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9章 殺雞儆猴是對是錯(1 / 1)

詭三國 馬月猴年 2208 字 1個月前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李家的塢堡之上。

李,之前是關中李,但是在漢武帝之後,便逐漸的變成了隴西李,當然,隴西李最終的崛起,實際上和魏晉有分不開的聯係,不過現在,依舊還有一些李氏家族的人員,留在關中,並沒有遷往隴西。

這一縷透過雲層灑落的陽光,正巧將李家的塢堡堡寨牆頭照得金光透亮,雖然也有幾分的氣勢,但是怎麼看都像是一隻關在籠子裡麵,放在聚光燈之下的獒犬,雖然氣勢洶洶,但是屬於徒勞無功。

今天是一個好天氣。

沒下雨,溫度適宜,陽光明媚,又有些許雲層,不冷,也不熱,一切都剛剛好。

最適宜殺人了。

李家塢堡,正是因為和隴西那邊多少有些聯係,所以一直以來對於關中的這一場戰役頗有些置身事外的超然感,對於夏牟的幾次征召調令,也都是敷衍了事。

對於夏牟來說,畢竟老成一些,故而雖然有些不滿,也能是暫且壓下,容後再議,然而對於馬超而言,則是截然不同。管他娘的是關中李還是隴西李,既然不給小爺麵子,小爺又何必給他們什麼麵子?

李氏不強也不弱,但算起來也是右扶風這裡排得上名號的,因此殺雞儆猴,這不是剛好麼!

殺了這個挑刺頭的李氏,看看其他人還敢不敢給小爺臉色看!

馬超帶著羌人胡騎,和著夏牟的降兵,頓時就將李家塢堡圍了一個三麵的水泄不通。

雖然馬超馬岱這些人都是比較習慣羌人的騎兵作戰方式,但是土木工程向來也是華夏兵卒的強項,因此這些夏牟的降兵,對於李家這樣並不是十分大的塢堡來說,做出一個圍三闕一的標準土木工程,還是輕而易舉的。

三麵長圍的壕溝,開掘在離寨牆一箭射程之外的距離。這短短一兩天的時間李,已經挖出了模樣。

壕溝足有五步闊,一人深,挖出的土方,都堆疊在長濠內側,形成土牆。順便也將土牆也做了夯實,內側再襯以砍伐下來的樹木枝條,密密的編織在一起,防止土牆垮塌。在壕溝中間的一些區域,鋪設上了木板,架出了不少的縱馬的通道,當然在木板都是用木架支撐的,必要的時候,也可以直接砍斷支架撤走木板。

不過麼,馬超認為現在自己占優勢,防備的功夫做做樣子就可以了,並不需要太在意……

沒錯,做做樣子而已。

就連挖掘壕溝這樣的事情,其實也是在做做樣子。一方麵做給李家塢堡的人看,一方麵也是做給羌人胡騎來看。畢竟羌人胡騎不擅長於攻城,那麼馬超手中的這些夏牟降兵,就成為了彌補水桶缺口的那一塊木板。

馬超端坐在中軍大帳之內,眯著眼,掃了掃兩旁的羌人和漢人的領軍統領,又看著遠處的李氏塢堡,嘴角微微翹起。

如今老子不但能夠在平原上騎戰,攻伐城池老子也毫不含糊!

馬超做出這樣來的大動作,就是表達這個意思。

在壕溝和土牆之後,再往外一百幾十步以外,便是三個碩大無比的騎兵營地,幾乎都快要相互連到了一起,呈現龐大的彎月形狀,將李氏塢堡圍攏在中間。

雖然沒有樹立高高的寨牆,但是在營地當中卻立起了不少箭樓,一方麵可以充當哨塔的作用,一方麵也可以控製周邊的營地安全。羌人漢兵在營地內進進出出,而在三個麵上,都留出了相當開闊的一塊土地,最適宜騎兵馳騁。

這樣的工程,也不可能全數由馬超手下的這些夏牟降兵來全數完成,自然大部分的苦力依舊是抓捕而來的流民完成的。

修理地球麼,似乎是根植在華夏民族裡麵的天性,反正欺負不到老天爺頭上,也就隻能是在大地母親這裡發泄點怨氣了,就好象是後世的國罵,也多半是問候母親女性居多一樣……

此時此刻,除了李家塢堡的東門方向,其餘三麵都圍滿了人員,羌人漢兵羅列在前,戰馬嘶鳴,兵刃如林。這些羌人胡騎,向來就不是習慣整齊劃一的隊列,雖然說是列陣,但在陣列當中,依舊是一個個在高呼怪叫,在馬背上起起落落,嘻嘻哈哈的相互鬨笑著,渾然沒有將接下來的戰鬥當成一回事。

