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羌人的精銳甲士開始衝擊的時候,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冀縣守軍就吃了一個悶虧,一時間被擠壓出了一塊區域,眼見著更多的羌人也在跟著要蟻附上來。
薑冏匆匆從另外一邊的城牆趕了過來,正好有幾名潰兵從他身邊經過,薑冏眉眼一立,上去就狠狠的用手中的長槍杆抽打著他們,打得這幾名潰兵狼哭鬼嚎的:“老子還在這裡,你們跑什麼?!跑?城外都他娘的都是羌狗,你他娘的想跑到哪裡去?能跑到哪裡去?想想城中妻兒老小,想想以後要不要過安生日子!沒膽子的慫貨!自己伸手摸摸卵子還在不在?還是不是個漢子!現在就跟著老子拚命去!”
薑冏的護衛了也走了過來,罵罵咧咧的朝著潰兵扔了幾根長槍,大聲呼喝道:“算你小子命大,撞見了薑令君,要不然等打完了,你們就要被抓來當逃兵,全他娘的砍了,家裡一個大錢都落不到,還被人恥笑!還他娘杵著乾什麼!大家並肩子上啊,不就他娘的幾條羌狗麼,殺了就完事!”
戰場上麵,當兵的最怕就是沒有組織,沒有指揮,紛亂當中,看著這裡的兵陣成型,潰兵們也都自發的漸漸靠了過來。有兵刃的在外麵,沒兵刃的和有弓箭的給圈在裡麵,排列得密密層層,長矛鋒刃如狼牙一般凸在外麵,漸漸穩住,然後逐漸向前推進過去。
薑冏抖了幾下長槍,能在隴右這一塊地盤混的士族豪右,家中都是從小就有練習武藝的,要不然肯定是混不下去的,所以薑冏的武藝雖然不至於高強絕頂,但是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薑冏站直身子,環顧左右,大聲厲喝道:“大家看清楚了,身後就是自家妻兒老小,他娘的有卵子的不上,還指望你們老婆孩子上去擋刀子不成!活得不像個漢子,死了也沒臉去見祖宗!”
停頓了一下,薑冏將長槍一揮,吼道:“殺了這一批急瘋了眼的羌狗,老子請大家吃肉喝酒!家人也有份!殺!殺完了喝酒!吃肉!”
薑冏指揮著兵卒抵抗,而馬超也是同樣在號令著羌人集中起來進行衝擊。一路殺過來,滿腔的憤懣和壓抑,隨著他手中兵刃揮動,發泄得隻有痛快兩字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心境!
眼前未能結陣的冀縣防守兵卒,在混亂當中處於劣勢,轉眼之間就被馬超連連刺殺了好幾人,轉眼之間又清出了一片場地。
打殺了幾人之後,馬超收了槍,旁若無人的就這樣站在滾滾兵潮之中大量四周,辨彆方向,在火把搖曳的不定的光線當中,找到了城門樓的位置,將長槍一舉,指著哪裡呼喝道:“快!在哪裡!搶下門樓,打開城門!”
一群羌人烏泱泱的呼喝著,朝著城門樓殺去,才轉過了拐角,就猛然間撞上了薑冏的兵陣,衝在最前麵的幾名羌人在黑暗當中來不及收住腳步,直接就撞進了長矛的攻擊範圍之內,雖然勉力揮舞著戰刀,但是一時間不知道多少根長矛捅了過來,哪裡遮擋得住,頓時就被這些長矛給死死的釘在了地上!
慘叫長嘶聲中,殺紅了眼睛的羌人才急急停下腳步,在拐角處撞成一團亂糟糟的模樣,和薑冏的兵陣對峙起來,馬超撥開羌人兵卒,大步向前,放眼看去,就看見火光之下,對麵兵陣當中,一名壯碩將領也正望講過來,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彙,似乎都撞出了一片火光!
薑冏也同樣看到了殺過來的馬超,實在是太熟悉了,想認不出來都難。當下的馬超唇上生出了一些短髯,似乎比之前看起來成熟了不少。這家夥命還真大,也真能熬得,之前聽說是受傷了,現在又活蹦亂跳的出現了……
“馬家小兒,當胡人的狗還舒爽麼?!”薑冏毫不客氣的就張嘴引戰,“死了親爹,就認羌狗當爹了?馬家祖宗若是泉下有知,恐怕都會被氣得再死一次吧!可憐馬壽成一世英名,結果敗壞在不孝子手中!”
