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草是大軍的極其重要的儲備,而劫糧道,這基本上就是戰場上的必殺技。
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當然,這裡的先行不是說先讓糧草出發,而是提前安排好糧草的調度之意。
因為現在陰山也算是正式的納入了並北的一部分,所以也並沒有攜帶大量的糧草的必要,俗話說,兵不再役,糧不三載,意思已經說得很明顯,大軍遠征,對於糧草的要求和消耗都是非常大的。
一般來說,任何人都不會有作長期作戰的打算,主要是實在是拖不起,因此戰爭的時間短的就是兩三個月,長也不過是半年左右,能得手就繼續作戰,不能得手就會先行撤退,下次再來。
如果在本土或是在邊疆作戰,因為運輸方便,再加上考慮到最前沿的陣地有可能被敵人突襲失守,所以糧食不可能儲備太多。並且真的開啟了戰端,後方自然會不斷的向前線輸送糧食。
而對於遠征的大軍來說,根據情況,一般性都會帶足三到四個月的軍糧,當戰鬥沒有達到預期目的時,才會下令讓後方進行運糧,而這個時候整個的戰局一定是隻要稍微堅持一下,便可以獲得最後的勝利,否則,大多數人都會選擇暫時撤退。
不過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就會形成一條或者是幾條比較固定的糧道,就很容易成為敵人偷襲的目標,不管是敵我雙方,都會把這些糧道當成爭奪或是防守的要點。
糧道的選擇路線不可能太多,一方麵要人員的通行方便,另一方麵也要輜重車的運輸方便,所以在一些特殊的區域,這些道路就非常好猜測了。
但是要劫糧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並不容易。
一般來說,糧草並不是在這樣的糧道之上,時時刻刻都存在的,從運糧開始到運糧結束,一般來說短的五六天,長的也就十天半個月,在這樣的時間點,就跟後世的運鈔車一樣,雖然都知道運鈔車裡麵運的是鈔票,也知道每天早晚運鈔車都在行進,甚至多留心一些的話其實運鈔車走的路徑一般也就是三四條,但是要在合適的地點,製造出一場合適的機會,卻並不像電影電視劇當中的那樣容易……
早一點到,或許運糧部隊就發現了,退縮回去了,晚一點到,運糧隊伍已經離開了,又在漢代這種沒有遠距離通話的設施時代,想要劫糧道,大多數的情況下,隻能守株待兔的碰運氣。
就像黑山騎兵這次一樣。
隻要不是上帝視角,誰能想到黑山軍竟然有大規模的騎兵?
因此當楨林的守將,第一時間收到了軍糧被劫的信息的時候,頭一個反應就是胡人乾的……
再加上一些逃回來的兵卒和民夫證詞,表示那些那些襲擊者根本就沒有多少正規的甲胄,就連皮甲都沒有幾個的樣子,就更加從側麵證明了似乎是胡人的可能性,但是具體什麼情況,這些驚魂未定的家夥根本講不怎麼清楚,於是楨林大營的守將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判定是胡人乾的。
楨林大營沒有配備騎兵的,隻有一些步卒,因此就算是遭遇了襲擊,也沒有能力去做出什麼追擊的動作,因此也隻能是將這個情況,以最快的速度報到平陽和陰山,而楨林距離陰山則是更近一些……
當傳令兵將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不知怎麼竟然走漏了消息,頓時引起了一片嘩然。
馬越立即帶著一隊千人騎兵,從營寨之內開撥出來,呼啦啦往南而去,顯然是準備去找那些劫糧草的人馬蹤跡……
而伴隨著馬越的兵卒活動起來,陰山左近的民眾也漸漸的開始了不安的動蕩。當天晚上,竟然爆發了大規模的騷亂,到處都是火焰和驚慌失措亂奔亂跑的民眾。
火光閃爍當中,隱隱約約奔跑的人群,在黑夜當中猶如鬼影一般的晃動著。驚惶的慘叫聲不時的響起,在陰山這裡的曠野當中更顯得驚心動魄。
四周吵雜紛亂的聲響,卻在陰山要塞的寨之上撞得粉碎,沒有全部完工的寨之上火把一簇簇照得牆上牆下都是通明,一名名帶甲的兵卒持械站立,嚴陣以待。
在陰山寨之外的陰影處,楊鳳帶著不少人潛藏在草叢當中,看見寨之上的情形,不由得皺起眉頭。
過了一會兒,身後嘻嘻索索的聲音響起,五鹿悄悄的貓著腰摸了上來,蹲在楊鳳身邊,伸著腦袋看了看寨,也是皺起了眉頭,壓低了嗓門說道:“他娘的,防守得還挺嚴實……楊統領,怎麼辦?”
