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唬得住雒陽的那一幫人,自然先要唬得住自家這邊的。斐潛笑眯眯的看著馬褲子和伏地魔,呃,不對,是哭地魔?嗯好像還是不對。
斐潛低著頭看了看桌案上的一張竹簡,找到了人命,哦,是庫齊拉。
馬庫斯穿著羅馬式的長跑,裸露著一邊的肩膀,拉達著前後兩塊布晃晃蕩蕩的,腰間紮著一條金絲編製的腰帶,一副暴發戶的樣子。偏偏馬庫斯還覺得能再次穿上自家的服裝很是舒坦,搖曳生輝的走在前麵。
跟在馬庫斯後麵的,就是原本在青牛庵,嗯,青龍庵當中苦修的白馬寺傳人,庫齊拉。一身麻黃的僧袍,再加上斜斜披著的袈裟,上麵也鑲嵌了一些金銀絲線,富貴之氣遮蔽了原先瘦骨嶙峋的身軀,看起來倒也人模鬼樣,法相不錯。
斐潛頗有興趣的左看看,右看看,觀察著堂內眾人的反應。
龐統這小子早就知道這一回事了,所以見到了斐潛投來的目光,也就嘿嘿一笑,像是包子一樣的黑臉泛著油光。
這小子,在這麼吃下去,早晚脂肪肝……
不成,那天怎麼也要把他綁到軍中去操練操練,要不然落鳳坡倒是可能沒有,但是壓死馬的軍師倒是更有可能了……
龐統(°ー°〃)?
至於一旁的張遼,基本上就是完全不了解情況了,和大多數的堂內人員一樣,都是頗感興趣的盯著馬庫斯和庫齊拉兩個人,眼神之中有些探究,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麼。
另外一旁的荀諶則是知道一半,所以現在基本上都是在看著庫齊拉,顯然也是有所感悟,然後回望了一眼斐潛,微微點了點頭。
斐潛哈哈笑了兩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自己身上,然後輸掉:“來來,某介紹一下,這一位,是極西之地,大秦之國的來使,馬庫斯,這一位,修行佛法之人,身度之國僧人……”古印度被稱之為身毒,斐潛改了一個字,這個意思便完全不同了,庫齊拉也大為認同,並且立刻引之為名。
伴隨著斐潛的介紹,馬褲子揚起一隻手,和眾人打招呼,卻露出了腋下的一撮黃毛……
倒是庫齊拉雙手合十,低眉順眼的讓人看的舒服些。
通過這幾天的心理建設和不斷調整,馬庫斯和庫齊拉都基本上認同了自己的新身份,作為斐潛升任驃騎將軍的回訪團,將跟隨者伏典一同,前往雒陽。
當然,原本隨行的荀攸將會留在長安,而斐潛派遣出的使者楊修,也將一同前往。
作為弘農冠族,楊修作為使者自然是恰當不過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其他人斐潛也放心不下,一個是如果像是荀攸一樣,被曹操給看上了,也照樣來個照著葫蘆畫瓢,自己豈不是虧了?
另外一個,楊修現在依舊還算不上是核心人物,所以很多信息根本不清楚,當然按照楊修本人的聰慧程度,也能猜到一些,但是畢竟猜的依舊是猜的,跟具體實情還是有一些差距,所以也不用太過於擔心在長安的策略會提前泄露出去太多……
“來來,給我們講一講你們的家鄉……”
斐潛樂悠悠的招呼了護衛,給馬庫斯和庫齊拉拿上坐墊來,然後讓馬庫斯和庫齊拉開始講述一些自家家鄉的情況。
庫齊拉明顯是比較納於言的,所以講的不多,但是對於佛國的描述,不知道是他自己原本的想象,還是從他師傅那邊聽來的,亦或是在佛經當中看到的,倒是說得十分詳儘,什麼香河流淌,什麼白玉鋪地,什麼黃金為梁,聽的一旁的馬庫斯眼角都在不停的跳……
“身毒之國,竟然如此富庶?”
