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溝大營之內,徐庶和馬延站在營寨的垛口之上,麵容嚴肅。
在白水溝的南麵,漫山遍野的騎兵蜂擁而至,似乎是鋪蓋了整個的視野範圍。
騎兵整個玩意,本身占據的空間就較大,橫向散開的時候,滾滾的煙塵又遮蔽了其後的兵卒,使得騎兵的身影在煙塵當中落隱落現,不易分辨。
“要做出如此聲勢,應有兩千餘……”馬延皺著眉,仔細辨認著說道,“要不要再派些斥候查探一下?”
斥候不是沒有放出,隻不過對麵的騎兵散的很開,然後相互之間又防得較為嚴密,因此並不能夠靠近,況且白水溝以南就進入了關中平原,斥候想要隱蔽身形靠得極近,偵測到真切的數量並不容易。
一個好的斥候,不僅騎術要高超,弓箭也要好,而且還要有膽色,有頭腦,往往十餘名的騎兵當中才能挑出一名來成為斥候,所以這種精英的輕騎兵,並不能毫無顧忌的隨意浪費,畢竟老練的斥候一旦消耗殆儘,那麼戰場就等於是完全被對方壓製,陷入一片漆黑當中。
雙方大軍離得遠,自然是要斥候偵測,像現在離得近了,斥候反倒是要更加小心起來,因為斥候這個兵種,向來就屬於嘲諷點滿的,一旦被發現瞬間就會被對方所有人集火……
徐庶思索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既然守在這裡,那麼不管是對麵來的兩千騎兵也罷,兩萬兵卒也好,就必須守在這裡,至於對麵敵軍的多少,隻是決定了自己能夠堅守多久而已,但是白水溝這個位置,注定了對方是不可能四麵包圍上來進行攻擊的,所以現在就等著對麵先出牌就是,斥候麼,等晚上再派點出去偵查一下,現在派出未,未免損耗風險太大了一些。
臨近一些,敵軍的馬蹄聲如雷一般轟鳴,轟隆隆的響成一片,關中的風帶起漫天的煙塵,籠罩了整個白水溝的整個營地!
而領軍前來的馬騰,同樣也是有點頭疼。
麵對這樣一座大營,無論是誰都會有一些頭疼的。
這裡本來就是一馬平川的開闊地,斐潛的大營則是卡在這個白水和無名山之間,步卒營寨前突,戒備森嚴,騎兵營寨後置,雖然沒有步軍營寨那麼強的防備設施,卻橫跨了整個的白水和無名山之間的空地。
要進攻步軍營寨,那麼兩翼就可能隨時遭受到後方側出的騎兵攻擊,如果直接攻擊後麵的騎兵營寨,也同樣會遭受到步軍營寨的滋擾。
但是不打又不行……
這一次出動了這麼多的兵馬,如果僅僅是虛晃而過,難免就會讓對麵營寨之內的人看出什麼問題來,並且和李傕分兵出來的時候,馬騰所承擔的任務就是要拖住白水溝大營之內的所有斐潛兵卒,不讓其有機會撤退或是援救,因此必須要給白水溝大營保持著一種足夠的壓力。
馬騰皺著眉,如果按照他之前的經驗,像這樣的營寨,開始的時候絕對是隻能是驅趕普通百姓往裡填,等到耗得差不多的時候才最後發起攻擊,隻不過這樣需要大量的時間……
就算是去周邊搜羅百姓,一來一回也是要時間的。
馬騰揮揮手,下令道:“來人,邀戰!”
頓時就有幾個嗓門大的兵卒前出,到白水溝大營之前遊弋,向營寨之內喊話。一時間西涼俚語,長安方言,各種叫喊不絕於耳,使得營寨當中的兵卒都轉頭看了看徐庶和馬延。
徐庶聽著那個兵卒扯著嗓門喊著西涼強調,不由得笑了笑,放著修葺完整的營寨工事不用,然後出去列陣對戰?
“稍安勿躁!”徐庶朗聲說道,“這些日子我們辛辛苦苦修的營寨,豈是三言兩語便可讓我等放棄的?哈哈,多少也要見些血肉,才對得起我們的辛苦!”
