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施琅回道,“神龍軍已經訓練的差不多了,再訓練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改變,末將覺得,他們需要戰火與鮮血的洗練才能繼續成長。”
慕容複怔了怔,確實,不經曆幾場戰爭,一支軍隊是不可能成長的,再怎麼訓練也隻是花架子。
瞥了施琅一眼,見他目光閃爍不定,慕容複臉上若有所思,“那麼依施將軍看來,眼下在哪裡開啟戰場比較合適?”
施琅愣了一下,似是沒想到慕容複問的這麼直接,猶豫了下說道,“依末將看,新軍出征,必須開門紅,既能磨煉士氣,又不能折損太多士兵,所選對象實力不能不能太過強大,也不能太過羸弱。”
說著他悄悄看了慕容複一眼,見他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又繼續說道,“縱觀周圍對神龍島有威脅的勢力,宋庭對神龍島態度不明,能不招惹自然最好,清廷早已視神龍島為眼中釘,康熙皇帝在津門秘密訓練了一支水師,山海關吳三桂近來多番試探,蠢蠢欲動,這兩處都不失為一個選擇,不過……”
“不過什麼?”慕容複臉色古井無波,淡淡問了一句。
施琅道,“如果康熙跟吳三桂聯合起來,神龍軍勢必不是對手,即便能勝也是慘勝,得不償失,末將覺得或許南下攻取台灣是最好的選擇。”
“哦?”慕容複神色終於有了些變化,似笑非笑的看著施琅,“說來聽聽。”
施琅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但還是說道,“原因有三,第一,清廷勢大,吳三桂野心勃勃實力雄厚,一旦他們全力出手對付神龍島,神龍軍必定損傷慘重,南下台灣可以暫時避開這一戰。第二……”
說到這他忽然閉嘴,麵現遲疑之色。
“有什麼儘管說就是。”慕容複擺擺手,示意他往下說。
施琅這才說道,“恕末將直言,公子的野心也很大,怕不止是反清這麼簡單。”
“那你覺得本公子的野心是什麼?”
“逐鹿中原,一統天下。”
慕容複聞言微微動容,但很快平靜下來,施琅為人耿直,但不代表他笨,在神龍島上混了這麼久還察覺不到這一點,那簡直就比豬還笨了。
施琅繼續說道,“這第二點就是,神龍島太過狹窄,沒有穩定的補給和兵源地,養一支十萬人的大軍消耗太大,幾可說事倍功半,而且一旦沿海一帶被完全封鎖,沒了外麵的給養,便很容易拖垮這支大軍,如果攻占台灣,這一切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慕容複目光微閃,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一支軍隊除了有魂,還得要有根,如果成了無根浮萍,長久下去勢必自亂陣腳,施琅說的也有道理,現在神龍島的米糧大多是天下樓那邊負責暗中運輸,如果康熙鐵了心要毀掉神龍島,不惜付出一定的代價,未必就不能說動宋庭一起聯手封鎖大陸沿岸,屆時神龍軍不攻自破。
思襯半晌,慕容複不置可否的問道,“那第三點呢?”
施琅麵色微微一紅,“第三點就是末將的一點私心了。”
慕容複聞言一怔,隨即臉色微沉,“這第三點才是你想攻打台灣的真正原因吧?”
施琅麵色一肅,“末將不敢,末將所言句句屬實,而且公子當初也應承過,三年之內定讓末將得償所願,眼下確實是攻占台灣的最好機會,而且如果我們發兵南下,清廷定會抱著坐收漁利的想法,短時間內不會動神龍島。”
慕容複見他麵色坦然,眼神清澈,忽的笑罵一句,“算你老實。”
其實一開始施琅提出要攻打台灣時,他第一個念頭便是施琅想公報私仇對付鄭家,沒想到他說的頭頭是道,最後還坦然將自己的私心也說了出來,可見其確實是為了神龍軍著想才會提此建議。
慕容複沉吟半晌,微微歎了口氣,“施將軍應該知道,台灣並非海島,而是一整塊不小的陸地,鄭家盤踞台灣已久,擁兵十數萬,想要短時間內攻占是不可能的,而我軍勞師遠征,既無補給,又無穩定後方,時間一長,軍心必亂。”
“這……”施琅登時語塞,慕容複說的確實是個嚴重問題,福建一帶還在宋庭治下,大軍開過去連個駐紮的地方都沒有,想了想,他有些底氣不足的說道,“末將可以保證一個月之內攻下台灣,大軍隻需帶足一個月的糧草即可。”
“糊塗!”慕容複忽的臉色一變,“萬一攻不下呢?一旦攻不下,拖垮了軍心,神龍軍勢必全軍覆沒,而神龍島也會白白落入清廷手中,到時誰來負這個責任?斬了你有用麼?”