眾人議論紛紛。
斐潛微微點點頭,笑著說道:“據某所知,身度以及周邊之國,皆舉國奉佛,傾數國之力,奉養一城,自然富裕,其言也實之。此外,身度之國好金,皇宮之內,大小器物,皆飾黃金,蓋身度金礦盛產也……”
“哦……”眾人恍然。不過心中還是在嘀咕,然後也不由得瞄了瞄廳堂之上的大梁,估摸一下若是這一根大梁都是黃金的話,然後抽了一口涼氣,再看看渾身上下金銀之色亂閃的庫齊拉,舔了舔嘴唇……
當然,這些人當中大部分都是沒有學過工程的,也自然不清楚以黃金的質地來作為大梁的話,就算是真的有人用,恐怕過不久就會被壓死在黃金大梁之下了。
庫齊拉自己倒是覺得沒有什麼問題,因為佛教之中,對於極樂世界的描述原本就是如此,不僅有黃金鋪地,還有七寶蓮池,八功德水,當在那邊的人有任何需要的時候,每個動植物都不僅能夠滿足需求,還同時能唱出梵天妙音的佛法來……
其實佛陀最早在描述西方極樂世界的時候,所要表達的意思並非說是西方極樂世界很有錢,而是想要告訴世間的這些俗人,在紅塵俗世當中畢生苦苦追求,死命攝取的錢財黃金,鑽石瑪瑙翡翠等等七寶,在西方極樂世界當中一文不值,都用來鋪地了,寓意凡人放下這些貪婪執念,方能體會到生命原有的快樂……
可惜紅塵之中之所謂俗人,必然是有這些俗念的,所以當聽到庫齊拉的講述,彆的沒記住,反倒是將黃巾鋪地,七寶滿池聽了個明白仔細,印象深刻。
就連一旁的馬庫斯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要怎麼吹了……嗯,是敘述自家的國度了……
“窩門那啊……”馬庫斯吭哧著,瞪了瞪庫齊拉,“爺有許多黃金!很多很多!窩門那吃飯,要用屎色的毛毯鋪在桌上……”
斐潛咳嗽了兩聲,“是紫色吧?”因為紫色是從一個什麼海螺還是什麼采集來的顏料,所以異常珍貴,和漢代的什麼金絲玉縷一樣,不是普通人所能用的。
馬庫斯連連點頭,“沒錯,沒錯,就是屎色!”
好吧,你贏了,你繼續……
斐潛揮揮手,不再糾正馬庫斯的發音問題。
雖然馬庫斯講話的腔調音準怪異,但是也向在場的所有人描繪出了一個富庶且奢靡的國度,在那個國家當中,吃的東西是從四麵八方的不同地方運來的,單單其正菜前所上的開胃品就有貽貝、脊椎、肥雞、牡蠣、海蕁麻、鹿脅骨、紫貝、鳴禽等;正菜有母豬**、雄豬頭、魚、鴨、小鳧、野兔、雞、點心和甜食等等。所用的餐具要麼是金銀製作的,要麼就是鑲嵌寶石的,身上不僅穿著最為名貴的布料,還需要在身體上塗抹橄欖油,對於這一點,馬庫斯甚是覺得有些怨念。來了大漢這麼長時間了,竟然還沒有能夠塗一次油……
然後又說到了有巨大的角鬥場,每天在角鬥場裡麵都有猛獸和人,甚至是勇士和勇士之間的角鬥,勝利者將會獲得無上的榮耀和財富,還會被古羅馬的貴婦瘋狂倒貼……
在古羅馬,從雪山之上搭建管道,修建水渠,就是為了洗個澡……
在古羅馬,窮人才下館子吃飯,而富人永遠都在家吃……
在古羅馬,有百萬計算的軍隊,分布在各個村莊與城市,隨時等候著帝皇的號召……
在古羅馬,帆船擠滿了地中海,成千上萬的人都喜歡在海上生活,可以遠航好幾個月甚至半年一年都不用靠岸……
斐潛一邊聽,一邊繃著個臉,儘量不露出什麼破綻出來。
馬庫斯所描述的古羅馬麼,卻是也是如此,但是實際上也有很多是馬庫斯自己添油加醋說出來的東西,也有很多事情馬庫斯是沒有講的,古羅馬的奇葩事情不僅僅是用了鉛,還有很多……
就像是所謂被西方稱頌了成百上千年的什麼世界首創的公共廁所,公共澡堂什麼的,似乎西方人從古羅馬時期就一腳踩進了文明社會,但是實際上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就算是倒了後世,大鍋飯依舊會導致大懶惰一樣,在古羅馬時期,能指望著民眾的素質有多高?