楊鳳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盯著寨上搖曳的火把光芒,過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道:“這群家夥,是不是有防備了?我們原本好不容易潛藏進去的勞工,結果全數都被派到了營寨之外,要麼砍伐樹木,要麼挖掘泥土,反正他娘的都沒有留在營寨之內的……”
“啊?不可能吧?要是這些人早就知道了,為什麼沒有出來阻止我們?更何況……”五鹿咧了咧嘴,抬了抬下巴,說道,“今天那啥開撥出去的時候,也沒有任何舉動啊……”
楊鳳輕輕的嘖了一聲:“正是因為沒有什麼舉動,我們才動手不是麼?不過你看寨這樣狀態……他娘的,真摸不透……”
“……那麼……”五鹿遲疑的說道,“……還要不要將人望這裡趕?”
黑山的這些人,能夠跟著楊鳳安安靜靜的隱藏身形等待命令就已經是非常不錯的戰兵了,自然也不可能人數眾多,而那些普通一點的人,都被散出去製造騷亂去了。
原本計劃內是趁著騷亂,然後加上黑山的驅趕,再配合營寨之內預先潛藏進去的人員,就可以給與陰山營寨一個重創,而現在這樣的計劃,看起來是沒有辦法實施了……
楊鳳低下了頭,說道:“算了,看樣子這群家夥死活都不會出來了……強行攻打不劃算,我們還是去把營寨外麵的騎兵營地給端了吧,將人都趕到那裡去……”
騎兵需要的空間很大,自然是不可能全數蜷縮在應在之內,因此在陰山營寨的一側,有一大片的地盤,隻是用木柵欄圍起來,並沒有像這個步卒要塞一樣有高高的寨和深深的壕溝。
陰山騎兵大概有三千多人,兩千左右在跟著張濟在外訓練,原本還有一千駐留在這裡,但是今天這一千騎兵也跟著馬越南下去追查所謂的劫糧的人馬去了,因此營地之內十分的空虛,幾乎就是沒有多少兵卒看守,根本無法抵抗楊鳳和五鹿帶著人衝營,很快的就被淹沒在黑山兵卒當中。
“燒!燒!燒!”五鹿興奮得像是後世裡麵的FFF團,一邊揮舞著戰刀,衝進了被砸斷扯開的營地柵欄,一邊大聲的嚎叫著,指揮著身邊的兵卒去燒營地。
“……這個,統領,”一個黑山兵舉著火把,遲疑的問道,“……燒,要燒啥?”
“你個蠢貨!”五鹿大罵道,“當然是燒糧草,燒草料,燒帳篷啊!這還要問,你看這不是……”
“……麼……”
隨著最後的一個輕輕的“麼”字音吐了出來,五鹿臉上原本扭曲的笑容也漸漸的凝固了。隻見一陣夜風吹過,搖晃著五鹿手中的火把,也搖晃了五鹿的內心……
騎兵營地之內空空蕩蕩,原本應該高高堆積起來的草料,隻剩下地上薄薄散散的一點點,而什麼帳篷則是隻有在營地門口那邊的幾頂,而從五鹿破開柵欄這裡,已經隻剩下了空曠的地麵,隻有幾片破布在夜風當中妖嬈的飄舞著。
“這……”五鹿張大了嘴,“……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今天這群騎兵都他娘的全數帶走了不成……”
“帶走個屁!”楊鳳也衝了進來,一看情形心中頓時一涼,立刻吼道,“撤!快撤!他娘的還舉著火把乾球啊,都丟了,快撤!”
………………………………
就在陰山燃起火焰不久,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監視著此地動靜的鮮卑斥候,已經是快馬加鞭連夜趕路,將這一重大的變化告訴給了拓跋郭落。
“你確定?!”拓跋郭落緊緊的盯著斥候說道。
斥候拍著胸脯說道:“我親眼所見!如果有一句假話,俾小王就可以挖了我的眼睛!”
“嗯……”拓跋郭落點點頭,然後說道,“行,知道了,你辛苦了,下去先休息去吧……”
斥候走了,拓跋郭落的心思卻翻騰了起來,陰山內亂?
拓跋郭落首先是考慮是不是個圈套,然後才有沒有可乘之機。斥候自然不可能說謊,但是這個事情卻有幾分蹊蹺……
陰山怎麼突然就亂了?
或者說為何早不亂晚不亂,偏偏這個時間點亂了?