馬超嘴拙,猛然間被薑冏塞了一嘴屎,氣得大叫:“某要殺了你!”
薑冏迎著不遠處那馬超望著自己,仿佛迸濺出火花的目光,哈哈大笑,歪著頭拍拍自己的脖子:“薑某人便在此!大好頭顱,就看你們有沒有命來取!”
薑冏笑著說完這句話,突然挑眉,朝著兩人瞠目大喝:“要是取不了薑某人的頭顱,就將你們的項上人頭留下罷!我大漢疆土,豈是你們說來就來的,想走就走的,總要留下些什麼,給薑某人做個念想!放箭!”
當薑冏喜歡放嘴炮呢?
開什麼玩笑。
薑冏根本就不是那樣浪蕩的人……
呃,或許吧。
但是更重要的是,結陣起來的兵卒,不僅有加強了攻擊力的BUFF,也有減免傷害的BUFF,所以寧可讓馬超等人主動上前攻擊,也不能讓自家兵卒在慌亂的情緒當中,胡亂的上前送死。反正堵在這個拐角處,馬超等人也過不去。
至少先要將局麵穩定下來!
薑冏喊出“放箭”二字,嚇得即將要衝上前的馬超一縮脖子,立刻揮舞著長槍準備撥打箭矢。在黑夜之中,光線不好,等看見箭矢了,往往都是已經紮在了身上了,而且漢人的箭矢都是狼牙鐵質的箭頭,咬上一口,就算是皮甲也撐不住!
馬超揮舞長槍,結果空落落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半根箭矢都沒有見到……
“豎子!膽敢欺某!”馬超惱羞成怒,停下了手,大吼道。
“放箭!”薑冏的嗓門更加的大。
馬超一愣,下意識的又揮舞了幾下長槍,結果發現依舊是薑冏在嘴炮,氣得三屍神暴跳,將長槍一指,吼道:“他們沒有弓箭!都是嚇人的!殺上去!”
“放箭!”薑冏繼續大吼。
“嚇唬誰……”馬超正待大笑,忽然察覺有些不對,臉色大變,連忙一貓身子,縮到了一旁的羌人身軀之後!
箭矢如雨般,從空中呼嘯而下!
羌人以為是薑冏真的沒有弓箭,放心大膽的往前猛衝,毫無防備,結果一輪箭矢之下,就像是秋日的莊禾一般,齊刷刷的被割倒了一大片!在最前方的十幾名羌人,連帶著幾名帶甲的精銳羌人勇士,一同都被箭矢射殺當場!
薑冏大笑,用長槍一指,對著手下的兵卒喝道:“看見沒!蠢得就像狗一樣!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在薑冏前後的冀縣兵卒也不由得大笑起來,身上的壓力似乎也隨著笑聲煙消雲散,氣勢也凝結了起來。
如此距離之下的弓箭射擊,頓時就給羌人造成了慘重傷亡。羌人要搶奪城池,哪裡會帶什麼遠程的武器,而且黑夜之中,就算是城下想要支援也支援不到,再加上大多數的羌人身上都隻有一身皮袍,連皮甲都沒有,隻有精銳的帶甲勇士多少才有些皮甲鐵甲什麼的,哪裡能夠抵禦得住近距離的弓箭射擊?
並且此處位於拐角,在薑冏陣列當中的弓箭手,不僅可以正麵平射,甚至還可以隔著一個拐角吊著射擊位於後方的羌人,而羌人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是在箭矢來臨的時候,狼狽的躲在低矮的女牆之下……
幾輪箭矢之後,原本有些慌亂的冀縣兵卒就已經是完全鎮定下來了,看見原本凶惡無比的羌人一個個或是悶哼,或是慘叫,就算是有個彆衝上來的,也被陣前的長矛手一一刺殺,這心理上的優勢就逐漸的確立了起來,手腳也更加放得開!
箭矢尖銳的呼嘯聲音,就像是鞭子在空中抽過,箭鏃入肉的聲音,就像是紮破了灌滿水的皮囊,刀槍砍紮在人體之上的聲音,就像是屠夫在案板上剁肉,人命在此時此刻,卑賤的還不如豬狗。
馬超雙眼通紅,被他頂在前麵的羌人已經早就被箭矢射中,已經氣絕,隻不過被馬超抓著頂著,沒倒下來而已。
城下火光點點,有一處的火光更是集中,馬超知道,那個地方就是藜麥往利的所在,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馬超依舊似乎能感覺得到,藜麥往利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背上,像是一條毒蛇一樣,在時時刻刻看準備啃噬著他。
此時此刻,馬超心中恍惚著似乎升騰起一個念頭,自己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難道是錯了麼?
