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來此二十年(1 / 1)

從外走入的身影穿著一身玄衣,梁湘橙不過稍稍蹲下身體,謝瞻便走近了,將他扶了起來:“不必拘禮。”

這一聲說出,底下的丫鬟們都將頭低得更低。肆兔更是拘束地站在一旁,眼底難掩詭異之色。

昨夜魏帝已經和梁湘橙洞了房,他本以為這暴君看到公主是個男的,要直接把他們都剁碎了處死。

沒想到一夜過去無事發生,今日還天上掉餡餅,砸到了首鼠頭上。

……難道這謝瞻就好男色?

肆兔越想越奇怪。

梁湘橙自然是不管旁邊的人都在想什麼,他聽到謝瞻的聲音,便又站直了:“謝陛下。”

宮女已經將午膳都準備好,端到了桌子上。梁湘橙中午點了兩葷兩素,還另外吩咐小廚房煲了雞湯,有意讓謝瞻補補。

“行了,你們都退下吧。”謝瞻不喜用膳時有仆從在,他坐到桌邊,直接揮手讓他們都離開了。

“是。”

不一會兒,那些宮女便都快步離開。肆兔走到門口時看了眼梁湘橙的臉色,將房門帶上了。

“你這陪嫁的丫鬟倒是挺機靈。”謝瞻收回目光,“男的?”

梁湘橙彎起眼眸:“你怎麼看出來的?”

“一身的腱子肉,誰看不出來。”謝瞻臉色難看,他開口道,“明日打發他出去,朕已經和底下的人說過了,你讓他帶著信物,直接去軍營裡麵報到。”

“這麼快?”梁湘橙有些詫異,他轉念一想,又笑道,“他剛剛還說想走呢,這下估計要高興死了。”

“誰管他高不高興。”謝瞻收回目光,他見梁湘橙將湯盛好了遞給他,伸手接過了,“什麼時候起的?”

“剛剛。”梁湘橙道,“大王不是說要和我一起睡懶覺?你個卷王,背地裡偷偷卷。”

“哼……朕若是和你一起睡到現在,那些老家夥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們倆淹死。”謝瞻麵色不善道,“你是不知道,朕今日上朝,已經有人明裡暗裡說你居心叵測,是禍水了。”

“禍水就禍水唄,我還能更禍。”梁湘橙感覺挺好玩,“等明日肆兔去了軍營,他們估計還要鬨一場。我就在這裡,看他們能拿我怎麼樣。”

謝瞻聞言也笑了。

梁湘橙靠著椅子,他見謝瞻接過湯碗後用銀針給每樣菜都試了毒,不免挑眉道:“這些菜有問題?”

“今日的沒問題。”謝瞻將銀針收回,“但小心為上。”

畢竟這皇宮裡人心複雜,各項利益關係牽扯其中。而想要他謝瞻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梁湘橙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他腦中驀地想起了某個人,問道:“我那嫁妝怎麼樣了?”

“嫁妝?”謝瞻過了一會兒才明白梁湘橙說的是盛淵,頓時諷笑出聲,“他對謝景玉忠心的很,各個酷刑都受了一遍,就是沒吐出來一個字。想通過他找到謝景玉的行蹤,怕是有些困難。”

梁湘橙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了小說裡有關盛淵的情節,他湊過去,問謝瞻道:“之前你是不是對這個盛淵,用了炮烙之刑?”

謝瞻指尖一頓,沒說話。

他曾經的確對盛淵用過炮烙之刑。史書記載,是因他長期抓不到謝景玉,謝瞻暴怒所致。

這本就是他之前做過的事,謝瞻沒什麼不敢承認的。

但如今麵對梁湘橙,謝瞻還是不由自主的有些畏怯。

仿佛他剛剛在梁湘橙麵前畫了一張姣好的人皮,還沒戴上多久,這漂亮的人皮便又被捅破,露出了他半人半鬼的醜陋麵容。

“你……”他喉間有些乾澀。

“他做什麼該死的事了?趕緊說出來讓我聽聽。”謝瞻還未出聲,梁湘橙便把一個雞腿夾進他碗裡,麵上全是好奇,“吃了再說也行。”

謝瞻:“……”

他手指蜷縮片刻,道:“你不覺得朕暴虐成性?”