因此公共廁所是有的,而且也的確是古羅馬的創舉,但是問題是所有的公共廁所既然是公共的,因此就不會有人天天去清洗,那麼其中的臟亂差就可以想象了,公共廁所也就成為了各種害蟲,大小老鼠,甚至在古羅馬完全控製不住也不了解的細菌真菌的滋生場所……
甚至在古羅馬時期,是在憋不住了要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的時候,都需要向神靈稟報祈禱一下,讓自己可以囫圇的進去,完整的出來,不被在廁所之中的各種害蟲老鼠啃咬……
除了在生活上的奢靡之外,古羅馬的習俗也是相當的有趣。
比如在古羅馬,就有人專職收集尿液,還需要是剛尿出來的那種,然後拿來洗衣服,甚至還用來刷牙,在古羅馬的詩歌當中就有寫著牙齒之所以潔白,是因為灌滿了尿液的詞語,不僅如此,還有人會收集羊糞,然後將公羊糞球碾成粉末,加入調料,製作成飲料,據稱會有公羊一般的床上能力,也隻有貴族才有資格享用。
然後在路麵上會雕刻像是丁丁一樣的圖案,然後丁丁的指向,便是最近的一家服務工作室……
還有瞬間日羊的神靈雕像,真日羊的,具體叫什麼名字來著……
還有什麼人血饅頭,華夏有,羅馬也有,甚至因為國度之中過分的崇尚角鬥士文化,導致就連角鬥士的死皮,就是羅馬人喜歡塗油麼,塗完了又在地上摸爬滾打,再加上人體分泌,所以洗澡都用木板刮,而刮下來的這些死皮,將調劑成為古羅馬貴婦最喜歡的化妝品,用來塗抹,期望以此獲取如同角鬥士一樣,提升自身的魅力,吸引眾人的目光。
當然,這些荒謬的事情,華夏也有,比如當下大行其道的五種顏色石頭煉的散,服用能升仙什麼的……
斐潛他今天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給眾人再次確定一下目標和方向。
作為一個統帥,不清楚自身前進的方向,無疑是危險的,而作為跟在斐潛周邊的各種各樣的人,也需要知道身處的這個政治集團未來前進的方向,才會保持追求的動力,否則很容易就會停下腳步來,旋即迷失自我。
而作為對手,或者是目標,無疑信奉佛法且顯得人傻錢多的身毒,和一個龐大的富裕有有巨大疆土的大秦,自然就比較合適作為漢代
當然,還有安息。不見得立刻要打,但是總歸是要讓漢代的人知道,知道在這個山川背後,在大漠的深處,不僅僅隻有匈奴和鮮卑,還有更強大的敵人。
同時,斐潛特意如此安排,也有另外的用意在內……
隨著馬庫斯的描述,原先還帶著一些笑意的眾人漸漸的沉默下來,相互看著,交換著目光,將信將疑。
斐潛拍了拍手,表示對於馬庫斯和庫齊拉的讚賞,然後先讓人送兩個人下去,然後才環視一周,對著廳堂之內的眾人說道:“天地之大,由此可見一斑!四海之盛,非華夏一家獨享!正所謂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平,忘戰必危!此番大漢強盛,便是使者來朝,若是大漢羸弱,來的恐怕就是……”
“山東之人,渾渾噩噩,相爭於鼠目之間,殊不知世間尤有強橫甚於匈奴,鮮卑者!若此百萬之兵,席卷而來,何人能抵,何處可禦!”斐潛沉聲說道,“華夏薪火相傳,先輩奮勇前行,方有今日之錦繡!若因吾等貪欲,隻求自家自族之富貴,不顧華夏之傳承,致使神州板蕩,社稷蒙難,宗族斷了香火!此罪何當!”
眾人皆凜然。
“德祖!”斐潛看向了楊修。
楊修連忙站起身,越眾而出,拜於堂中,“臣在!”
“汝既字德祖,此番出使山東,當宣華夏祖輩之德!”斐潛對著楊修說道,“昔日白波侵擾於河東,攪亂地方,殺戮官吏,彼等隻顧相爭,以其為疥癬之疾,不必出兵!而吾等平之!”
“昔日鮮卑侵吞上郡,迫遷治所,流離百姓,彼等視若罔聞,以其為鬥筲之輩!勿需相爭!亦吾等複之!”
“昔日羌人為禍涼雍,挾持皇帝,殘害百官,彼等競相爭逃,以其為虎狼之人,不敢為敵!亦吾輩定之!”
“今為漢家驃騎,亦守華夏籬藩!”斐潛沉聲說道,“欲爭於內者,且去山東!欲守華夏者,且來關中!德祖,汝且告知彼等,三千兵卒,乃護陛下安危,其餘朝堂爭權奪利諸事,休要來煩某!”
楊修當即一個叩首磕在廳堂之內的木地板上,咚然有聲,“臣謹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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