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內,張遼看著街道上零落的行人,不由得皺起眉頭,這是長安麼?這還是一個大漢朝的都城麼?
自從遷都以來,大量的人群湧入長安,給長安帶來了短暫的繁華之後,就像是烈焰灼燒過的絹布,在霎那光華後,現在隻剩下了灰燼。
市麵上的物資貧乏,很多人不得不開始向長安城外,甚至是更遠的區域遷徙,而原先董卓承諾遷徙百姓的各項條件,也因為董卓身死,一切歸零。
現在的長安,就像是網紅臉忽然遭遇了傾盆大雨又沒處躲一般,稀稀拉拉的眉毛,蠟黃的膚色上的雀斑,還有原本被遮蓋的黑眼袋全部暴露了出來……
張遼默默的走街過巷,然後來到了一戶大院之前翻身下馬,在門口執勤的呂布親兵自然是認得張遼,連忙上前牽過馬匹。
“將軍,溫候吩咐過,若是將軍來了,無需通稟。溫候就在院中。”呂布的親兵說道。
張遼點點頭,才剛剛走進了大院,就聽見呂布在院子內一邊拍著桌子,一邊扯著脖子唱著並州的小調,抑揚頓挫的唱得十分起勁。
“哈哈哈哈,文遠來了!來來來,先喝了這一碗!”呂布嘴上雖然說著是讓張遼來喝一碗,但是實際上卻是舉起了碗倒在了自己的嘴裡。
“伯平又在軍營?”張遼左右看看,沒見到高順,便問道。
呂布點點頭。
對於高順,呂布有時候也是很無語,叫他來喝酒,多半是推脫有事不能來,或許並不是推脫,而是在高順眼中,軍營裡麵的事情比和呂布喝酒更重要。
張遼也是默然,這個事情他也沒有辦法說上些什麼。
現在長安城物價贏沸,雖然呂布是溫候,但是在酒桌之上的菜肴還是少了好多,不過對於喝酒的人來說,菜並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酒,隻要桌子上有酒就行,至於有什麼菜那個是次要的東西……
呂布酒碗空了就倒,倒了又空,空了再倒,很快一壇子酒水就喝完了。呂布又拍著桌子讓侍從送酒,但是侍從戰戰兢兢的回稟說酒沒了。
呂布勃然大怒,吼道:“酒沒了不會去買啊!”
“稟溫……溫候……”侍者嚇得臉色發白,連忙下跪賠罪,話都講不利索了,“錢……錢不夠了……”
呂布暴跳起來,將空酒碗直接砸到了侍者身上,“怎麼會不夠錢?不是才支了俸祿沒多久麼?!你等殺才,是不是貪某的錢了?!”
“溫候息怒!”張遼掃了一眼院子內桌案之側的空酒壇子,也有七八個,便拉住了呂布,問侍者道,“現在市麵上一壇酒多少錢了?”
侍者連連磕頭,說道:“稟將軍,現市麵酒價一壇已是一萬五千錢!不是……不是小的貪墨,確實是……酒錢太貴……請溫候,將軍明鑒……”
“一萬五千錢?!”呂布也嚇了一跳。
“溫候,敢問前些日支得多少俸祿?”張遼又問呂布。
“十萬錢。”呂布說道。
張遼默默算了一下,然後指了指在院子內新增的那七八個酒壇子說道:“溫候,這些就已經不止十萬錢了……”
“這……”呂布看了看院子裡麵的酒壇,又看了看桌麵上因為倒酒而噴濺出來的酒水,似乎是在心中算計著這潑濺到桌麵之上的酒水又是價值多少錢……
“溫候,家中可有茶?不妨撤去酒案,烹茶來飲如何?”張遼見狀便說道。
呂布坐了下來,然後頹然的點點頭,對著侍從揮手示意。
“這日子……”呂布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
原先在並州的時候,雖然窮,但是快活,雖然沒有多少酒肉,但似乎沒有什麼煩心事。
到了雒陽,有錢了,也有了酒肉了,但是煩心事越來越多,堵得心頭發慌。
現在在長安,有錢是更有錢了,動不動就是上萬上十萬的錢經手,但是似乎卻更窮了,連酒肉都沒有了,而且煩惱還更加的多了……
張遼等侍從忙碌完了,然後才略微壓低了一點聲音問道:“溫候,莫非又被司徒拒絕了?”
張遼說‘又’是因為呂布的建議被王允王司徒拒絕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個事情有時候讓張遼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呂布默默的點點頭。
算上這一次,王允已經拒絕他三次了。
呂布第一次向王允進言,是在董卓剛剛被殺死的時候,呂布建議將董卓的郿塢之內的金銀財寶拿出來分發給軍中個將領,用來收買人心,穩定朝野軍心。
王允很嚴肅的拒絕了,說董卓錢財乃民脂民膏,必須收回國庫用之於民,怎麼能私下授發,更何況身為國家重臣自然就要為朝廷分憂,用錢財收買的將領不要也罷……
呂布當時臉就黑了,一句話也沒說就走了。
第二次勸說過王允,是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那個時候西涼軍無首,雜亂無章,人心惶惶,甚至當時牛輔下令屠殺並州兵卒,真個西涼軍的軍心都非常的不穩,呂布建議王允下詔令赦免西涼軍的將領,然後令其至長安述職,分化西涼兵將,收其兵卒,可讓西涼軍自相攻伐,便毫無威脅了。
王允很嚴肅的拒絕了,說之前已經赦免過一次這些西涼將領了,朝廷給過他們機會了,不可能容許一錯再錯的人存在,這些西涼兵卒失去了首領,又沒有錢糧供給,翻不起多大的波浪,更何況還有山東軍就在咫尺,朝廷號令之下讓其西進攻擊,西涼軍定然土崩瓦解,因此不足為慮。
呂布摸了摸鼻子,沉默了,走了。
前兩天,呂布又再次找到了王允。
原來以為會配合朝廷舉動的山東軍異常的沉默著;然後楊氏一族的人員天天不是再講長安物價問題,就是再說董卓已死可以返回雒陽的問題;長安城外的西涼兵卒似乎又在一天天的相互串聯,漸漸集合起來……
呂布建議王允,調集長安朝廷的四萬兵卒,由呂布他來帶領,然後以雷霆之勢打擊距離長安最近的一兩支的西涼軍,以此來震懾其心,令其不敢妄動。
然後王允又很嚴肅的拒絕了。王允認為西涼軍難成大器,不足以大動乾戈,更何況現在長安物資短缺,也騰不出多少的糧草來支持大軍的行動。
張遼聽了呂布的言語,也是沉默。、
雖然是呂布出言,但是也是張遼有出過主意,做過謀劃的,但是現在,就連張遼都很無奈……
張遼說道:“溫候,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董卓已經死去多時了,但是朝野當中似乎還沒有形成統一的思想和力量,王允似乎是在刺殺董卓之時就耗光了所有的行動力和魄力,現在幾乎是瞻前顧後行動緩慢,而且還不聽取呂布的建議,這個情形讓張遼很是擔憂。
“準備?”呂布喃喃地重複了一下,“是該準備了,但是又如何準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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