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響起的號角聲劃破了這方天地的沉寂,吃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暗虧的馬超,壓抑著宛如即將噴發的火山一般的怒火,帶著人馬便直撲下辯斐潛的營地,五千騎兵拉出了一個寬闊的扇麵,騰起漫天的煙塵,衝著青泥河邊的這個營寨就凶神惡煞的撲了過來。
因為昨日營地內一場鬨劇,負傷或是死亡的,共計是損失了八十多匹的戰馬,人員也同樣是傷亡近百,雖然數目並不是很多,但是對於士氣的打擊卻比較大,在這個神秘主義橫行的年代,不管是西涼人還是羌人,敬拜某個神靈的大有人在,因此昨日夜間,就有一些閒言碎語傳了起來,說是某某神靈降罪雲雲……
為了避免士氣進一步的下滑,也為了證明所謂某某神靈的降罪根本不存在,馬超一大早便催促眾人趕路,一日之內便奔馳了一百餘裡,衝到了下辯。
就算是熱兵器作戰的年代,士氣依舊是很關鍵的,一兩個士兵可以追著幾十名喪失了鬥誌的兵卒,像是攆鴨子一般的跑,在戰場上屢見不鮮。
“令明!”馬超一看青泥河的營地,三色旗幟依舊飄揚,一絲笑意就爬上了臉龐,將長槍一指,幾乎沒有任何的停歇,一進入了攻擊範圍,立刻下令道,“帶前部人馬上前攻擊!”
青泥河這個營地,原本就是為了轉運方便而設立的,因此雖然建立在水彎處,為了運輸方便,正麵還是比較開闊的,所以在馬超眼裡,這就成為了其致命的弱點。
龐德領命,胡哨一聲,便縱馬向前而去。
馬超並不指望著一舉便能直取營寨,因為大多數的情況下,第一波攻擊都是試探性的攻擊,屬於用來刺探對方實力的行為,就宛如後世的火力偵察一般,查探虛實,調整部署,往往決定了後續戰鬥的展開方向。
馬蹄聲陣陣,如悶雷一般搖曳人心。龐德領著八百名羌人騎兵,展開了一個雁行陣列,帶著滾滾的煙塵,便朝著青泥河邊的營地撲來……
三百步。
羌騎呼嘯著,凶神惡煞的,張牙舞爪的揮舞著戰刀。
兩百步。
仿佛越過了一條無形的線一般,幾乎所有的羌騎都立刻往馬背上一縮,將頭臉胸腹什麼的都藏在了馬頸之後,一掃之前張牙舞爪的狀態,並且都在猛踢馬腹,提升馬速……
一百步。
驀然炸響的戰鼓聲如驚雷,瞬間打破了青泥營寨原本無聲的沉默,寨牆之上,頓時站立起不少的弓箭手,“嘣”的一聲當中,箭矢如蝗一般,瞬間越過了不足百步的距離,飛向了衝擊營地的羌騎!
血光四濺當中,頓時一陣人仰馬翻。
人總是有些思維定勢的,就比如已有的一條通道擺在麵前的時候,如果不是特彆加以強調,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沿著通道行走一樣,這些羌騎不知不覺當中陣型就略有些變形,沿著中間的人馬踩踏出來的一條明顯的通道,朝著著青泥河營寨寨門而去。
因此在承受了營寨當中的弓箭手覆蓋射擊之後,前麵翻到在地的騎兵和戰馬,也帶倒了後麵一兩排的羌騎……
“散開!”龐德呼嘯一聲,羌騎頓時分出兩邊,沒有繼續衝擊營寨寨門,而是開始繞著營寨奔馳,然後將箭矢吊射進營寨當中。
當然,這樣攻擊行為並沒有多少殺傷效果,隻是給在寨牆垛口的弓箭兵多少一些壓力罷了。
互相漫射的過程,其實大多時候除了一部分兵卒的訓練因素之外,最重要的還是個人的運氣,有的人露出大半邊的身體箭矢嗖嗖飛過,就是射不中;有的隻是伸出半個腦袋就被流矢紮中了眉心……
空中的箭矢來來往往當中,又有一些羌騎馬失前蹄撲倒在地。
在後陣的馬超,看著陣前的變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倒不是因為營寨中的弓箭,因為這有弓箭反擊是很正常的事情,沒看羌騎在距離兩百步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迎接箭雨的準備了麼?
但問題是,這些弓箭手頂多就是三百之數,怎麼會有如此準頭,射倒了這麼多的騎兵?
