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不錯……”
昕水河雖然沒有像黃河那樣的氣勢磅礴,但是也彆有一番風景。
湛藍的天,白雲朵朵,山樹青青,河水汩汩,山嵐順著河水而至,帶著山間特有的清新的氣息,又有一些濕潤,讓人的焦灼的情緒不知不覺中就放鬆了下來。
“……此處山環水抱,真是上等的風水佳地,若葬於此處,當可出貴人。斐上郡給自己算是挑了一塊好地方啊……”於扶羅說道,帶著一些清淡的口吻,就像是平靜的在講述很普通的一件事情,如同朋友之間的聊天一樣,絲毫聽不出什麼憤怒又或是什麼其他的情緒在內。
長期的日曬風吹,讓於扶羅的膚色已經類似於銅色,身形健壯,但又不是那種屬於一眼之下便是五大三粗的模樣,而是略微帶著一些彪悍氣,四肢勻稱,體型上簡單來說就是將斐潛放大一圈,在加黑一些膚色,就差不多了。
於扶羅的相貌,或許是有一些混血的因素,高額骨長眉,眼窩深陷,臉型方正,有一點白種人的模樣。
按照斐潛後世的觀點裡麵於扶羅這幅相貌,至少充當一個偶像劇的正麵角色不在話下,充當一個健康英俊的黑馬王子綽綽有餘,但是在如今漢代人的審美觀裡,這幅相貌就是蠻夷的模樣,歸入醜陋的一類。
“單於也通曉方術?”斐潛裝作沒有聽到於扶羅譏諷的意思,而且同時也頗感有趣,如果說一個漢人懂得這些斐潛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但是一個匈奴人也對於這些風水之術也有所了解,就難免多少有些意料之外了。
風水學的產生形成,是從河圖、洛書演變而來的,追根溯源,它是與易經卦理分不開的,所以實際上在春秋戰國時期,方術之士已經是獨立的一門學問了,隻不過後來方術當中有好多的東西被其他的學派所劫掠吞噬,例如易經成了儒家的學問,煉丹成了道家的技能,如今的方術就剩下些陰陽巫卜之類的東西了,逐漸的從與儒家道家平起平坐的位置之上跌落了下來。
於扶羅笑笑,說道:“略知一二。”斐潛不發作就像是讓於扶羅一拳打在了空處,也是無可奈何接不下去。
斐潛指了指桌案之側,說道:“不知單於是喜歡喝茶還是喝酒,所以都準備了一些。茶是漢地名茶,酒是北地烈酒,請問單於你想選哪一個?”
於扶羅目光閃爍,盯著笑吟吟的斐潛,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身軀微微前傾,說道:“若是我兩項都選呢?”
“茶,可清腹腸,消積漲,解熱毒,飲一碗茶,如涼風習習穿袖而過,神誌清明可靜心養性;酒,可生豪情,消寒意,活熱血,飲一碗酒,如烈火熊熊穿腸而過,情懷激發可神采萬丈。”斐潛頓了頓,然後也毫不示弱的看著於扶羅,說道,“可是若是兩項同飲,就既壞了茶又壞了酒,最終什麼都沒有……”
於扶羅緩緩的坐直了身軀,說道:“那麼不知斐上郡是喜歡喝茶,還是喜歡飲酒?”
“我是漢人,自然是喜歡飲茶。”斐潛理所當然的,似乎是毫不思索的說道,同時也在心中接了一句,當然有時候也會飲酒。
於扶羅卻依舊沒有說他自己到底要選哪一項,而是說道:“斐上郡,要知道北地可沒有好茶,隻有烈酒……”
“這不是正好麼,我有好茶,而單於你……”斐潛笑了笑,說道,“卻不知道有沒有好酒……”
“斐上郡你也未必有好茶。”於扶羅哂然一笑,說道,“要知道茶磚若是離了箱盒,可就轉眼間就潮濕腐爛了。”
斐潛望向了昕水河畔山體之上的那點點的寒芒,說道:“嗯,多謝單於提醒,我一定會將茶磚仔仔細細的包裝好,保證摔不壞,也砸不爛……倒是單於的酒也需要謹慎些,瓦罐若是破了,可就是會流得,一乾二淨,什麼,都不會剩下。”
於扶羅也瞄了一眼昕水河山上,然後迅速的轉回了目光,就像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樣,眨了眨眼,沉聲說道:“就算盒子再硬,也有砸開的一天。”
斐潛搖了搖頭,不接於扶羅的話語,很明顯,於扶羅願意坐下來談,已經是表明了不舍得動用武力,就於扶羅的僅剩的那一點家底,是撐不起幾次攻堅戰的。
匈奴的結構就是比拚誰的部落大,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若是於扶羅自己都變得遍體鱗傷搖搖欲墜,就算是殘留在南匈奴當中的人想要追隨他,恐怕都會停下了腳步。
和斐潛所處的環境相差不多,於扶羅需要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走錯一步都將遠遠的離開重返王庭寶座的道路。隻不過,於扶羅不知道斐潛的底牌,而斐潛卻清楚於扶羅最終是想要一些什麼東西。
斐潛指了指在北屈營地上麵飄蕩的三色旗幟,說道:“單於可知我這三色旗的來由?”
於扶羅搖了搖頭。
“鄙人不才,蒙承皇恩,身兼三職,一個是中央朝堂官銜,一個是上郡之職,還有一個……”斐潛仔細盯著於扶羅,將其臉上略微變動的神色收在了眼中,說道,“……是護匈中郎將,彆部司馬之職……”
於扶羅瞳孔略微收縮了一下,他一直以為斐潛隻是一個上郡守,彆的官職他倒是沒與太放在心上,唯獨這個“護匈中郎將”就像是一把重錘,噹的一聲在於扶羅心中敲響。
漢朝護匈中郎將職權極大,就連度遼將軍都是其下轄將領,統領幾乎所有北地的軍事兵甲,可以說是邊疆重職。
雖然斐潛現在隻是護匈中郎將的一個彆部司馬,但是因為目前漢庭並沒有設立護匈中郎將的官員,所以如果不是將來從朝廷中央直接下派什麼人物的話,實際上斐潛就等於是目前當下護匈中郎將的第一順位的競爭者。
於扶羅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如此,斐上郡,嗯……這個,到底要如何稱呼?”撐犁在上,於扶羅真的是從未見過一個漢人同時兼任這麼多的官職,真心不懂要怎麼稱呼斐潛才比較好。
“還是稱我是上郡守吧,哈哈,隻不過我現在這個上郡守……”斐潛哈哈笑著,就像是講一個笑話一樣,“……就如同單於的單於一樣……”
於扶羅皺了皺眉,肅然問道:“斐上郡此言何意?”
斐潛也收斂了笑容,正容言道:“我的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於扶羅沉默良久,然後說道:“既然如此,斐上郡先將我的人還給我吧。”
“還給你人,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斐潛慢悠悠的說道,“……我上次運送貨物的時候死了二十個人,損失了四輛車,還有馬……”
“三十匹馬。”於扶羅斬釘截鐵的說道。
斐潛搖了搖頭,這個交換價值自己太過於吃虧了,“六十匹。”
於扶羅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一字一頓的說道:“最、多、四、十。”
斐潛沉思了一會兒,端起了茶碗。
於扶羅也隨之端起了酒碗。
兩人相視一笑,相互示意了一下,一飲而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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