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時期,燕國以薊城為都城。
薊城此地水草豐美,所以才以薊為名,而現在在整個薊城左近,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戰場。
戰場的西麵,是步度根的部隊,戰場的東麵,則是軻比能的人馬。兩隻部隊就像是螃蟹的兩個大夾子,將薊城牢牢的夾在了中心。
因為沒有受到任何的阻力,因此鮮卑人的部隊散得很開,就像是完全不在乎薊城之內的袁熙會突襲一樣……
袁熙咬著牙,真不敢派人出去偷襲。
雖然鮮卑集團軍對於整個薊城攻擊陣勢比較鬆散,但是駐守薊城的袁熙依舊不敢輕易的出城迎擊。畢竟幽州和冀州的連番大戰下來,對於戰馬的消耗太大了,以至於現在戰馬數量銳減,就連袁熙這個幽州刺史的治所薊城之中,也湊不出多少的戰馬來,而僅僅憑借兩條腿和鮮卑大隊人馬作戰,對於袁熙來說,還沒有這種膽量。
閻柔領著一隊鮮卑在城下。
閻柔原本承了劉虞之恩,結果劉虞被公孫瓚所殺,閻柔覺的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替公孫瓚報仇,於是便轉而尋求他說熟悉的烏桓人的力量,而烏桓人這一次,也跟著鮮卑柯比能一起進軍,閻柔自然也沒有什麼好選擇,隻能是跟著一起來了。
隻不過閻柔發現,其實在鮮卑人當中也有不同的派彆……
這或許也是一個機會。
不過,先要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閻柔飛身而上,快手快腳的登上了雲梯,然後身體一側,讓過了一名守城兵卒捅過來的長矛,順手一刀將其劈下了城牆。
看到閻柔已經登上了城牆,城下的鮮卑人頓時發出了一聲狂熱的叫喊聲,像是潮水一樣冒著薊城守兵的箭矢和滾石檑木,急切的攀爬著雲梯,企圖以最快的速度翻過城牆,就像是知道了對方老公不再家的鄰居老王……
更多的鮮卑士兵翻越了城牆,撕開了守軍一個又一個的防守點,逐漸占據了城牆上很長的一段防守麵。
閻柔揮舞著戰刀,在確定了一段防守麵的安全之後,就沒有馬上沿著城牆進行突破,因為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來回拉扯而已,並不是等於是可以直接攻陷薊城。當年他也曾經在這裡生活學習過,自然也是知道薊城並非那麼容易被攻陷的……
至於跟著閻柔而來的那些興奮不已的鮮卑兵卒,反正今天一個登城之功是少不了,至於其他麼,嗬嗬,管他們死活!
城牆上下,雙方士兵的屍體以各種姿態躺著,橫七豎八,隨處可見,就算是約三丈的城牆頂部,也幾乎被屍首填滿了。地麵上鋪滿了厚厚的一層鮮血,飄飄揚揚的雪花企圖不停地用自己身軀土儘力的遮蔽這些混亂顏色,但是旋即就被更多的四處噴灑的血水染紅了……
雙方的士兵就象一群失去理智的瘋子,他們渾身浴血,一個個睜大了血紅的眼珠子,瘋狂的吼叫著,揮動著手中血淋淋的武器,一次又一次地衝上來,死去,再衝上來,再死去。
張南此時就象一頭暴怒的野牛,他的麵部肌肉因為仇恨而變得異常扭曲,他的雙眼似乎要噴出炙熱的火焰,這裡是他的家鄉,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他都不容許鮮卑人染指此處。
“殺!”張南揮刀怒吼,激烈搏殺在戰場最前沿,死死的擋住鮮卑兵卒的衝擊。
焦觸帶著增援的兵卒,從馳道上衝上了城牆。
“結陣,立即結陣……”焦觸一邊大聲吼叫著,一邊指揮士兵們迅速朝著已經被鮮卑兵卒攻占的地段進行反撲。
雜亂無序的鮮卑兵卒在結成陣列的守兵麵前,就像是潮水撲在了岩石上一樣,雖然推動了一些小的石塊,但是無法撼動堅固的礁石,隻能是頹然留下一些血色的浪花,敗退了下去……
“嗚嗚……”
隨著這一波的鮮卑人被擊敗,城下終於是吹響了收兵的號角,低沉的牛角聲傳遍四野,似乎也在疲憊得訴說著這一日的攻城告一個段落。
城牆之上的守兵,將最後一個鮮卑兵卒殺死,然後齊齊舉起了兵刃,大聲呐喊著,發泄著那種發自肺腑的慶幸,至少這一天,他們又活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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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衍氣喘籲籲的走進了薊城的府衙大堂,大聲的說道:“使君!我們守下來了!守下下來了!鮮卑已經撤了!”
