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車隊車馬來到了陝津的吊橋之前,守護吊橋的軍候翻了翻眼皮,上下看了一眼車隊,嘴角上微微往下一撇,揮了揮手,讓幾個兵士上前檢查。
河東的領隊連忙迎上前去滿麵堆笑的將早已經準備好的錢袋奉送到領頭的老兵手上。
“車上裝的是什麼東西啊?”這個老兵上下顛了顛錢袋,然後就扔給一旁的兵士去點數目,隨口問道。
商隊領隊陪著笑說道:“就隻是些普通糧草,沒有違禁之物。”
“哦?糧草?你是新來的?”老兵嘿嘿笑了兩聲,也沒等領隊回答,就隨便讓兵士抽查了一個車廂,見沒有什麼問題也不多廢話,就回去稟報軍候,然後就讓車隊過去了。
領隊一邊千恩萬謝,一邊心裡在奇怪,平常這些兵痞,就算是沒有問題也要找些問題,就算是找不到問題也會在車馬之周繞著圈子就是不放行,肯定怎麼也要多少再出點血才能過得去,今天怎麼這樣的奇怪,連第二個準備好的錢袋都不用拿出來,就放行了?還有剛才那一句什麼新來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心中奇怪歸奇怪,但是也不敢多說什麼,商隊連忙動身,通過了長長的陝津浮橋。
過了陝津不遠,就是一個喇叭口形狀的山穀,在靠近陝津比較寬闊的這一側,建有一個木柵欄圍起來的超大的臨時性的交易市場,簡陋無比卻熱鬨非凡。
搭建棚子所用的樹木甚至連樹皮都沒有完全清理乾淨,就那樣子粗糙的搭建了一個框架,四麵都是空的,然後用茅草在頂棚之上稍微鋪就了一下,簡直就是除了能夠勉強遮擋一些頭頂的風雨日曬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但是就是在這樣的破敗條件下,許多身穿素絹的商人卻像是盯上了腐肉的蒼蠅一般,嚶嚶嗡嗡的在草棚之下盤旋,從一個草棚奔到另外一個草棚,手中揮舞著文書,就像是拿到了千萬貫錢財一樣,小心翼翼又帶著那種驕傲的神情,刺激的河東商隊的領隊身體竟然微微有些發顫起來……
這才是大生意的樣子!
那一個個奔跑的身影,那在草棚之下堆放的一車一車的貨物,仿佛這一塊地盤之上,處處彌漫著銅錢的迷人香味……
領隊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就像是要將空氣之中那種銅錢的味道全部都吸入肺腹一般,然後睜大了眼睛,辨認出其中最大的那一個草棚是交易糧草的,不由得臉上都浮現出了一點激動的潮紅,匆忙交代了幾句,就大步的往草棚之下奔去。
還沒等領隊奔到交易糧草的草棚之內,就被在外圍維護秩序的兵士攔住了,然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就指了指立在其身側的一個木牌。
隻見木牌上麵寫著四個大字“隻糶不糴”!
啊!
領隊一臉的茫然,這裡居然不收糧!
為何不收糧?
怎麼可能不收糧?
那我帶來的糧草要去哪裡賣?
兵士似乎知道領隊心裡想說什麼,又用手一指,隻見在這個市場的柵欄之外官道不遠處,有一個孤零零的小棚子,在棚子底下有一個桌案,有一個中年人正衝著這裡招手,在桌案旁有一個很小的木牌,木牌小到不注意看根本就注意不到,木牌之上隻寫有一個字——“糴”。
看看大市場內熱鬨無比的景象,然後又扭頭看看那個孤零零略顯淒涼的小棚子,領隊忽然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就好象是下一個淒涼就將是他自己。
“你是新來的?”小棚子裡麵中年人笑眯眯的問道。
“為何又如此說法?還有,請問為什麼裡麵不收糧草?”
“因為隻有這裡收糧。”中年人笑眯眯的,眼神就像是一隻大灰狼看見一隻可愛的小白兔,充滿了喜悅。
領隊拱了拱手說道:“敢問糧價幾何?”雖然有些疑惑,但是隻要是有人收也可以,反正糧草賣給誰都不是一樣的賣麼?
中年人從桌子上翻出了一塊木牌,指著上麵標示的價格,讓領隊自己看。
“每大石粱650錢!黍才500錢!麥390錢!粟420錢!汝戲耍吾焉!”領隊越看越怒,這個價錢就隻是比河東現在的市價多了那麼一點點,多出來的就剛好差不多是車馬的運費……
司隸糧價就沒有低於千錢的,自己辛辛苦苦從河東收集糧草而來,難道就是為了賺一個車馬費?
領隊大怒,拂袖而去,此處不糴,難道司隸處處都不收糧了?
草棚之內的中年人,依舊是笑眯眯沒有說話,看著領隊一怒離去,也沒有勸阻。
從陝津要往陝縣,要經過一個天然山體所形成的喇叭形穀口,所有商隊都需要經過這個穀口才能抵達司隸,同樣也有兵士在維護次序,所以雖然各家的車隊都積壓在路口,但是並不會太過雜亂,而是按照次序陸續通過。
領隊也帶著車隊在排隊等候。
“你是新來的?”忽然旁邊一個商隊裡有一位老者說道。
“啊?為何都如此說法?”領隊很奇怪,難道我的臉上寫了新來兩字麼?怎麼都問我這個問題?
老者笑了笑,然後指了指在自己車隊之前懸掛的一根三角形的小旗幟,說道:“你沒有這個旗幟是出不去的……”
領隊環顧,這才發現四周排隊的商戶車隊上,基本上都有那麼一根小旗幟,在小旗幟上還有寫著“乙亥”、“丁醜”等等的字眼,像是編號。
“請教老丈,此旗如何取得?”
老者指了指後麵的市場,說道:“於此時買賣,均有文書,然後憑文書至營口處草棚領取,過穀之時上繳方可通行。”
“老丈,敢問你這是采買的何物?”
“嗬嗬,自然是糧草。”現在在司隸,沒有比糧草更吃香的商品了。
領隊眼珠轉了轉,既然自己沒有旗幟,沒有辦法出去,那麼是不是可以——
“在下車馬之中也是糧草,若是老丈有意……”
沒等領隊說完,老者勃然怒道:“過所之物若與文書不符,輕者沒,重者斬!我好意提醒與你,你為何要來害我?哼!”說完便一甩袖子走開了。
領隊呆了半響,又扭頭看看眼前的喇叭口的穀口,感覺自己就像是掉入了陷阱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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