兩三百裡的距離,就算是拓跋郭落現在第一時間趕過去,動亂大概已經平定了,所以現在要考慮的隻是這樣的動亂能不能傷到陰山的漢人守軍,會不會形成什麼可以利用的破綻……
但是問題是,如果確實是暴亂,那麼就算是有機會也就這麼短短幾天的時間而已,所以要麼就要即可動身,趁著陰山漢人在平叛的機會,如果不抓住,等上幾天,就算是自己帶著人馬趕過去,恐怕陰山都已經徹底平複了。
拓跋郭落在大帳之內來來回回的走著,想來想去,額頭上都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子來。作為大軍的統帥風光自然是風光無限,但是肩上的負擔卻不小,一個命令下來,或許就是功成名就,或許就是身敗名裂,這種內心的壓力和忐忑,並不是隻需要吃飽了睡這點追求的普通兵卒所能理解和體會的。
又有斥候趕了回來,將最新的情報上報了上來,這一次,基本上就已經確認無疑了,陰山的的確確發生了暴亂。
消息已經傳開,周邊不管是鮮卑還是匈奴的頭人們都彙集了起來,到了拓跋郭落的大帳之外。
“怎麼樣?”幾名鮮卑的頭人相互打探著,圍在一起小聲的嘰嘰喳喳的說著。
沒有拓跋郭落的召喚,這些人也不敢擅闖大帳。求見麼,這些人也沒有到能夠替拓跋郭落拿什麼主意資格,自然也不會自找沒趣,因此隻是圍在大帳之外交頭接耳,等候最終的命令。
阿蘭伊和臨銀欽遠遠的站在一處,距離那些鮮卑頭人們好些距離。
臨銀欽用肩膀拱了拱阿蘭伊,示意了一下,說道:“……會動手麼?”
阿蘭伊沉默了半天,答非所問的說道:“……有差彆麼?”
臨銀欽的眼神也暗淡了下來,微微的歎了一口氣,垂下了眼簾,默默的也不再說話了。
大帳之外的紛亂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門簾被掀起,一個拓跋郭落的親衛大聲的號令,讓諸位頭人進賬聽令。
拓跋郭落端坐在大帳的上首,已經看不出半點方才一個人在內的時候發愁模樣,依舊是擺出了那招牌一般的懶洋洋的樣子,說道:“……我說,各位……消息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幾個鮮卑頭人參差不齊的回答道。
“按道理來說呢,這個多少是個機會……”拓跋郭落緩緩的說道,“……不過呢,一方麵我們現在的兵力還沒有集結完畢,另外一方麵呢,也不能完全排除是漢人的陷阱……而且我們也還沒有得到大王的命令……”
“……”大帳之內的鮮卑頭人左右相互看著,交換著眼色,心想著拓跋郭落這個意思是要按兵不動了?
“小王!”一名鮮卑頭人忍不住開口說道,“難道我們就在這裡白白乾等著,看著這個機會就這樣過去?”
頓時就有幾個頭人附和著。
拓跋郭落微微笑著,然後眼神一一的將這幾個人掃過,然後才說道:“……我話都還沒有說完,你們倒是著急了?好啊,那克裡真,要不要這個位置讓給你來坐坐,由你來說了算?”
那名帶頭的鮮卑頭人,那克裡真頓時就慫了,塌下肩,低下頭,一聲不吭。
大帳之內頓時安靜下來,就連呼吸都小聲了些。
又等了一會兒,拓跋郭落才繼續說道:“……不過呢,既然大王將這個重責交給我,我自然為大王分憂,因此……也不能坐視這樣機會錯過……”
拓跋郭落挺直了腰身,將臉上懶洋洋的笑容一收,沉聲道:“我命令!臨銀欽和阿蘭伊帶著本部人馬先行出發,即可趕往陰山!吐穀渾和……那克裡真你們兩個,各帶一個千人隊,也一同出兵,前部人馬由吐穀渾調遣節製!其餘人跟著我,隨後出發!”
吐穀渾跳將起來,大聲領命,而那克裡真則是無奈的也隻好低頭領命,阿蘭伊和臨銀欽則是偷偷的對視一眼,也隨後站了起來撫胸領命,便一同先行出了大帳。
拓跋郭落又恢複了懶洋洋的模樣,然後說道:“……將這裡的情況即刻上報給大王……其他人都下去吧,去準備準備……”
長長號角聲吹響,一隊又一隊的胡人騎兵彙集起來,脫離了這個聚集點,開始向陰山之地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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