不!
就算是錯了,也無法再回頭了!
馬超領兵南下而來,是為了打勝仗的,是為了在西羌複雜的勢力高層當中更進一步的,是為了馬氏的聲名,是為了自己的將來!
著要是退回去,就會成了喪家之犬,就會成為西羌所有人口中的笑柄!
“衝上去!”馬超抓住死去的羌人屍首,頂在前方,大呼道,“不能停下來!衝!衝上去才有活路!”
現在馬超南下,基本上就等於是失卻了依托之地,如果不陣斬眼前這個可惡的漢人將領,不能占領冀縣,就等於是在隴右這裡,再無立足之地,更不用說想要繼續進軍關中又或是占領隴右的其他區域了。
冬日即將來臨,就算是逃回去,折損大半的藜麥往利會拿誰來補償他的損失?
當藜麥往利是心地善良樂於奉獻的好人麼?
馬家,什麼時候已經到了如此窘迫的地步?
為什麼?
為什麼!
馬超手心當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滲出了一些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恐懼的汗水,濕漉漉的有些抓不住羌人的屍首了。
也不知道對於馬超來說,算是幸運還是不幸運的,薑冏手下的弓箭手也不能承擔著無窮無儘的射擊任務,在連續不斷的射空了一袋箭矢之後,許多弓箭手已經是手臂發顫,無力再開弓了,不得不往後退了下去,恢複氣力。
馬超的護衛趁著箭矢空檔湊到了馬超身邊,低聲耳語道:“少主,看樣子難啃得很,要不要……”
馬超一回身,一拳搗在了護衛的身上,將護衛的半句話直接打了回去,暴怒的狂喝道:“某不會輸!贏的終會是某!是某!他們沒有弓箭了!大家都聽某號令,準備衝擊!這漢將的人頭,某要定了!”在火把光影之下,這個時候的馬超兩眼通紅,神色扭曲,在他身邊那名跟著他多年的護衛,竟然一句話都不敢再講!
呼喝聲中,馬超已經將死得不能再死的羌人屍首推開,一抖長槍,邁開步伐,便朝著薑冏的布陣衝擊過去!
羌人見馬超帶頭,也都激發起了血勇,呼嘯著跟著,以馬超為鋒矢,狠狠的撞上了薑冏的步卒軍陣。
雙方兵刃乃至軀體撞擊在一起,當先撞擊在一起的雙方兵卒幾乎是同時倒下,一轉眼之間就有十餘人當場死去,步軍陣列當中就陷下去幾個大大小小的缺口。
幾乎就是同一個時刻,雙方都沒有絲毫的退縮,立刻填平了這幾個缺口,然後同時間又有人慘叫著倒下……
馬超著實是彪悍無比,長槍飛舞,呼吸之間不知道紮出去多少槍,雖然是重點被冀縣守軍關注,但是依舊擋掉了多少根杆向他戳刺劈砍過來的長矛的戰刀,甚至還能抽空紮砸了幾名冀縣的兵卒。
到了這個份上,馬超也在沒有半分的保留,長槍揮舞之處,幾乎就是當者披靡!在殺了一名冀縣兵卒之後,另外一個方向的冀縣守軍長矛攥刺而來,馬超躲閃不及,但也絲毫不亂,微微側過半身,便一把將刺來的長矛夾在了腋下,用力一扯,就將這個兵卒扯的跌跌撞撞的,連帶著陣線都混亂了少許,然後橫過槍杆一抽,頓時就將這名兵卒抽飛出去。
加上馬超的護衛也是舉著戰盾,緊緊跟在馬超身側左右,為其護住從兩側襲來的刀槍,好讓馬超能夠完全發揮出戰力。
馬超死死的頂著薑冏,長槍如惡蟒一般翻滾,搶過的長矛就順手揮舞一下,然後投擲出去,砍來的戰刀就槍花一卷崩飛出去,甚至時不時還撿起落在地上的武器兵刃,大開大合,頂著冀縣的步軍戰陣,殺了進去,將戰陣殺出一個大大的缺口,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豎子休走!拿命來!”馬超大呼。
薑冏看著馬超一步步的逼近,忽然露出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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