不過隨著馬騰走到了視野之內,徐庶倒是將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看著看著,忽然心中一動,似乎察覺到了戰場上的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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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中,此時也接到了西涼兵卒逼近的消息,隻不過不是東麵的李傕和馬騰部隊,而是西麵從五丈原而來的韓遂、樊稠等人。
因為將戰馬都集中調配給了馬騰,所以韓遂樊稠等人一路而來,行進的速度並不快,但是周邊縣城內的官吏則是將這一路的情況,快馬加鞭的送到了長安城內。
這樣的消息,不管何時得到了,自然是第一時間要將其送到種劭的手中。
前幾日獲得加官進爵之後,少府的人便請種劭從陵邑那邊移居到長安城內,畢竟現在已經是九卿之一,還監管著尚書台,可以說大漢王朝上上下下的所有文書,所有人事任命,都需要種劭的點頭方可奏效刊發,因此居住在長安城內也是應有之意。
少府這幾天沒日沒夜的趕工,終於是在種劭搬遷之時將種劭的府邸重新收拾了一遍,按照九卿的規格好好的布置了一番,但是畢竟現在還是不很方便,西涼賊兵還在左右,一些貨物和器皿也就隻能將就一下,也算是讓種劭委屈承受了……
種劭府內,器物因為客觀因素,所以略有不足,但是侍從什麼的,自然是要給得足足的,並且可以說當朝新一任的扛把子火熱出爐,自然是府邸門口拜訪之人雲集而至,將門口的空地堵了個嚴嚴實實,新上任的種府門房忙的滿頭大漢卻與有榮焉。
種劭也並非完全沉浸在升官發財的喜悅當中,在接受各層官員當地豪紳的拜見的過程當中,依舊有下令三輔各地縣鄉,都必須加強值守,以策萬全,城防之上必須再征民壯,協同防禦……
此令一下,固然是有正確的一麵,但是對於各地鄉紳來說,卻有些不爽了,相互之間也就有些怨言,甚至開始陽奉陰違起來。不是這些鄉紳豪右們對於種劭個人有什麼恩怨,隻不過是現在當下正是需要各家塢堡的佃戶修整田壟,清除雜草,追加肥料的時候,將人口抽走進了縣城搞什麼防禦,那麼田地裡麵的農活難道要這些鄉紳豪右自己一大家子男女老幼下田耕作不成?
所以基本上也就是意思意思一下,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算了。
現在這個階段,不僅僅是種劭,絕大多數還在關中的這些鄉紳豪右,其實都沒有意識到滅頂之災的即將來臨。
在如今長安城多少能夠管理到的這些三輔之地內湧動的暗濤,居住在長安新府邸之內,被訓練有數的侍者環繞服侍,應付了一天的各個層級官員應酬之後的種劭,也算是吃了不少辛苦,所以天黑之後,在小侍女的噴香懷抱中,享受著綿綿拳頭的敲打按摩,倒也是睡得香甜……
不過軍情這個玩意,向來都是不管白天黑夜,說到就必須送到的,因此遞送上來的緊急軍報,就一層層的送到了種劭的府衙之內。
正在好夢酣然當中,種劭突然被屋外的響動所驚醒,猛然睜開眼睛定定神之後,頓時就覺得一股無名之火騰的一下就上來了。
種劭年歲已經不小了,到了他這樣的年齡之後,基本上來說入睡就已經是非常不易了,想要睡一個好覺更加的不容易,再加上新換了住所,多少還有一些不習慣。白天挖空心思和各路大小神仙勾心鬥角,操勞了一整天的腦神經,剛剛放鬆下來,進入了酣眠當中,結果手下卻這麼沒有眼色,居然將他驚醒!
種劭扭頭看了看一旁燃燒的燈火,籠罩在紗絹之內的蠟燭並沒有燒下去多少,說明此時頂多就是半夜,蜷縮在床腳,將種劭的腳放在懷中暖著的小侍女也驚醒了,連忙爬起來,不知所措的伏在一旁。
種劭多少安奈了一下床氣,沉聲說道:“何事?”
“種公!緊急軍報!”