要知道軍中的弓箭手,並不是那些擅長弓箭的武將,根本談不上什麼百步穿楊,就連十步穿楊都夠嗆,一百步能十中九的,隻要求上靶子,不要求中紅心,對於普通弓箭兵來說,便算是合格了,因此在騎兵高速奔馳的狀態下,能有多少的命中率?
而且對於騎兵來說,因為有戰馬的遮蔽,不容易直接命中,再加上戰馬皮糙肉厚,一般來說除非是射中了要害部位,又或是衝擊力強大,戰馬並不會立刻摔跌在地,而眼前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對……
不過謎底很快就揭開了,龐德帶著人馬繞著營寨跑了一段,又轉了回來,返回了馬超兵陣。
“啟稟少統領!征西於營寨正前挖掘了不少坑洞,一旦陷入便是折斷馬蹄……”龐德回到了馬超身邊,一邊向馬超比劃示意著,一邊說道,“此類坑洞,遍布寨門四周,若不清除,便不可進!還有營寨之前和兩側寨牆邊灘塗之上,除了鹿角拒馬之外,征西似乎也是布置了不少的尖銳碎石和鐵蒺藜……”
“鐵蒺藜!這該死的征西小賊!”馬超點點頭,琢磨了一下,又抬頭看了看天色,便沉聲說道,“既然有所防備,不可速下……傳令!後退五裡下營,待明日決戰!”這個征西小賊,布置出那麼一大片的鐵蒺藜,這要多少錢啊……
要清掃出一條通道來,不是短時間能夠做到的,當下已經臨近黃昏,加上這一日疾馳,馬力也是疲憊不堪,急切的全軍壓上,強行攻打未必是一件好事情,還不如修整一下,第二天以充沛的體力,一舉而下更好,再者說這個營寨處於河灣之處,隻要將寬闊的這一麵堵上了,征西還能往哪裡跑?
至於折損在青泥河營寨門前的那四五十名的羌騎,不管是馬超還是龐德,甚至是那些羌人,都沒有當回事。
不死人的戰爭?
那是小孩子在過家家好麼?
能偵測到營地裡麵的動靜,知道了征西的防禦安排,這點人手的損失就已經是值得了……
“令明,幸苦一下,帶著前部人馬到哪裡去警戒……”馬超向他們來的方向上指了指,“若是夜間有變,令明可直襲其側翼!”
龐德愣了一下,詢問道:“少統領,是現在就帶人過去還是等入夜之後……”
“嗯,現在去吧。”馬超看了一眼龐德,笑了笑,說道,“令明果然聰慧,翌日必是名將!”雖然夜間再去可以更有加隱蔽性,但是馬超現在寧可讓征西營寨裡麵的人看到自己的布置,也不願意再折騰一晚,他要用最為充沛的精力和體力,一舉攻破營寨!
“少統領過獎。”既然命令已經明確,龐德便帶著人馬偏離了大隊,往一側而去……
在青泥河營寨寨牆垛口上,徐晃望著馬超退去的方向,嘖嘖了兩聲,說道:“夜襲取消……點狼煙,直接撤軍……”
說完,徐晃便沿著一旁的木樁下了垛口,往營寨中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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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泥河一麵是山地,一麵是平地,最寬的地方有五十步,最窄的地方也有近三十步,當然和長江大河比較起來,青泥河並不上什麼級彆,水流雖然有些湍急,但是也不算是急流險灘的那種流速,不過有意思的是,青泥河有一項是上了級彆的。
顧名思義,青泥河,自然就是“泥”了……
這一條河水,或許是因為樹林被砍伐的多了,或許是流經黃土高坡,反正攜帶的泥沙不少,一斤的水撈起來,至少都有三兩的沙,久而久之,在河床和兩岸處都堆積了不少的泥沙,或許哪一天河床抬得過高了,這條河流就改道或是斷流了也說不定。
泥沙多了,難免就累積出一些灘塗來,有些灘塗之上蘆葦什麼的也就多,雜草叢生,幾乎有一人多高。
此時在河邊一塊灘塗當中,一名征西的兵卒在蘆葦叢中露出了一個腦袋,看著遠處升起的三道狼煙,連忙轉身招呼著,說道:“都出來!將船推出來!徐校尉發號令了,走走走,動作快一些……”
………………………………
入夜之後,馬超就接到了一個出乎意料的消息。
“征西兵卒開始渡河了?”