在更遠處的小樹林的河流上遊邊,幾十口大鍋在河灘乾地上架開,許多人頭正在前前後後忙活著,炊煙嫋嫋而升。這是在準備著作戰之時的吃食,好讓這些兵卒可以不用退下來吃飯,給予李家塢堡持續的強大進攻力壓製。

馬超顯然是將這一次攻伐李氏塢堡當成了一種預演……

想當初,馬超第一次統領兵卒的時候也就是一兩百人的小隊伍,隊伍當中馬騰還特地配了一個老卒來作為副手。

雖然馬超知道那是他父親的好意,害怕他統管不來,但是心中怎麼都覺得不是很爽,老子又不是三歲小孩,走路都要人看著扶著……

如今,父親在上,若是你還能看到的話,也應當為我驕傲了吧!

馬超多少有些得意。

看著自己一手拉扯出來的龐大軍勢,羌人漢兵都在帳下聽令,昔日的驕橫關中豪強卻縮在塢堡之內瑟瑟發抖,如此種種,也足夠讓馬超自豪了。

“來人!傳令!”馬超昂然說道,“今日不破李塢,絕不收兵!”

………………………………

在李家塢堡的西北方向,遠遠的在山林之間的草深林密的隱蔽處,大隊的飛熊騎兵,正在林中修整小憩。

有的正在就著溪水刷馬,刷好的彪悍的西涼大馬,上岸了之後便愜意的抖動著渾身的毛發,頓時抖落處一片細碎的水珠光影;有的則是解了乾糧袋子,靠著大牲口肚皮半躺著,給湊過來的大腦袋喂上一口,然後順手往自己嘴裡也扔幾個翻炒得個嘣脆的豆料……

林林總總,狀態不一,悠閒得就像是在郊遊。

李儒也是膽大,就這樣帶著騎兵跟在馬超的屁股後麵,最近的時候距離馬超部隊的距離隻有二三十裡……

陽光透過稀疏的樹木枝葉灑落下來,林間處處都是斑駁的光影。

這些飛熊兵卒,除了那些值守的之外,大都是卸了甲,有的人還覺得天熱,就將戰袍也給脫了,露出虯結的半身肌肉。

在林邊的空地上,幾名賈詡帶來的並州騎兵,正在幫一些帶了些傷的飛熊兵卒換藥。雖然是有戰甲保護,但是戰場之上,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隻不過畢竟飛熊軍的防護都還是不錯,因此這些受傷的兵卒,大多並不算是重傷。

一圈圈的布條解下來,然後在糊上征西將軍斐潛令人配置的傷藥,雖然灑落在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上,痛得頭上脊背上的汗珠都冒了出來,但是這些西涼漢子卻依舊相互咧著嘴說笑著,連目光都沒有在自家傷口上停留過任何瞬間。

金創藥,漢代就有了,而且漢代還有專業的醫師,專門從事這方麵的醫護救治,稱之為金瘡醫。不過呢,這些金瘡醫師的藥粉藥膏,多數都是當成傳家寶一般,是混飯吃的金飯碗,輕易不拿出來的,因此要像征西將軍這樣,在軍中較大規模的配給,確實是漢代破天開的頭一回。

自然這樣的舉措,也就挽回不少將兵的生命。

傷口清理不潔導致發炎,向來就是小傷變成重傷,然後奪人性命的重要原因,而現在,在多少學了些傷口處理技術和護理知識的並州騎兵們,卻在不經意間獲取了這些原本多少有些桀驁的飛熊軍的信任。

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是相互之間已經不再是涇渭分明的感覺。也沒有特彆強調,也沒有刻意行為,不分你我,飛熊軍和並北騎兵坐在一處,吃一塊飛熊軍的乾肉條,咬一口並北騎兵的壓縮雜糧餅,然後一起咕嘟嘟的喝一鍋亂燉的野菜米湯,便是在篝火邊逐漸習以為常的情形了。

沒有什麼空洞的感謝言語,也不用什麼激昂的華麗說辭,兵卒之間,屬於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戰友情感,便是如此簡單和質樸。

李儒看著,忽然心中湧動起些複雜的情緒,不由得輕輕一歎,說道:“若是早有這些金瘡之藥,也不至於白白折損了許多……”

