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領著部隊走了,但是龐德卻留在了韓遂這邊,在羌人騎兵第一波的攻勢結束之後,自然就輪到了他。
但是征西將軍斐潛的陣線,比龐德想象的還要更加的堅韌,或者說,比韓遂這一方所有人想象得都要更強更韌。
羌人留下了一地的屍首,而如今,眼看著跟著龐德向前進攻的隊列也在征西營寨陣前逐漸的消耗,不斷的減少……
龐德用的長柄戰刀已經有些豁口了,渾身上下鮮血淋漓。
這是他第三次退下來了。
眼前到處都是紅色。
血紅色的雙方兵卒,血紅色的拒馬木樁,血紅色的泥土,然後他看到了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在往前衝的自己這一方的兵卒。
他看到一個兵卒卒被一支厲嘯的弩箭射中,奔跑的身軀突然橫空飛了起來;
他看到一個兵卒被一把血糊糊的戰刀砍斷了雙手,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慘叫;
他看到一個兵卒被長矛洞穿了屍體,仰麵倒下,鮮血從他的胸腔內象噴泉一樣射了出來;
他看到一名兵卒勇猛的衝了上去,然後他一口氣連剁十幾刀,砍倒了征西陣列當中的熟人,卻被一側捅來的長矛釘死在了地上,臨死前這名兵卒還砍翻了捅死他的征西兵卒……
一個頭顱在天空當中,劃出一道暗紅的弧線越過了拒馬,越過了遍地的屍首,在漫天紛飛的箭矢當中旋轉著,跳躍著,帶著血珠,落在了龐德的眼前,然後滾到了腳邊。
龐德遲疑了一下,伸手把它捧了起來。
這是一個羌人的腦袋,也是龐德的屬下,長得滿臉蜷曲的大胡子,之前還跟龐德一起喝過酒,賽過馬,而現在卻隻能張著充滿了血汙的大嘴,仿佛還在發出淒厲的慘叫……
淒厲的慘叫聲驟然在身邊響起,猛的紮進了龐德的耳中!
龐德嚇了一跳,忙不迭地丟掉了腦袋,卻發現並不是手上的這個腦袋發出的聲音,而是身旁的一名護衛。
護衛的身軀重重地摔落在龐德身邊,從前胸灌入的箭矢透體而出,鮮血很快暈染到了龐德的腳背上,也浸染了那個羌人頭顱。
這是自己的一個親兵護衛,一個跟了自己三年的護衛兵,他很勇猛,曾經帶著十餘名的兵卒殺敗了近百名的馬賊,但是今天他卻死了,被征西的一隻箭矢射中,死在了自己麵前。
龐德默默地看著,麵無表情。
這就是戰爭。
既沒有悲痛,也沒有仇恨,隻有你死我活的戰爭。
那個羌人的腦袋此刻就躺在地上那名護衛的傷口處,張開的大嘴仿佛在吞噬著滾燙的鮮血……
“嗖!嗖!”
“散開!”龐德大喊道。
又是一波箭矢射來,頓時又有幾名自己的兵卒被箭矢和弩矢射倒在地。
龐德不明白,為何征西斐潛有這麼多的箭矢弩矢儲備?
難倒從漢中來西涼的時候,征西將軍斐潛就已經準備好了這些軍械物資了麼?
“龐軍侯!撤吧,撤吧,前麵已經快沒有我們的人了,他們都死了,都死了……”一名隊率拖著一條傷腿,從前線撤了下來,悲聲向龐德喊道。
因為攜帶量的原因,自己這一方羌人的箭矢已經沒有像之前那麼密集了,這就導致了征西斐潛的弓箭兵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壓製,可以從容的射擊。
“快走,龐軍侯,撤吧……”那個隊率撐不住身軀,摔在了龐德麵前,仰著頭說道,“死的都是我們馬家的人啊……多少留些骨血啊……”
“你負傷了,先下去吧……”龐德沉默了片刻,揮揮手說道,“將軍還未鳴金,某就算是戰死於此,也不能後退!”
說罷,搶過了一麵盾牌,大呼一聲,便往上衝!
“殺!”龐德大吼,一腳踢飛征西兵卒側麵刺來的長矛,反手就是一刀,旋即將盾牌在麵前一立,擋住了射來的幾隻箭矢,然後奮力向前,又斬倒一人。
就在此時,在龐德前方的一個拒馬,不知道是之前就不牢固了,還是被羌人騎兵撞擊之後鬆動了,一名死去的征西兵卒撲倒在拒馬之上,成為了壓垮這個拒馬的最後一根稻草,拒馬木樁翻滾著,帶著幾具屍首朝著龐德砸來!