此時此刻,長安城中依舊是夜禁當中,在街道之上遊走的坊間巡檢,儘可能的保證了在漢代沒有燈火的時候,不至於在夜間產生什麼混亂。
但是從長安長街之上奔走的遞送軍情的騎兵,已經是驚醒了不少的人群,有些人也從睡夢當中爬了起來,雖然受限於夜禁,不得外出,但是依舊挑亮了燈火,看著窗外院外黑漆漆的夜色,憂心忡忡。
這個時候,唯獨能夠聚集在一起的,就著這個事情,相互議論不休,大聲喧嘩著的便是投奔了種劭的門下吏。
在偏廳之內,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說話,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儘可能的表述著自身的觀點:
“該死,該死!朝廷養兵多年,竟然如此不堪一用!如今被些西涼餘賊攪亂,便如此慌亂!朝廷年年軍費開銷,也不知用到了何處!”
“武功縣城最少應有兩千兵卒,再加夏將軍領軍前援,竟不能擋!難道是西涼賊子又尋得其他兵力不成?如此一來,便成禍害矣!”
“夏將軍持重老成,累世將門,如今整合長安兵卒已畢,又有弓弩軍械亦備,應可平定才是……”
“平定得住?若可平定,如何會發緊急軍情?從五丈原至此,一路平坦,若武功被陷,這方圓百裡無險可守!”
“西涼賊如此急迫,強弩之末也,其必後繼無力!隻要耗儘其軍中現有糧草,便可無憂!無糧之兵又可奈何!”
“待其糧儘,雖說是正理無疑,然西涼賊軍當中,有誰可知其糧草幾何?若西涼賊兵懷必死之心而進,必然凶猛無疑,稍有不慎,便是糜爛之局!”
“如今還說些什麼,應急速再援武功!”
“再援?兵卒器械,糧草箭矢,哪一樣不需要籌備一二,待輾轉運至,若不得守,豈不是便宜了西涼賊子?”
偏廳之內的大小幕僚,各個種劭的門下官吏清客,一個個急的團團亂轉,說什麼的都有,一時間嘈雜無比,卻遲遲沒有什麼定論。
此時就聽見廳後種劭沉聲喝道:“都亂什麼!賊兵還在武功!”
偏廳中眾人連忙轉頭看去,隻見種劭穿戴齊整,一身的錦袍,高高的梁冠也是絲毫不亂,雖然氣色難免有些偏差,但是比起廳中的眾人還是沉穩了不少。
種劭走到上首,一甩袖子坐下之後,環視一周,才緩緩的說道:“若不是斐子淵抗命不遵,率軍北上,帶走騎兵,朝廷之軍怎會斥候不足,使得西涼賊子逼近武功方才察覺?此乃斐子淵應援不力之故!”
這個……
偏廳之內的眾人相互看了看。
大家其實都明白,斐潛帶著騎兵北上,說錯也沒有錯,但是如今當下的局麵,確實如果有一些經驗豐富的騎兵作為先頭的斥候,自然就會好上許多,但是……
其實彆看種劭一臉沉穩的模樣,實際上心中也略有些發慌,畢竟戰爭這個事情,並不是他所擅長的事項,如今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表現出一副淡定的姿態,否則手底下的人肯定是更加的混亂不堪了,所以一來便先找了一個借口,不管這個借口的理由是否合理,至少說明局勢變得惡劣的原因並不在於他自己。
更何況前兩天,種劭才從宮中得知,漢帝劉協居然將一柄中興劍贈送給了斐潛!
這是代表劉協更看重斐潛的意思麼?
因此種劭也憋著火氣,碰到這個事情也不由得借題發揮一下,不過他也是知道,說說可以,真的要把這個鍋撇到斐潛身上,也不一定可行。
種劭知道現在情況緊急,不由得向西麵望一下。武功縣城雖然小,但是卻關係這長安的穩定與否,夏牟能不能抵擋得住西涼賊兵的攻擊,然後將西涼賊兵拖到無糧可用兵心渙散,就成了現在的關鍵所在,因此如今隻能是儘可能的給與武功更多的援助……
思索已定,種劭便再次發布了號令,將長安附近可以動用的力量再次彙集一些,然後往武功調運,再派人和劉範取得聯係,讓其加強巡查在長安以及附屬陵邑的值守檢查。
現在的局麵之下,便是誰都在爭奪時間,誰都想儘快解決對手,隻不過誰能最終存活下倆,誰能笑到最後,還是一個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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