“這就是征西的長處了……”賈詡點點頭說道,“白波之戰,情況如何,某不得知,不過和鮮卑幾次交戰,除了當場折損之人外,受傷兵卒十有六七均可存活……不得不說此乃征西之功也……”

“十有六七?斷肢殘臂亦如是?”李儒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說道。

賈詡點著頭說道:“何止斷臂,開膛破腹者,依然可活!不過,此類重傷,就非僅憑金瘡一藥而已,乃是軍中金瘡醫師救治……此亦是某親眼所見……”

“這……”李儒愣了片刻,方說道,“莫非……”

在李儒原本的觀念裡麵,被刀劍割傷,又或是被弓箭紮傷的兵卒,都有可能莫名其妙的就在戰後死亡了,彆說那些斷手斷腳這樣的重傷員了,還有被開膛破肚了依舊能夠活下來的,對於漢代的人來說,就和奇跡沒有什麼多大的差彆了。

軍中金瘡醫師,一般正規的軍隊,多少也會配備,但是能像賈詡所說的這麼厲害的,確實聞所未聞。

雖然李儒沒有說完,但是賈詡卻知道李儒想些什麼,便搖了搖頭說道:“軍中所配醫師,並非名家,僅僅是些手腳麻利之輩爾,醫理亦不甚通達……征西麾下,雖有一人姓張名雲者,醫術了得,然此人擅長治瘟,不擅金瘡……”

李儒聽了,不由得感歎道:“……真是匪夷所思……征西此舉,不僅活一人,亦可鼓三軍啊……”

賈詡也是默然點頭。

對於大多數漢代諸侯來說,兵卒就是消耗品,死了便去再募集一些就是了,但是對於上陣的兵卒來說,生命便永遠隻有一條,消耗了,就沒了。

因此受傷了能夠治療,甚至連重傷的都能夠活下來,對於這些兵卒來說,無異於就是在心裡多增加了一份的安全感,相比較之下,在戰場之上也自然更加的勇猛,敢於以傷換傷,不輕易退縮。

在漢代,上過戰陣,見過血,不會緊張,勇於爭先,傷而不亂,聽從指揮,一定程度上就可以算是精銳了,而這樣的精銳,彆的太守諸侯就隻有直轄的那一小部分,或是將軍手下的護衛精兵,而征西將軍斐潛則有可能全軍皆是如此,這樣的上下差彆,怎麼能讓李儒不感歎?

林地之外,呼啦啦跑來了幾匹穿著羌人皮袍的騎兵,到了林前,飛身下了馬,將戰馬韁繩丟給前來迎接的其他兵卒,自己則是穿過了稀疏的樹林,來到了李儒和賈詡麵前,拱手稟報道:“馬氏正領著白馬青衣等羌人,正在圍攻李家塢堡,攻勢猛烈,看樣子李家塢堡恐怕撐不住兩天了……”

李儒點點頭,讓偽裝成羌人的斥候先下去休息。

雖然馬超所針對的李氏塢堡和李儒並沒有什麼關聯,但是李儒還是微微搖頭,似乎是在替李氏塢堡惋惜。

“……殺雞儆猴啊……”賈詡嘿嘿的笑著說道,“隻不過這個小崽子不明白,關中畢竟不同於西涼,這猢猻也是有刀槍的……”

李儒捋了捋胡須,緩緩的說道:“韓文約天性多疑,故而金城雖然無恙,也必定不會速返,故而……且看這隻猢猻,能在關中掀起多大風浪就是……”

馬超很明顯,就是殺雞儆猴,但他真以為關中士族和關外胡人一樣,乾掉一個部落,其餘部落會敬畏會聽話?

關中關外,畢竟不同。

最關鍵的是,馬超年齡這麼小,雖然號稱祖上是馬援,但是關中區域之內,那個士族的祖上不是名士?

馬超算老幾?官居何位?有朝堂的詔令麼,有皇帝的旨意麼,不就是一個西涼武夫的小輩,糾集了些兵馬而已……

馬援算老幾?一伏波將軍爾。關中之地,若是論祖上,擔任過三公就不知道有多少,更不用說各種關中侯了,誰比誰差到哪裡去?

因此,彆說刀架到脖子上,就算是真的砍下來,這些士族也同樣不會隨意向馬超屈服。原因很簡單,他們不僅僅是代表自己,而是同樣代表了一個家族,一個有著傳承有著聲望的姓氏,如果就這樣屈服了,將來整個家族還在士族上層圈子裡麵怎麼混?

有時候,壞了名頭,真的比殺了這些士族還要更難受,殺雞儆猴的計策雖然不錯,但是馬超一開始就走錯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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