龐德躲閃不及,隻來得及將盾牌舉起,就聽見“轟”的一聲,沉重的拒馬木樁砸在了盾牌之上,整個人騰空而起,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後腦磕到地麵,頓時眩暈過去。
“龐軍侯!”
兩名親衛大呼,飛奔向前,推開壓在龐德身上的木樁,談後七手八腳將其拖拽了出來,一人抱著龐德的腦袋,一人夾著龐德的兩條腿,便也不管身後天上呼嘯的箭矢,掉頭就往下跑……
昏昏沉沉當中,龐德看到了越來越陰沉的天空,仿佛也是吸納了地上的血色,變得暗紅無比,那層層疊疊的雲層,就像是地上七扭八歪的各種各樣的屍首,不斷的堆積著,如山一般的堆積著,而自己則是在地獄的深淵,無數的兵卒在雲層處搏殺著,撕扯著,墜落著,以各種不同的姿勢落下來,落到無邊無際的黑暗當中。
………………………………
戰馬在曠野當中疾奔,溫熱的口沫隨風飛濺。甘風騎在馬背上,都能感覺到胯下戰馬每一條肌肉的有力顫動。
蒙家寨的人已經出動,甘風就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回去,告訴賈詡這個消息,以便相互配合行動。
或許是之前殺了一隊斥候引起了西涼諸部的警覺,又或是西涼諸部正海要進行什麼動作,即將進入天水郡範圍的時候,就迎麵撞見了一隊正在向祁山行進的西涼騎兵。
因為正在行軍的途中,因此西涼騎兵的陣列排得很長,當甘風這一小撮的隊伍從草坡之上衝下來的時候,很多西涼騎兵還在發愣,沒有能夠反應過來。
倒不是甘風頭腦發熱,自尋死路,而是自己這一小股部隊原本搶奪的就是時間差,若是躲在山野當中,或許可以躲過西涼騎兵的斥候偵測,但是要等西涼騎兵完全通過之後再出來,鬼知道要等多少時間?
因此還不如趁著西涼騎兵還沒有發現的時候,直接鑿穿西涼騎兵陣列的側翼,回到賈詡之處!
在加上眼前的這一隊羌人和漢人混合的騎兵隊列,在甘風的眼中簡直就是破綻百出,隊形混亂無比,側翼極長,遭遇突襲的時候未必可以迅速的集結和應對!
在慌亂之後,西涼騎兵當中終於是有人反應了過來,吹響了示警的號角。
戰馬在奔騰!
甘風感覺到戰馬每一步踩踏在大地之上的震顫,也看見了前方西涼西北的驚慌的神情,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你家瘋爺爺來了!都給老子起開!”
胯下坐騎猛力一躍,四蹄騰空,載著甘風,如天降一般,直接一頭便撞入了西涼騎兵的側翼陣中!
轉眼之間,麵對著甘風的幾名西涼騎兵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在連續的幾聲破甲裂骨聲音當中落下馬去!
這種破甲裂骨的聲音,幾乎每一個上過戰陣的人都是熟悉無比,因為這個聲音,其實就代表著死亡,就像是在屠宰場經常能夠聽到的一樣。
對於甘風來說,這種聲音就像是讓人興奮的交響樂,而對於被斬殺的西涼騎兵來說,這金屬刺耳的摩擦,碰撞,和破開甲胄血肉時候的聲響,是那麼的令人膽寒。
人的慘叫聲,伴隨著戰馬的嘶鳴,頓時一股逐漸濃厚起來的血腥氣味蔓延開來……
甘風一馬當先,直接便撞進了西涼騎兵隊列側翼,手中馬槊展動,或刺或砸,轉眼間就將三名西涼騎兵挑落馬下,接著就是左手拔刀平平一帶,一名從身邊掠過的羌人騎兵還未來得及格擋,頓時頸側大動脈被割斷,鮮血飆射而出,濺了甘風一臉,整個半身都是血淋淋的一片!
在甘風身後,二十名的飛熊軍跟著撞陣而入!
西涼騎兵正在行進的陣列長而單薄,頓時就是一陣人仰馬翻!
但畢竟這些西涼騎兵也是經曆了不少的戰陣,雖然事發突然,十餘名的騎兵如同被狂風卷過一般倒下一片,戰馬炸韁狂奔,但是前後兩截的西涼騎兵都在拚命往中間卷動過來,就要將甘風他們合圍在內!
甘風右槊左刀,用雙腿控馬,在血肉橫飛當中縱聲大笑,突然眼前就是一空,西涼騎兵的陣列轉眼間就被殺透!
