日呈於某!”
曹丕鬆了一口氣,連忙拱手退下。
“真是比子脩差多了……”夏侯淵很沒有眼力勁的嘟囔道,“就這樣,真是……”
曹仁連忙用胳膊肘撞了夏侯淵一下,才讓夏侯淵反應過來,連忙對著曹操說道:“主公,我這個……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
大帳之內,氣氛忽然有些尷尬。
曹操擺擺手。夏侯淵有時候會犯些渾,但是忠心還是沒有問題的。
曹仁沉吟了一下,說道:“主公,某曾聞宋人有苗……”
“揠苗助長?”曹操看了曹仁一眼,然後點了點頭,說道,“某亦知揠苗助長不可取,然……算了,不說那個逆子了……來,說說你們怎麼想的……
曹操之前也覺得可以有一些時間等待曹丕的自然成長,但是之前的頭風,忽然讓曹操迫切的感覺到了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當中衰老了……
年輕的時候這點痛楚算得了什麼?
連續修仙都沒有問題!吃一頓飽飯,然後好好睡一覺,便又是生龍活虎一般。
可是現在……
自己還能再活幾年?
這個頭風頑症還能不能治好?
曹操心中沒有數。
於是乎,如何能在最短時間之內,將自己的經驗傳授給下一代,讓曹丕少走一些彎路,就自然成為了曹操當下忽然提升了好幾個緊急等級的事情。
在曹操自己起步的那個時候,還可以慢慢積攢經驗,因為那個時候周邊的諸侯還很分散,有強大的,也有弱小的,而現在……
能存活到現在的各地諸侯,都是一方人傑!
如果自家的兒子再不迅速成長,將來那一天自己頭風發作挺不過去,自家的這個倒黴孩子要怎麼和彆人去拚?恐怕是被吞得連骨頭都沒有!
再看到袁紹的三個兒子當下的情況,簡直就是劈頭蓋臉的三個警鐘,在曹操的腦袋上空轟鳴,袁紹袁本初多大一份家業,說敗壞就敗壞了,而曹操自己呢?又有多少家業可已給自己孩子揮霍敗壞?曹丕再不成長起來,萬一就像是袁紹袁本初的三個倒黴孩子一樣,那麼曹操現在這麼拚老命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曹操這一次前往冀州,也要帶著曹丕,一方麵曹操希望多讓曹丕學習一些軍旅之事,另外一方麵也希望曹丕能從袁本初的三個孩子身上,領悟一些道理。
結果今天一看,曹操不免有些失望,他的這個孩子,觀顏察色似乎不錯,但是隻會觀顏察色又有什麼用處?
真是糟心啊!
……(╯#-皿-)╯~~╧═╧……
同樣糟心的,還有辛評。
辛評看著袁譚,心中不由得感慨莫名。
因為常年在外征戰,加上吃食什麼的,袁氏自然是不怎麼缺乏,所以袁譚的外形看起來還是不錯的,身材雖然不能說多麼彪悍,但是也滿魁梧的,坐在戰馬之上,身披戰甲,倒是蠻像是那麼回事。
可是辛評知道,袁譚和袁紹,多少還是有些差彆的啊……
彆的不說,辛評就覺得,如果是袁紹現在處於袁譚的位置,想必怎麼都不會去同意找什麼曹操的。
袁譚決定要找曹操借兵的舉動,讓辛評非常的不理解,也不支持。辛評認為這就是一個腦殘一般的決定,甚至都懷疑當時的袁譚是不是換了一個人什麼的……
可關鍵的問題是,辛評是謀士,他隻是一個謀士。
做主的,依舊是袁譚,縱然這個決定混賬無比。
黎陽城南八十裡。
袁譚領著人馬,在這裡迎接曹操。
對於曹操,袁譚心中也是有著很複雜的情緒。當年曹操狼狽不堪的模樣,似乎就是在昨天。之前曹操酸棗兵敗,然後再揚州招募兵卒又一夜之間跑了個精光,要不是袁紹當時救濟一下,也自然沒有曹操後來的什麼事情……
可就是這樣當年落魄得隻剩下大貓小貓三兩隻的曹操,現在卻成為了袁譚唯一的希望。
這天道,竟然如此變幻莫測!
對於普通的袁軍兵卒來說,更是有些不知道對於曹軍,應該是仇恨好,還是歡迎好。這些袁氏兵卒,比袁譚更加直觀的感受到了曹操手下人馬的戰鬥力,畢竟雙方之前可是狠狠打過一場的,都掂量過對方身上的幾兩肉,知道對方的長短和尺寸……
結果到了現在,冀州四分五裂了,雖然也有袁氏三兄弟的原因,但是眼看著之前的對手轉眼之間變成了友軍,確實是也讓一部分袁軍兵卒適應不了,看著天邊緩緩而來的曹軍旗幟,甚至有人還忍不住掐一下自己的,或者彆人的大腿,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袁譚咳嗽了一聲,給了身邊護衛一個眼色,護衛會意,退到了後麵,壓著嗓門提點著袁氏兵卒,“都打起精神來!說你呢!抬起頭來!腰挺直了!”
