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平陽舊城,看著眼前的殘垣斷壁,望著遠處的莽荒遠山,斐潛久久的沉默無語。斐潛知道自己又一次的麵臨著選擇,但是之前所有的選擇並不能給他這一次的選擇有多少的幫助,因為之前的經驗,之前的成功,未必這一次依舊能夠遵循,能夠成功。
就像腳下百年前曾經是美麗的華庭,但是一旦選擇錯誤,也變成了如今的一片黃土。斐潛仰頭向上看去,隻見厚沉的鉛雲不知何時消失,露出後方的湛湛晴空。
碧藍寧靜的天空是如此美麗的存在,然而在斐潛的心之中,卻像是天空中原本那些厚重的鉛雲從天上落到了自己的心裡。
自己真是再一次站在十字路口之間啊,斐潛略一沉默後自嘲的笑著搖了搖頭,轉頭看向一旁的忙碌的阿打。
阿打是在北屈斐潛募兵的時候來的,這一次前來支援河東,斐潛也就將這一些胡人帶了出來,現在大部分跟著馬越去了白波穀,留在斐潛身邊也大概就隻有一百多人的樣子。
因為這兩天清理平陽舊城廢墟兵士也頗為幸苦,所以斐潛就下令將隨軍帶著的羊宰殺了幾隻犒勞一下兵卒。
說到炮製這些羊肉,自然漢人怎樣也比不過這些胡人,所以胡人們也就紛紛大展身手,架起了一個個的木叉架子,三下兩下就殺了羊,拔了皮,一個個的烤製起來了。
胡人們倒是個個都是開朗的很,烤著羊肉的時候竟然也能唱起歌來,雖然語言不通,但是也能從歌聲中聽出一些歡快的意思。
漸漸的,羊肉的香味開始散發出來,逐漸的彌漫到整個的平陽縣城,也給這舊無人煙的城池重新沾染上一些凡塵的氣息。
這座城市原來全無人氣,就算是有些樹木和雜草,但是感覺上似乎沒有什麼生機,但是現在卻仿佛在樹木草叢間的都沾染上一絲鮮活之氣,就連那些樹梢之上的新芽都仿佛更加的嫩綠了一些。
羊脂在火焰灼燒之下,發出輕微的爆響,如同最誘人的伴奏,胡人們驕傲的仰著頭哼著小曲,漢人們一圈圈的圍坐在一起,看著胡人們熟練的轉著羊肉,吞咽著口水。
就像身邊的黃成和親衛們,也是看著阿打,當然更多的是盯著那火焰之上的羊肉……
斐潛微微側頭,跟一旁的黃成低聲說道:“看看,人活著就是為了吃,不管是胡人還是漢人……”
黃成點頭讚成道:“其實有時候想想,確實是就為了一口吃的。”
“有地就可以種糧食,就可以放牧,就有吃的,所以拚命了也要去爭奪更多的土地,更好的土地,可是有一天忽然發現土地就隻有這麼多……”
“……”黃成沉默。
“就眼前來看,我們現在的兵數,都是浮萍,要養活這近萬的兵馬,至少要控製三個縣城的實地,而且還會很吃緊……”斐潛盤算著。
漢代的耕作技術太落後了,因為受限於工具上的缺失和不統一,比方說翻地的犁,有好的鐵犁,也有青銅犁,窮一些的人甚至用木犁、石犁,翻地深度也沒有多少標準,往往都是憑借農戶自己傳承下來的經驗,種植間距以及肥料追加更是沒有一個定數。
可以說漢代農業向上的空間還是非常的大。
平陽縣城舊址附近,有平地,可耕作。
北屈那個地方作為前哨,交易集市。現在設在北屈的那幾個冶煉,終究還是危險係數高了一些,而且也不好做保密的工作,遲早是要移出來的,或許白波穀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然,這些事情,都要先度過了眼前的這一關再說……
因為襄陵一事,自己改變了行軍方向的事情已經傳給了北屈營地,現在應該就是比拚耐心的時候了。
自己養活這些兵卒那些嘴都已經壓力甚大,更何況白波軍?
以前尚在雒陽之時,斐潛跟李儒獻策的時候說過,人在越是饑餓的時候越是更難懂的控製和計劃,在獲得了糧食補給的時候,往往會不顧一切的恐慌性的大量進食。
永安縣城是有一些糧食沒有錯,但是白波軍絕對沒有這個能力能夠進行有效的糧食分配和控製,所以多半是誰搶到了就歸誰的,在這種情況下,白波軍的人會下意識的儘可能的多吃,拚命的多吃,吃不下了還是要吃,原本可以供給一周甚是十幾二十天的糧食,可能在兩三天的時間之內,就會被恐慌性吃的七七八八,不剩下什麼了……
然後忽然一天早上起來,一泡屎拉完了,就有可能發現除了滿地屎尿,就沒有什麼可以吃的了……
而一旦吃了香甜的粟米飯,誰還願意回去啃樹皮燉草根?
因此在沒有遭受重大的挫折之前,白波軍一定會南下再進行一番的劫掠。
順著汾水南下的路線就是兩條,一條要通過汾水東岸的襄陵,一條就是走汾水西岸,而汾水西岸這邊,就必須經過平陽縣城舊址……
相比較而言,斐潛還更希望白波軍走東岸,因為汾水東岸地形狹窄,並不是很適合一個的大部隊行進的區域,特彆是像白波軍這樣農軍混雜,拖家帶口,老弱病殘都有的情況下,萬一進攻勢頭被堵,然後整個部隊卡在地形狹窄的長條形的區域,哼哼……
完全放棄東岸,全部走西岸,也是不可取的行為,西岸是比較平坦有利於行進沒有錯,但是若是被人從東岸突襲永安,那麼白波軍就完全被截斷了退路,再想回到呂梁山區,簡直就是難比登天,這樣一來隻能是在汾水西岸這一塊土地上和河東郡兵正麵決戰了……
不過白波軍顯然不是傻子,所以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順著汾水兩岸,同時而下,當然這樣也會導致原本集中在一起的部隊分成了兩個部分,力量上會有一些衰減,但是世間的事情那有什麼兩全其美的,隻不過權衡利弊選擇輕重而已。
隻是現在斐潛算不出來到底是誰會去東岸,誰會來西岸就是了。正在思量間,阿打在黃成等親衛炯炯的目光之下,小心翼翼到了斐潛麵前,腰都幾乎彎到了地麵之上,雙手將一把小刀舉得高高的,嘴裡嘰咕嘰咕說了兩句什麼。
一個懂的胡語的老兵在一旁解釋道,是請斐潛割羊肉的第一刀。草原上的習俗是讓胡人們的頭人來做這個事情,但是現在沒有胡人的頭領,所以自然就來請斐潛了……
原來如此,若是漢朝的其他官員,估計會很不耐煩的趕走阿打,因為在很多漢人的觀念裡麵,胡人就是蠻夷,作為士族,跟平頭百姓講兩句話都會覺得是一種屈就了,更何況和蠻夷打交道?
那麼自己要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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