對於征西兵卒的行為,馬超表示完全不能理解。
要知道青泥河的那一麵幾乎都是山地啊,雖然說有些地方是平攤的灘塗,但是大多數都是起伏不定的山嶺和丘陵,最重要的是那邊根本就沒有人煙,也沒有道路,渡過河去爬山逃走,這不是作死麼?
就算是征西去攀爬山地,自己領著騎兵也可以沿著外圍包抄,除非征西真的決定進山做野人了?
馬超立刻帶著人馬逼近了青泥河營寨,雖然天色已經見晚,但是在營寨火光照耀之下,卻依舊可以看見一些人影,通過小船在川流不息的運往對岸……
“來人!”馬超高聲喊道,“派出斥候,往上下遊勘察兵馬行動蹤跡!速速來報!”
“大兄,必須毀掉這些船隻!”馬鐵用長槍往前指了指,說道。
馬超沉著臉,看著河水中間來來往往的二十餘隻的小船,點了點頭。必須毀壞船隻,否則的話,征西的兵馬可以在沿著青泥河岸線上任何一個地點上岸!
就算是派遣人馬跟隨船隻,但馬匹人力總歸是有限的,若是船隻順水而下跑上兩天,還不讓岸上的人馬活活累死?
馬超狠狠的一擊掌,麵色鐵青,自己怎麼就從來沒有想過,征西有船啊,雖然是運輸糧草的小船,但也是可以載人渡河的船啊!
其實這就是思維的誤區。
和天天離不開船隻的南方漢人不同,其實對於西涼人來說,“船”這個字,壓根就不在他們的字典當中。
馬超之前的計劃裡,壓根就沒能將征西和船隻聯係起來,也是正常不過。
天天和戰馬打交道,二十年來都是在黃土戈壁草原上馳騁的,從來沒有坐過船的西涼漢子,會將船隻列入戰略思考的範疇當中麼?
“來人!傳令,整隊,連夜進攻營寨!”馬超大呼道,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什麼人馬修整了,戰機稍縱即至,總不至於等征西將人馬全數都渡過岸了再動手吧?
雖然此處青河水麵不寬,隻有四十來步的模樣,但是營寨剛好是在河道的一處拐彎處,營寨的水門便是在水道拐彎的最突出的那一點上,若是從營寨兩邊的岸上往運輸處射擊的話,距離就接近了兩百步,所謂強弩不能穿魯縞,沒有裝備多少重箭頭的馬超兵卒,就連遠程吊射殺傷運輸人員的能力都沒有。
因此不攻下營寨自然就沒有有辦法接近營寨的水門,同樣也就沒有辦法對於正在渡河的征西兵卒展開有威脅的攻擊。
急促的牛角號聲吹響,許多才躺下不久的羌人就被催促驅趕著爬了起來,結著零散的戰列陣線,徒步往營寨逼近……
攻伐營寨的戰鬥,被迫提前了,這些徒步行進的羌人,就是為了填塞營寨之前那些詭異的坑洞,整理掃蕩出一條可以提供策馬衝寨的通道。
“側翼展開!吊射!壓製!”
在這些羌人身後,馬鐵指揮著其餘的人馬展開,用弓箭進行掩護,一隻隻的箭矢呼嘯著,撲向了營寨寨牆。
在火光的照耀當中,無數箭矢在空中尖嘯而過。
“豎盾!”
隨著徐羽一聲令下,頓時營寨垛口之上齊刷刷的立起了一片盾牌。
長箭如同疾風驟雨,劈裡啪啦的敲打著盾牌和寨牆,有的直接紮在了盾牌之上,有的被盾牌表麵的鉚釘和鐵皮彈開,叮叮當當咄咄,就像是一曲死神彈奏出來的交響曲。
如果是剛上戰場的新兵,在如此猛烈的箭陣攻擊麵前,難免會慌亂緊張,可是現在寨牆之後的都是久經戰場的悍卒,見識過了更大更恐怖的場麵之後,這樣的箭雨對於這些刀盾手來說,基本上沒有感覺到多少壓力。
“殺啊!”最前麵貓著腰的羌人,在接近了一箭之地的時候,便猛然間發一聲喊,提著戰刀便往前狂衝!
而跟在這些舍命衝殺的羌人後麵的,則是一群低著頭,拿著耒耜锛鏟,甚至直接用刀的羌人,他們的目標不是廝殺,而是趁著前方搏殺和側麵射擊的羌人掩護之下,將沿途的陷馬坑洞填平,掃除鐵蒺藜,整理出一條可以策馬衝鋒的道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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