袁熙微微呼出一口氣,將手中的筆放下,活動了一下已經有些僵硬的手指頭。筆墨早已凍的僵硬,鋪在桌案之上的紙也並沒有寫上幾個字,袁熙擺出這一副姿態來,不過是想要說明他也能像他父親一樣,於兵陣之間談笑自若而已。
“折損如何?”袁熙示意韓衍就坐,問道。
“張校尉正在統計,很快就會上報過來。”韓衍拱手說道,“使君舉重若輕,沉穩有度,是乃幽州之福也!”
袁熙擺擺手,笑著說道:“某這不算得什麼……天氣嚴寒,城頭兵卒衣食之物,還需子佩多多費心了……”
韓衍點頭應下,說道:“此乃下官之職也,自當請使君放心。”
不多時,張南也過來了,帶著一身的血汙。
“今天損失如何?”袁熙沒有介意張南身上的汙濁,反倒是親自前迎,然後拉著張南的手臂輕聲問道。
張南見袁熙不嫌棄其一身血汙,頗有些感動,不過想起今日的慘重,也不由得低聲歎息了一下:“回稟使君,嚴功曹他……陣亡了……兒郎折損近百,還有二十餘人重傷,恐怕是熬不過去了……”
袁熙沉默不語,半天才發出一聲長長地歎息。
“這些日來,我等一共損失七百多人。以西門和東門損失最大……另外,在下看見了鮮卑人馬似乎在向南異動……”張南皺著眉頭,有些不安的說道。
韓衍臉色大變,失聲叫道:“鮮卑想乾什麼?莫非是要越過薊城南下?!”
張南遲疑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莫非……莫非是袁大將軍來援了?”
和冀縣不同,袁熙來到了薊城之後就忙碌於收編公孫瓚遺留下來的產業,因此鮮卑人輕易的就在其餘周邊縣鄉獲取了大量的物資,這些物資自然也就保證了雖然在嚴寒之下,鮮卑人依舊可以毫無畏懼的在野外露宿,薊城便隻能是苦苦防守。
袁熙先是一喜,然後很快轉成了憂慮,說道:“若真是援軍,恐怕鮮卑人早就準備退卻了,現在看來更像是南下劫掠周邊而已……”
張南的頭一低,並沒有說話。
“無妨……”袁熙展顏勉強笑了笑,說道,“援軍料想也差不多將至了,吾等固守待援就是……還仰仗二位協力,共度難關……”
韓衍和張南連忙拱手應下,然後退了下去。
出了大堂,張南朝著韓衍拱拱手,便轉身欲走,卻被韓衍叫住了,說道:“焦校尉……如何了?”
焦觸倒是沒有受傷,隻不過他的家鄉位於薊城南麵的良鄉,那裡城小,防禦薄弱,當然也不見得就會被鮮卑人立刻就攻下,但是難免也會遭遇到一些災害……
張南搖頭苦笑了一下。
韓衍默然片刻,拍了拍張南的手臂,也是歎息了一聲。他們這些幽州之士,其實也沒有太多的選擇,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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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薊城就是一個誘餌,在獵物沒有來之前,這個誘餌都必須掛在鉤上……”軻比能揮舞著油膩膩的手,一邊啃著羊腿,一邊有些含糊不清的說道。
扶羅韓有些不滿的說道:“薊城沒多少守兵了,早就可以攻下來的……我手下的勇將都已經登上兩次城池了,結果後續的兵力不足……我說右賢王,這不是白白消耗我們的兒郎麼……”
軻比能瞄了一眼在下方埋頭大嚼的閻柔,哈哈大笑著指了指閻柔,高聲喝道:“我怎麼會虧待勇士?來人,再取些酒肉來!再去挑兩個漂亮的漢人婆娘,給勇士送到帳篷裡去!”
扶羅韓臉色變了變,轉頭瞪著閻柔。
閻柔佯裝不知,當即撫胸行禮:“謝過右賢王!”
頓時一群中高層的鮮卑頭人,都紛紛朝著閻柔賀喜,一時間笑聲鬨聲不斷。
扶羅韓板著個臉,端起酒碗喝了幾口,勉強才將臉色扭轉過來。
“哈哈哈!”軻比能大笑,眯縫著眼,微微掃了一眼扶羅韓,心中頗為不屑。錢財女人算個屁!都扒拉到自己帳篷裡又能如何?該賞賜的時候就需要賞賜,要不然低下的勇士再多,一樣都是會離心的!
“看這樣的天氣,雪會越下越大……”扶羅韓暫且將閻柔計在小本本上,對著軻比能說道,“這要是再這樣下的話……拖下去小心拖出麻煩來!”