“這有什麼?”梁湘橙開口道,“說實在的,我見過的恐怖東西多著呢。比如把人的手指一節一節砍下來,再比如什麼剝皮改造,把人做成海獅啊……”

謝瞻被他說的臉色都綠了,他握住梁湘橙的手掌,道:“彆胡說八道,現在吃飯你說這些。你是不是又在那邊,偷看什麼鬼畜電影了?”

“這都被你發現了。”梁湘橙彎眸笑,“一些外國的恐怖電影,很稀有的,有機會我把資源分享給你。”

“……我不看。”謝瞻語罷,把一個雞蛋塞進梁湘橙嘴裡,“食不言,寢不語,閉嘴。”

梁湘橙哼了聲,覺得謝瞻膽子真小:“不說就不說。”

他語罷埋頭將雞蛋吃了,又湊了過去:“不過到底因為什麼?你告訴我,我不外傳。”

謝瞻:“……”

他就知道梁湘橙不老實。

但如今見梁湘橙頗有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謝瞻默了默,還是平淡說了:“幾年前,謝景玉提議讓我代他去澧望,我自然不願,想連夜收拾包裹逃走。盛淵知道後,打斷了我一條腿。”

梁湘橙:“……什麼?”

“彆看他麵相老實,他也會裝呢。”謝瞻回憶起那些久遠的事情,身體還是條件反射般地開始心悸。

“他最開始,待我極好。那時候我在眾人眼裡不過是一個傻子,但他依舊對我關愛有加,我以為他也算是好人。”

謝瞻捏緊手裡的木筷,用力到像是恨不得將它整個碾碎。

他諷笑道:“但後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民間便有謠言傳,說我並非先帝之子,而是他盛淵和那趙後的兒子。”

謝瞻連“母後”二字都不願意說出口,那已瘋的趙太後如今被他關在棲霜閣中,至今也不知道什麼樣了。

“這不是亂說嗎?”梁湘橙蹙眉道,“這謠言無憑無據的,張嘴就來。先帝難道信了?”

“先帝沒有表態。他這麼多年來一直和趙後琴瑟和鳴,恩愛有加,如果他當真讓我與盛淵滴血認親,倒坐實他心中有鬼,懷疑趙後。”謝瞻道,“遂而他並未檢驗。”

“……但自此之後,他便越來越疑心我。”

謝瞻那時已經被逼到了絕路。

謝景玉想要他背鍋,魏帝也因疑心謝瞻而欲將他鏟除,趙後更是冷眼旁觀。至於盛淵,他斷了謝瞻逃跑的後路,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這些人,一個一個,都在把他往死路上逼。

謝瞻冷笑不止:“朕登基後,親自取了盛淵的血,於大堂上麵對文武百官,滴血認親。知道嗎?那血沒有相融。”

他們不是親生父子。

這明顯不切實際的關係,竟然還要謝瞻費儘心力去自證。

“所以那些謠言……都是假的。”梁湘橙歎氣道,“是嗎?”

“不,不全是假的。”謝瞻驀地笑了起來,他容貌昳麗,襯地他麵上那半邊的鳳凰金麵都黯然失色,“盛淵的確和趙後有染,我幼時,親眼見過他們苟合。”

梁湘橙聽到這話都有些震驚了:“你親眼見過?”

“是啊,我見過。”

謝瞻把弄著梁湘橙的手掌,不同於他在現代當小明星時那般細膩光滑,梁湘橙的這雙手老繭遍布,是被風霜磋磨出來的模樣。

就和他一樣。

卻又……有一點不一樣。

“梁湘橙,我來這個地方,已經二十多年了。”謝瞻將他的掌心蓋在自己臉頰上,他親昵,又有些疲憊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真遺憾,給你留下了那麼糟糕的劇本。我一開始,真的是想……”

他喉結滾動,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他其實一開始,真的是想要當個好人的。

可惜諸般事情輾轉來回,他漂泊了那麼久,還是沒能改的了曆史上謝瞻的命。

以及,他自己的命。

暴君二字,便是這場帝王夢的最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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