雖然在黎陽,袁譚多少補充了一些人馬軍資什麼的,但是畢竟新兵和老兵,還是有些差彆的,其他的不說,單是那種戰場之上廝殺出來的血腥味道,就不是新兵所能擁有的。就像是訓練了一個月的大學生拚命在操場之上嘶吼著打軍體拳,在經離過鐵血的老兵眼中,恐怕就和小貓小狗伸著爪子亂揮差不多……
縱然如此,該擺的場麵還是需要擺一下,至少麵子上要過得去。
辛評看了看遠處緩緩而來,一身風塵的曹軍兵卒,然後又看了看因為曹軍到來,略有些躁動的自家士卒,縱然是盔甲明亮,隊列齊整,但是似乎……
辛評閉上了眼,低下了頭,似乎默默的想著一些什麼。
袁紹袁本初身亡,袁氏三兄弟反目成仇,這幾乎已經注定了袁氏衰敗不可逆轉,而曹操,會是一個好的選擇麼?將來的大漢朝堂,是不是真的會成為曹操手中的利器,挾持而指使天下?
如果袁氏真的不可挽回,那麼擺在麵前的就是很現實的問題,接下來,要如何才能保全辛氏,如何才能讓辛氏在這樣風雲動蕩的變化之中,收取到最大的好處!
曹軍行進的速度並不快,看著視線之中的曹軍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漸漸的占據了眼眶之後,袁譚多少也有些不自在起來,他下意識的轉頭看了看辛評,想要如同往常一樣,從辛評那邊得到一些建議,卻發現辛評隻是低著頭,似乎已經神遊天外,不由得皺了皺眉。
說起來,曹操出現的時候,還是略有些滑稽。
因為曹操身高不怎麼樣,所以坐在高大戰馬後麵的時候,就在馬脖子上露出了一個腦袋來,粗粗一看,就像是戰馬多長了一個頭一樣……
雖然形象上麵雖然沒有俊秀挺拔的身姿,可是走在曹氏大纛之下,在他甚後幾十名的騎兵高舉的旌旗,在黃塵和殘陽的襯托之下,也走出了一種蒼涼殺伐的味道。
離得近了,曹操在馬背上將手抬了起來。
嘩啦。
喀拉拉……
曹氏兵卒在一陣細碎的聲響之中,在距離袁譚兵卒不遠處停下了腳步。雖然人馬停了下來,塵土卻依舊在縈繞著,就像遊走在這些遠道而來的曹氏兵馬身周。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在這一刻彙集了起來,彙集在曹操和袁譚身上。
兩個人,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動。
曹操笑容滿麵,五短身材,可是眉目之中猶如刀戟。經過多次大戰之後,又身兼朝堂重職,曹操身上自然也有了不少鐵血的味道,目光所到之處,袁氏兵卒皆不敢與其對視,忍不住都低下了頭。
袁譚臉色鐵青,身形高大,若說外形麼,自然強了曹操不少,可偏偏眼底閃過了幾分遲疑,見曹操不近前,也心知肚明是因為什麼原因,咬了咬牙,最終輕輕一磕戰馬,向前行進了一小段距離,然後下馬拱手說道:“可是曹叔當麵?”
曹操仰天哈哈一笑,也是打馬上前了兩步,卻沒有下馬,徑直在馬背上回複道:“一彆經年,賢侄彆來無恙乎?”
……( ̄^ ̄)m(__)m……
夜已深沉。
辛評坐在孤燈之側,默然不語。不知道窗外的那一條石縫之中有兩三隻的蟈蟈,正在有一聲沒有一聲的鳴叫著。
“兄長……召我前來,不知何事?”細碎的腳步聲傳了出來,辛毗提著一盞燈,從回廊之中走來,向辛評見禮道。
“坐。”辛評指了指,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或許是被方才辛毗前來驚動了一下,窗外的蟈蟈停了片刻,但是沒有過多久,鳴叫的聲音又在窗外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響了起來。
“寒冬將至……”辛評緩緩的說道,“其鳴不久矣……”
辛毗目光微動。辛評自然不可能是閒得蛋疼特意叫他來聽蟈蟈叫喚的,所以壓低了嗓門說道:“兄長之意,可是不看好……”
辛評伸出一隻手,製止了辛毗繼續下去的話語,兩人又是一陣的沉默。
“大兄,這將來……”辛毗沉默良久,還是忍不住問道。
辛評看著搖曳的燈火,半響之後才說道:“過兩日,某便假言族中長者病重……屆時汝自可回返潁川……”
“回返潁川?”辛毗皺眉說道:“兄長之意是……”
“到了潁川之後,汝可自尋機會……”辛評繼續低聲說道,“沿武關入長安……這天下,恐怕是……唉……”
辛評之所以對於袁譚的決斷不讚同,但是並沒有做出什麼死諫啊之類的激烈抗爭舉動,最為主要的原因就是即便是袁譚失敗了,辛評依舊有機會轉投到曹操之下,畢竟曹操之下也還有像是荀彧這樣的潁川士族,多少也能混碗飯吃,當然,降一級或者是降三級,要熬過一段時間,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可是,現在的天下,並非除了袁紹,便隻有曹操一個選擇。
“大兄,不若你我……”辛毗往前湊了湊,低聲說道。
辛評搖了搖頭,閉上了眼,說道:“某陷已深,如衣染靛,豈易改之……若得有緣,當有再見之時……去罷!此去漫漫,汝自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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