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雖然是白波軍已敗,但是很明顯這隻是一部分的人,其餘人員尚在後麵,也沒有看到一些攜裹的百姓,因此斐潛直接命令馬越就勢跟著這些逃跑的白波軍卒,一麵驅趕,一麵圍捕。
跟在胡才後麵姍姍來遲的兵卒雖然整體而言比起一般的雜兵和百姓來說,相對好了一些,但是也是好的有限,這一整天就早上出發的時候吃了一頓稍微湊活一些的粥,然後白天一泡尿之後,就啥也沒有了,接下來又緊巴巴的跑了一天,結果剛剛趕到了平陽,卻發現不僅沒有能夠拿下平陽,而且還被打的大敗……
當在平陽城吃一頓好的希望完全破滅之後,許多跑了一天的白波軍又累又餓,根本就提不起反抗的勁頭,在馬越帶著騎兵衝擊之下,很快的就分裂成為了好幾個部分,一些實在跑不動的,就跪在地上投降,而那些還有一些氣力的,則是慌不擇路的四散奔逃。
作為剛剛加入戰鬥的生力軍馬越,則是按照斐潛之前所吩咐的那樣,在擊散了白波軍的集結之後,便分散開來,將整個的騎兵分成了兩個部分,就像是驅趕羊群一般,將零散的白波軍兵卒驅趕到一起,然後又輪流不斷的攻擊逃跑的白波軍後軍,一塊一塊的切割著,使得白波軍根本就沒有機會能夠停下來整頓或是休息,隻能是拚死的往前而逃。
整場戰鬥逐漸的進入了垃圾時間,胡才帶著一些親衛,仗著有馬,在其他兵卒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便率先逃跑了,動作之快,使得在其後追趕的馬越一直都沒能抓住他……
不過其他的白波軍就沒有那麼幸運了,大部分跑著跑著就沒了力氣,也就失去了逃命的機會,被收繳了兵刃,蹲成一堆,然後被黃成帶領的步卒,捆成了一排,彙集在一起,準備押回平陽。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了,馬越最後追了一陣,還是沒有見到胡才的蹤跡,另外也擔心視線不清,馬匹高速奔跑之下容易受傷,便怏怏的收了兵,彙合了黃成,一起回到了平陽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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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平陽縣城的大帳之內。
斐潛正在和黃成、馬越、賈衢等人統計核對這一場戰鬥的情況。
斐潛這一方兵卒主要是在防守城池那一段時間損失的,尤其是在白波軍用弓箭突襲的時候死傷尤為慘重,前後加起來一共有兩百六十四人當場死亡,重傷的有三十五人,輕傷的有二十八人。
輕傷的活下來問題應該是不大,但是那些重傷員,在這個缺醫少藥的年代,隻能是看他們各自的運道了。
至於另外的白波軍一方,這個不太好統計,畢竟在陌刀陣下,幾乎是沒有見到整個人形的屍首……
不過俘虜數目就比較可觀了,一共是一千九百七十人,現在全部看管在平陽城外。
“此役真是痛快!”馬越端起了桌案之上的酒爵,先敬了斐潛,說道,“未曾想主公經也深蘊騎兵之法,‘驅羊’二字道儘踵其敗軍之意也!”
一旁的黃成聞言,頭沒有動,卻橫掃了馬越一眼。
賈衢也是一眼瞄了過來,不過他沒有去看馬越,而是看了看斐潛。
斐潛看到賈衢看了過來,輕輕一笑,表示無妨。
也難怪馬越高興,這一次可以說是他自從上郡馬家敗退之後第一次親自領兵作戰,而且他自己才剛剛過繼給馬延作為嗣子,正是急需要證明自己的時候,有了這樣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雖然不足以完全證明自己的能力,但是至少可以給馬延以及馬家之內其他的人看看,說明馬延並沒有挑選錯人。
斐潛也舉起酒爵,回應了馬越一下,說道:“子度今日且牛刀小試,翌日自當綻放光華也。”畢竟馬越畢竟還是年輕了些,或者說,還是比較的直爽的,沒有經過多少人情世故,所以斐潛也就回了一句,將此事揭過。
“敢問使君,城外之俘,當作何處置?”賈衢拱手問道。打仗麼是黃成、馬越這樣的武將側的事情,現在戰打完了,自然這些善後處理的問題就落到了賈衢頭上,自然是要來問一下斐潛的態度。
“梁道汝意何如?”