兩頭的西涼騎兵,在甘風突破陣列的時候,已經在回轉的過程當中將隊列展開,在左右兩翼包抄而來,見到甘風衝破了,便紛紛掣出騎弓,搭上弓箭,朝著甘風此處便潑灑箭雨!
奔射。
這個在後世顯得及其牛叉的詞語,似乎也算是很多遊戲當中頗為了不起的技能,但是若真的論起殺傷力,其實不過就是如此。
因為東漢時期,大多數就是單邊蹬,又或是皮索蹬,又沒有高橋馬鞍,因此騎兵在馬背上開弓射箭,除了那些天賦異稟加上後天練習的武力超群的將領級彆的人物,大多數的雜兵騎弓都是小號的,比步卒的弓箭都要差,基本上隻有步卒弓箭手的五六成的力量。
再加上戰馬在不停的奔馳,起伏不定,不是極端精通的高手,是很難取得一個平衡的姿態來射箭,因此當這些西涼騎兵箭矢潑灑而來的時候,更多的是覆蓋麵打擊,對於固定不變的步卒戰陣是足夠了,反正射不中步卒戰陣中間的人,也說不準反倒是歪去旁邊,然後中獎了……
一波箭雨撲來,包括甘風在內的飛熊軍,個個都是騎戰老手,根本不見慌亂,有的用兵刃撥打,有的則是舉起綁在左臂的小型騎兵圓盾,一邊伏低身形,一邊將可能危及到自己和戰馬的箭矢格擋撥打開,顯得是那麼遊刃有餘。
箭雨灑落,多數不知道落在什麼地方,不多射中目標的,或者撞在騎盾上,淺淺沒入。或者落在頭盔甲胄上濺出幾點火星,飛散出去。甘風帶著這些飛熊軍,雖然不是具裝甲騎,可是在衝陣之前,都給戰馬披上了葛布的馬衣,雖然會增加一些重量,但是在奔騰當中的厚葛布馬衣,也可以給予戰馬一部分的保護,就算是有羽箭穿透厚葛布,也不過淺淺入肉,反倒激起戰馬凶性,長嘶著奮蹄加速!
再加上甘風等人又是向前狂奔,從側後方射來的箭矢很多飛到了儘頭的時候要麼就是無力墜落,要麼也失去了大半的動能了,殺傷力確實不強,也就造成了當下雖然西涼騎兵箭矢紛紛如雨,但是確實沒有多少直接的殺傷效果。
此時若是從空中瞭望,就可以看見甘風這一小撮人馬在最前方狂奔,而被穿透的西涼騎兵陣列就像是一雙張開的巨手一般,朝著甘風抓來。
“向東!向東!”甘風揮舞著馬槊,向東一指。
對於隴西這一帶的地形,甘風等人的熟悉程度也不比西涼騎兵差多少,彆的不說,單單是可以用來隱匿部隊的山林和穀地,在這一帶,甘風就知道兩三個,而賈詡和其餘大部分的征西騎兵,就在這些地點的其中之一。
甘風不能直愣愣的朝著賈詡部隊所在的方向而去,雖然賈詡部隊隱藏的場所也算是不錯,但大軍展開畢竟還是要時間的,因此在臨近隱匿地點的時候,甘風就要冒著風險進行轉向,同時也帶動著西涼騎兵也一同變向……
“來來來!都跟著瘋爺爺過來!”甘風大呼小叫著,絲毫沒有將眼前的越來越近的西涼騎兵右翼包抄的兵馬看在眼中。
這些傻麅子,竟然還在用弓箭?
雖然甘風等人進行轉向,也就意味著甘風等人和西涼騎兵右翼的這一部分兵卒距離縮短,弓箭的力度相對也就威脅更大,但是飛熊軍畢竟都是在一次次激烈戰陣當中搏殺出來的,哪裡會害怕這些西涼騎兵當中的這些羌人射出來的箭矢,更何況這些箭矢當中還有一部分是骨箭頭……
相比較而言,那些持刀拿槍的西涼漢子,才真正是甘風等人的最大威脅,臨戰雙方交接的時候,是手裡早就握緊了刀槍更好,還是臨時要收起騎弓,再取出刀槍更好?
戰馬速度極快,大多數騎兵擦肩而過的時候也就隻是來得及發出一招,若是慢了半分,也許就是分出了生死!
甘風呼嘯著,揮舞著馬槊和戰刀,和西涼騎兵追趕而來的右翼,終於是撞到了一處!
此時此刻,遠處的山林之外,賈詡揮動了手臂,在他身側,一隊隊的征西騎兵終是奔出了隱匿的場所,加入到了這一場滾滾的隴西爭奪戰役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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