“不用擔心……”軻比能笑著,但是眼中卻露出一絲殺氣,“獵物會上鉤的……知道草原上狼群獵殺野牛的時候怎麼做麼?”
軻比能舉著羊腿的肉骨頭在空中劃了個圈子,說道:“野牛會團成一個圈子,牛角朝外,這個時候就像是眼前的這個薊城,要打下來也不是不行,就是會消耗很大……所以就要不停的轉圈,然後等牛群動起來……隻要牛群一動起來,肯定就有破綻!”
扶羅韓還是不怎麼相信軻比能的話,說道:“你怎麼確定一定會有援軍來?要是他們不來,或者是不來這裡,繞道我們後麵去了呢?”
軻比能將手中的羊骨頭丟給了一旁趴著的獒犬,順手在獒犬的腦袋上擼了兩下,說道:“城裡有那個漢人大將軍的兒子……所以漢人一定會派兵來救援的……”
“漢人很狡猾的……”扶羅韓搖搖頭說道,“我聽說那個漢人大將軍有好幾個兒子……這裡才一個兒子而已……漢人也應該知道,來援的話很有可能會被我們襲擊,所以又怎麼會按照你的想法乖乖的送到這裡來?要是我的話,反正現在下雪,野外寒冷,隻需要嚴守不出就行了,這樣一來就算是我們最終打下來了薊城,也未必有時間打其他的地方了……”
軻比能擺擺手說道:“漢人不太一樣,他們很重視子嗣的……所以一定回來,不用擔心,就算是最終隻能拿下薊城,這麼些時間在周邊收羅的東西,也夠我們舒舒服服的過冬了,不是麼?你帳篷裡的東西和女人,恐怕都裝不下了吧?”
“哈哈哈……”扶羅韓仰頭大笑,“有誰會嫌棄財貨女人少的?那肯定不是個男人!我的意思是,如果漢人援軍不來,我們還可以多分些小隊出去,到周邊去找找彆的村寨鄉鎮……”
軻比能沉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道:“不能分散了,這些兒郎要留著,萬一漢人的援軍來了,結果我們的兒郎都在外麵,到時候就不是財貨的問題了!”
扶羅韓皺起眉頭,橫了軻比能一眼,皺著眉頭很是不爽。他是看在聯軍的麵子上,才過來和軻比能商量一下,結果倒好,軻比能這個不同意,那個也不行,一點麵子都不給,這讓扶羅韓的麵子哪裡掛得住。
軻比能看了一眼扶羅韓,笑著說道:“要不這樣,打下來了薊城之後,所有城中收獲的物品,讓你先挑一成如何?”
“兩成!”扶羅韓伸出了兩根手指頭,立刻斬釘截鐵的說道。
軻比能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全讓你拿了,其餘的兒郎怎麼辦?最多隻能一成半!”
“嗯……”扶羅韓沉吟了一下,最終同意了,這才算是笑開了花,“好吧,一成半就一成半!”
因為薊城畢竟還沒有攻破,所以酒宴也不可能完全喝得個個大醉酩酊的,意思意思也就是了,軻比能送走了扶羅韓之後,便對著自己的護衛心腹說道:“送去給那個叫做什麼的女人送過去了沒有?對了,那人叫做什麼來著,醃肉?”
“哈哈……”護衛沒能忍住,哈哈笑了起來,“不是醃肉,是叫閻柔……還沒送呢,我說大王,隨便給兩個就是了,還要給兩好的?那小子有那個福氣麼……”
軻比能扭過臉,“啪”的一下扇了護衛一個後腦勺,說道:“他娘的,叫你送就去送,有什麼好唧唧歪歪的!”
“不是……大王,我的意思是,意思是那個小子是烏桓人……”護衛連忙解釋道。
“我知道他是烏桓人……但烏桓人又怎麼了?你能打得贏他?”軻比能在護衛的屁股上踹了一腳,“快滾,不聽老子的話,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到時候你姐再哭都沒用!記住,我們是要做大事的人,彆他娘的小家子氣,像個誰一樣……”
護衛見軻比能主意已定,便應答了一聲,轉身出去辦了。
軻比能叉著腰,瞄了瞄遠處的薊城,又瞄了瞄以另外一邊的扶羅韓的營地,冷冷的笑了笑,然後仰頭望天,沉默了許久之後,朝著天空哈出了一股白煙,看著白煙漸漸和零星的雪花混合一起,漸漸消散。
軻比能體型龐大,須發虯紮,又叉著腰站著張嘴向天,讓人感覺就像是一隻饕餮蹲在地上,露出了血盆大口準備吞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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