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的確無論從那個角度來說,都是最恰當不過的人選。
或許曆史上王允隻是想嚇唬嚇唬,然後如果楊彪等山東士族服軟或是派個人表示一下順從的話,那麼王允說不定就賣山東士族一個麵子,既顯示出自己的權威,又展示了自己的大度……
然而當蔡邕被捕下獄之後,那麼長的一段時間內,隻有一個還算是分量一點的人找上門來為蔡邕求情,卻奈何是西涼人,馬日磾。
山東士族楊彪等人似乎都袖著手,圍觀者,冷笑著,就像是後世那些站在地上吃瓜群眾,漠然的看著高樓之上的爬窗的輕生者,興高采烈的議論著,或許還有幾聲不耐煩的催促。
於是王允就衝動了,隨後就後悔了。
蔡邕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不過在斐潛的提醒之下,他也很快的意識到了這一點,不由得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斐潛說道:“若是師傅……弟子若無作為,便是不忠不孝;若是有所為,隻需片語,便也是如此下場……如此,蔡家、斐家具為齏粉矣。”
蔡邕搖頭歎息道:“如此,子淵送此祥瑞,其意於此也?”
斐潛點點頭。
曆史上王允根基不穩,急需證明自己,因此不管是扣著呂布遲遲不封賞,還是對於西涼將校的舉而不決的態度,還是妄圖用蔡邕之死向山東士族施壓,種種莫名其妙的行為背後,其實就是王允在刺董之後,沒有迅速的調整好利益分配有關,又想著大權獨攬,又害怕自己成為董卓第二……
斐潛看著蔡邕說道:“師傅前已有胡人同化之疏,今隻需……”說著,斐潛從懷中掏出了一份羊皮卷,遞給了蔡邕。
“這……子淵!汝好大膽子!”蔡邕一看之下,竟然有些生氣,沉聲喝道,“……此匈奴國書,豈能輕慢至此?!”
斐潛乖乖低頭承認錯誤,反正拿出了已經心裡就知道多少會被蔡邕這個老古板念叨幾句了:“是,弟子錯了。不過,若是以匈奴進貢請封之由,言之甚為羨慕漢家經學,欲請師傅至北地講學……嗯,這個……”
按照王允現在正在興奮期的狀態,南匈奴進貢什麼東西,是三隻羊還是兩頭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這樣一個態度,有這樣的一個動作,就可以證明他王允一上任,就給大漢朝帶來了祥瑞,帶來了四方臣服,那麼就表示將來王允他必定也會將大漢朝帶上一個新的高度……
而且,當下朝野當中的經學大拿,確實是蔡邕無疑。
因此隻要稍加推動,蔡邕就能順順利利的拿著匈奴的冊封令,光明正大的出長安直奔並州了……
但是問題還是要蔡邕肯配合。
斐潛眼巴巴的看著蔡邕,希望蔡邕能夠點頭。
蔡邕皺著眉,很嚴肅的盯著斐潛,沉聲說道:“子淵,莫非要吾行欺君之事!?”
斐潛連忙說道:“非也,非也!南匈奴單於於扶羅確實好學漢家經書,曾言自己並非漢人,不能聽大儒親言授課,甚為憾事……此乃於扶羅之願也,怎能說是欺君?”至於有沒有點名蔡邕,那就……
反正斐潛說了算……
蔡邕聽聞並非是斐潛胡亂編排的,而是於扶羅有說過這樣的話,臉色這才好了一些,點點頭,說道:“身為胡人,有求學之心,甚為可嘉……”
“那麼師傅……”斐潛想趁熱打鐵,敲定了再說。
蔡邕摩挲著羊皮卷,好一會兒之後,才將羊皮卷又遞給了斐潛,問道:“子淵欲如何行此事?若吾得行,汝又如何得脫?”
斐潛一邊隨手將羊皮卷了卷,便塞回懷裡去,看得蔡邕直皺眉,一邊說道:“師傅,弟子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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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湛坐在牛車之內,遙遙晃晃的緩緩前行,忽然道路一旁的小亭內走出一人,峨冠博帶,揮舞著手臂喊道:“友若稍駐!”
荀湛叫停了車,扭頭一看,便下車拱手道:“見過公則。”
郭圖上前幾步,挽著荀湛的手臂,說道:“友若何棄之!”
荀湛笑笑,說道:“湛意已決,公則勿需再勸。”
郭圖聞言歎息不已,一臉的惋惜的樣子,一邊拉著荀湛往小亭內走,一邊說道:“仲治原意也來,奈何明公有事尋他,故而……”
荀湛微微一笑,說道:“公事為重,仲治有心足矣。公則還請替吾謝過。”其實荀湛心中跟明鏡一樣,辛評多半是不好意思見自己而已,才用一些理由來進行推脫。
至於郭圖,嗬嗬,對於他而言,基本上沒有任何事情是不好意思的。
韓馥是潁川韓氏之人,跟荀湛、郭圖、辛評都屬於潁川名士,當時韓馥到了冀州位任州牧之時,便邀請了家鄉的人前來助陣,因此郭圖、辛評和荀湛一樣,原本都是屬於韓馥的屬官。
隻不過最後潁川的這些人,或者說這些人背後的家族,在袁紹和韓馥兩個人發生了不可調和的對抗當中,最終選擇了袁紹而已。
韓馥最終成為了潁川士族和冀州士族聯手之下的犧牲品,而郭圖、辛評則迅速的調整了姿勢,迎接了袁紹的入主冀州。
而荀湛,則是辭官掛印而去。
袁紹當下正是春風得意,大肆宴請,頻頻和冀州人士進行親密接觸的時候,自然不會關注一個荀湛,就算其是潁川荀氏又能如何?
不是還有其他的潁川人麼,不差荀湛這一個!
因此袁紹對於荀湛的離去,跟本毫不在意。
郭圖端起一杯酒,敬給了荀湛:“友若此走,吾心實哀……唉,昔日坐而暢談,縱論天下,今日一彆,不知何日才能再會啊……不知友若,欲前往何處,也好書信往來,以寄相思……”
荀湛說道:“吾欲回潁川,尋一山美水靜之地,研讀經文,不問世事矣……”
郭圖眨眨眼,頓足而歎道:“友若大才,正當施展之時,焉可寄情於山水?”
荀湛微微擺手說道:“公則之才,十倍於吾,莫要玩笑……來,謝過公則此酒,吾祝公則一展胸中抱負,翌日若是榮歸桑梓,也好讓吾沾光一二!”
“啊……如此便謝過友若吉言……”郭圖也端起酒杯,和荀湛一飲而儘。
又再說了幾句,郭圖便念念不舍的將荀湛送上了牛車,然後遠遠的一直揮著手,直至不見了牛車的蹤跡,便轉身回到了小亭子內,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著……
過了一個多時辰的模樣,幾騎從官道上飛馳而來,到了亭外下拜,拱手說道:“牛車確往南而去,像是欲往潁川而行。”
郭圖皺眉,沉思了一會兒,最後什麼也沒有說,擺擺手讓人退下了……
如此,也好!既然荀湛真的如其所言回潁川隱居,那我也無需再做小人啦!就算是全了鄉情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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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麵的這幾人,已經走了嗎?
看著這樣,似乎是郭圖自己派來的人,並非袁紹之意……
不過也還是需要再小心些。
荀湛扭頭往後麵看了一會兒,便叫停了牛車,然後下了車,卻讓牛車一行人繼續往前,而自己,則是帶著幾個貼身的護衛,走上了旁邊的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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