在經曆過安邑張氏的事件之後,賈衢明顯果斷了許多,見斐潛未有言語,還以為斐潛不好意思講,畢竟這種事情按照慣例大都是下屬提議主公拍板的,因此也沒有猶豫,直接張口說道:“坑殺即可。”
斐潛不由得愣了一下。
斐潛忽然覺得這畫風有些不對啊,按照正常的三國演義裡麵經常出現的場景,不是應該說一些“殺俘不詳”之類的話語麼,怎麼這麼乾脆利落的一句“坑殺即可”了事?
賈衢注意到斐潛的沉默,以為是要再給詳細一些的理由,便很平淡的說道:“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彆。過製則亂,過作則暴。不事農桑,失其和;不恤鄉土,失其序;擅動刀兵,目無王法,暴亂之人,死有餘辜。”
斐潛忽然明白了,為何皇甫嵩當年坑殺了那麼多的跟隨黃巾的百姓之後,竟然沒有一句殘暴之評,原來如此!
斐潛過長時間的遲疑,讓賈衢不由得生出了些詫異之色。
斐潛在心底長歎了一聲,然後說道:“今地多荒蕪,尚無人可作。”
賈衢恍然道:“使君所慮極是。然其首惡未除,恐難以指使也,留之恐怕……”
賈衢認為斐潛的考慮也是有道理的,不過既然自己負責這一塊,當然也要將困難說清楚,當然,最後的決定權還是在斐潛手中,因此包括賈衢在內的眾人都在靜靜的等待著斐潛的最後的決定。
一言即可決人生,可定人死,一言不合千萬人頭落地,說起來似乎狂拽吊炸天,可是真的當這個決定權交到自己手裡的時候,斐潛卻發現選擇起來是如此的困難。
這些白波軍,絕大多數都是在這個河東的河內區域的農戶獵戶,要麼是因為交不起賦稅,要麼是因為被黃巾所攜裹,成為了白波軍,成為了賈衢眼中的“死有餘辜”之輩。
問題是這樣的看法,斐潛意識到,這不僅僅是賈衢一個人的觀點,而是與賈衢一樣的士族之人的公論。這些原本農民,因為反抗了,違反了整個士族得以生存的基礎規則,成為了漢朝秩序的破壞者,所以必須死。
若是兩軍交戰,那自然是毫無疑問,你死我活沒什麼好選擇的,但是如今這些人已經繳械投降了,按照道理來說應該算是俘虜了,還是要殺麼?
但是真的不殺,也是麻煩,賈衢也說了,“首惡未除”,彆說白波軍的幾個渠帥都還未死,就連這一次帶兵前來攻打平陽的那個將領也逃了,萬一自己在這邊安排下去屯田,然後又有白波軍這幾個渠帥待人前來煽動,又怎麼辦?誰能保證這些見過血,殺過人,搶奪過財物的人可以重新安守本分的做回農夫?
話又說回來,畢竟是近兩千的人的性命啊,人可不像什麼田地裡麵的農作物,一年之內就能生長出來,依照漢代這麼差的生活條件,能從幼兒時期成長到壯勞力,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己一個命令雖然簡單,但是至少也就等於是毀去了上千戶人家的頂梁柱……
斐潛閉上了雙眼,內心在不斷的翻騰,這到底要怎麼選?
良久,斐潛長長的歎息一聲,說道:“今日已晚,且以薄粥饗之……”
賈衢目光閃動,恭敬的拱手道:“謹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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