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的進入到了下半夜,再有一兩個時辰就天明了,但是在這個時間內,卻是一天當中最為寒冷,最為黑暗的時刻,秋天的霧水慢慢的在平定縣城四周彙集起來,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白紗。
鮮卑人擁擠在一起,許多人馬堆疊在一處,完全沒有了縫隙,也沒有了之前如同潮水一般,一浪高過一浪的氣勢。
現在的鮮卑騎兵,在昏暗的夜色當中,隻能看清楚身邊的戰友,而遠方的情況,便隻有一個大概,根本不能看到全局的情況。
大當戶察覺到了不對勁,扯著脖子喊叫著,甚至因為現在的隊列和情形太過糟糕,心情焦急無比而導致嗓音尖細,就像是被閹割了一半一樣也沒有察覺:“跑起來!全部都跑起來啊!”
牛角聲嗚咽著,傳遞著大當戶的號令,但是現在鮮卑人全部相互擁堵在一起,相互之間推搡著,在馬匹和馬匹之間根本沒有多少空間,怎麼可能說跑就能跑動的起來的……
向前?
前麵都堵著,怎麼向前?
就在鮮卑人一頭霧水的時候,從右翼趕來的徐晃,揮舞著戰斧,趕到了!
“殺!”徐晃帶著騎兵,並沒有直接一頭紮進這個大麵團當中,而是選擇了稍微傾斜的一個角度,就像一把鋒利的切刀,擦著鮮卑騎兵的外圍斜斜削去……
馬蹄聲中,幾乎是難以寸進的鮮卑後部根本就沒有辦法低於從側後方殺來的徐晃部隊,頓時就被砍的手忙腳亂,血肉橫飛。
“殺!”馬延揮舞著長槍,斜斜的兜了一個圈子,也返身衝著速度驟降的鮮卑騎兵衝來……
脫離了鐵蒺藜區域,見再沒有馬匹受傷倒地了,才剛剛鬆了一口氣的鮮卑騎兵,忽然之間就聽到了馬蹄的聲音,在側前方的夜色裡,馬延的漢軍騎猛的衝了出來,對著速度還未能提升起來的鮮卑前部就是一個乾脆利落的突擊!
“殺!”中軍的黃成指揮著刀盾兵,掩護著弓兵弩兵,在後軍發射出來的火球照耀之下,在沒有了其他威脅的情況下,脫離了輜重車陣,在夜色的掩護中往左側遷移了少許,對暴露出來的中間部分的鮮卑騎兵進行射擊……
幾乎是同時間,前部和後部鮮卑人傳出了詢問和遇襲的牛角號聲,交纏在一起,讓位於中間的大當戶根本難以聽得清楚。
前方接敵了?多少人?
後方也有漢騎?又有多少人?
再加上時不時身邊的鮮卑兒郎又被從漢軍步陣那邊飛出來的箭矢弩矢射中,慘嚎著掉下馬背,一時之間各種聲音,各種信息紛至遝來,在大當戶的耳朵邊嗡嗡作響。
遲緩得片刻,沒有得到中軍牛角號的及時回饋之後,前部和後部的鮮卑騎兵在本能的驅使之下,開始進行了各自的作戰,有的號令往前衝,有的號令往側麵跑,頓時就像亂哄哄的一群馬蜂。
同時間遭受了三個方向攻擊的鮮卑騎兵擁堵在一起,原本兵力上的優勢並沒能夠展開,許多擁堵在一起的鮮卑兵卒既見不到敵人也看不清方向,反倒是周邊自己戰友們的不絕於耳的慘叫聲連綿一片,各種不同的號令讓自己無所適從,在這種情況下,原本的勇氣和熱血在茫然無措當中一點點被磨滅乾淨。
前後都有漢軍騎衝刺而來,而自己卻卡在隊列當中,相互推搡著,有氣力卻使不上,有對手卻夠不著,等到遭受了馬延和徐晃像是割肉一樣切走了一大片又兜了一個圈回來的時候,鮮卑騎兵渾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優勢的一方,似乎西麵八方都有漢軍,而自己卻隻能在中央瑟瑟發抖,什麼都做不了,除了等死。
那些在四周圍攏上來的點點的火把,那些在黑夜中傳過來的陌生而又熟悉的怒吼聲,鮮卑騎兵想跑又跑不起來,要開弓射箭卻又被自己的戰友的身體擋著視線……
原先馬延左翼的騎兵現在已經穿透了遲緩的鮮卑邊緣,竄到了右側,而原本右側的徐晃則是衝到了左側,交叉換位之後,導致不僅是普通的鮮卑騎兵不知道該和那個部隊進行交戰,就連大當戶都發現自己都失去了判斷的依據和坐標。
混亂不可避免的產生了,許多鮮卑騎兵跟在自己的部落頭人周圍,開始了自顧自的行動,而此時大當戶的牛角號聲,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作用。鮮卑的騎兵分散開來,有的轉向繼續攻擊馬延部隊,有的則是和徐晃部隊交戰在一起,還有一些人從大部隊裡麵扯動出來,跑向了外圍……
一邊是混亂無比的鮮卑大部隊,一邊是井然有序宛如一體的漢軍騎,雖然人數上還是鮮卑占據了優勢,但是現在的鮮卑騎兵就像是一個笨拙的巨怪,徒勞的揮舞著雙手,卻始終沒有辦法準確的打擊到對手。
天明之前的黑夜最為黑暗,月亮似乎也因為不忍心看平定這一塊血肉磨盤而隱遁了,隻剩下殘餘的點點星光。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鮮卑人在腹背受敵的狀況之下,混亂無比的行為根本無法和漢軍井然有序的隊伍進行對抗,許多部落的小頭人也身處於戰場之中,完全搞不清楚具體的情況,隻是聽著四周傳來的聲響,以為自己已經陷入了漢軍的重重包圍之下,在發現鮮卑戰況急轉直下的時候,終於是害怕了,崩潰了,為了保存自己部落裡麵的人口不受過大的損失,便偷偷的開始向著外圍遊走逃竄。
隨著第一隻鮮卑的騎兵部隊在部落頭人的帶領之下趁著黑夜奪路逃竄,越來越多的鮮卑人也不知不覺的開始加入到逃亡的行列當中了……
騎兵就是有這一點好處,當一隻騎兵一心一意的逃命的時候,在沒有特殊地形又或是兵力上絕對優勢,要想全殲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失去了鬥誌的鮮卑人就像是喪家的野狗,夾著尾巴,慌不擇路的亂竄,有的甚至是撞到了步軍戰陣當中,但是更多的卻是借著黑夜的掩護,往荒野上逃走了。
馬延和徐晃也根本不去理會那些零星逃竄的鮮卑騎兵,兩人而是就像一把鋒利的剪刀一樣,不停的在還在抵抗的鮮卑騎兵戰陣上剪下一塊塊的血肉來。
鮮卑的隊列徹底完蛋了,
毫無秩序的各自為戰,帶來的就是各自被馬延和徐晃聯合絞殺,從身後漢軍步陣那邊射出的箭矢和弩矢,也在不停的使得鮮卑失血。
大當戶幾次企圖重新聚攏兵卒,指揮作戰,但是單一的牛角號在這個混亂的局麵之下顯得那麼蒼白無力,就連聽到的人都沒有多少,更談不上調動和指揮了。
大當戶大怒之下,一個挺身就想從馬背上立起,企圖挽救戰局,但是動作才做了一半,就覺得腦袋一陣劇痛,眼前頓時發黑,身軀搖晃了兩下,一頭栽下了馬背。
“大當戶!”其身邊的護衛大驚失色,連忙下馬將其攙扶起來,發現還有呼吸,便將其抬上了馬背,團團護衛住,尋了一條路,落荒而去……
失去了統領的鮮卑騎兵更加的慌亂,隨著最後一名反抗的鮮卑騎兵跌落馬下,血與火的長夜終於是過去了,被血液浸泡的平定城的大地,也慢慢的迎來了久違的平靜。
廝殺聲漸漸的停息了,在光明即將到來的時候,整場戰鬥接近了尾聲,馬蹄聲漸漸的不再急促,風中也沒有了箭矢飛翔的那種尖銳的破空音,隻是殘留下此起彼伏的臨死之前的傷兵呻吟的聲音。
“啊……天亮了……”斐潛望向了東方,“終於,結束了……”
清晨的秋風拂過,也帶走了戰場之上的硝煙,新的一天到來了。
天邊一道紅色,轉眼之間就變得亮黃,整個天際的顏色也從墨黑變成了灰色,又很快的明亮了起來,變成了藍色,一輪紅日就像是急不可待一般,從東方山嶺之上躍起,照耀在收拾著戰場的漢家兵卒身上,也照在了斐潛等人身上……
戰場之上殘留的火苗終於是燃燒殆儘,一股股的黑煙跟隨著晨風飄搖直上,最終化在了秋天明朗蒼穹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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