施琅身子微顫,雙膝不自覺的一軟跪在地上,“末將該死。”
慕容複緩緩平複心中怒意,“好了,起來吧,你也是為了神龍軍考慮,我不怪你。”
施琅這才起身,隻覺後背心已是冷汗淋漓,也不知是因為方才慕容複一閃即逝的殺意,還是自己差點葬送了神龍軍而後怕。
慕容複看了看這個為數不多的將才,好生言道,“施將軍,台灣是要打的,一定會打,隻是早和晚的問題,眼下確實不是時候。”
“末將考慮欠妥,幸虧公子明慧,思慮周到。”施琅不輕不重的拍了一記馬屁,隨即麵現擔憂之色,“隻是士兵們現在都憋著一股氣,末將怕長此以往這股氣泄掉,會極大影響士兵們的鬥誌。”
慕容複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微微笑道,“這一點施將軍放心,他們馬上就會有發泄的地方了。”
施琅一愣,隻聽慕容複繼續道,“康熙派出三萬大軍,準備聯合津門水師和吳三桂共十餘萬大軍圍剿神龍島。”
“什麼!”施琅一聽,麵現駭然之色。
慕容複白了他一眼,便將他與吳三桂的謀劃一一說了出來,這場仗還要靠施琅來指揮,個中細節自然得讓他知道。
施琅聽後震驚了好一會兒,才麵現佩服之色,“公子無論謀略還是目光,都遠非常人可比,末將佩服之至,不過這其中仍有幾處破綻。”
“哦?將軍儘管說來。”
……
二人這一商議便是兩個時辰過去,直到將全盤計劃敲定下來才結束,慕容複縱然目光長遠,謀略周詳,可終究是紙上談兵,難免會有漏洞,施琅身經百戰,有豐富的實戰經驗,正好補足這一缺點。
施琅離去後,慕容複長長吐了口氣,有些乏累的伸了個懶腰,“好累啊,這些軍國之事,還真不是人乾的。”
一想到這才打一場小仗便這麼累,以後還有千千萬萬的仗要打,如果當了皇帝,每日還有成山般的奏折堆在他麵前等他處理,他心裡便泛起了一絲退意。
蘇荃擺動腰身,來到慕容複身後替他按捏,口中盈盈笑道,“你現在知道,妾身平日裡有多辛苦了吧。”
慕容複笑道,“這麼說來,我有必要多找幾個‘妾身’來幫你了。”
蘇荃聞言手中勁道忽然加大,重重捏了他一把,“哼,想得美。”
慕容複臉色一苦,“唉,我就是想找,也不一定找得到啊,現在我什麼都不缺,就缺人才。”
蘇荃默然片刻,“那位秦將軍不就是很好的人才麼?”
慕容複怔了怔,蘇荃不說,他都快忘了秦素貞也在島上,問道,“她現在哪裡?”
“南邊的那座小島上。”
……
神龍島周邊的七個小島,除了五龍島之外的兩個尚且沒有命名,其中一座作為王彪所部的駐地,另外一座暫且由白杆軍和王屋派駐紮,此刻慕容複正乘船前往白杆軍所在小島。
身邊隻跟了王彪、阿九和方怡幾人。
阿九自從與慕容複歡好之後,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些許變化,冷豔中帶著些許嫵媚,容光煥發,動人之極,不過她似乎對那晚三人同床之事頗為芥蒂,總是板著塊臉,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阿九,你還在怪我?”慕容複忽的開口問道。
阿九聞言一怔,欲言又止。
王彪和方怡見狀,立即識趣的離開船頭,朝船尾走去。
阿九這才低聲說道,“阿九怎會怪師父,反正……反正阿九那晚所言發自真心。”
慕容複愣了一下,隨即似笑非笑的望著她,“那晚你說了很多話,我記不大清楚了,你指的哪一句。”
阿九臉色騰的一下紅了起來,“就是……就是阿九的一切都許給師父了,不管師父什麼時候想要,阿九都不會拒絕。”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二人有了關係之後,這聲“師父”叫出來,總是說不出的怪異,想要改口吧,又隱隱有種異樣感覺,忍不住想叫。
“那你為什麼總是板著臉?”慕容複問道。
阿九吞吞吐吐答道,“我……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師父,這些天我總覺得有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說我不要臉,連師父都……”
慕容複恍然明白過來,原來阿九還是過不了世俗倫理那一關,心念轉動一會兒,緩緩說道,“阿九,記得當初第一次遇到你的時候,你曾答應給我做三個月的暖床丫鬟。”
“是丫鬟,不是暖床丫鬟。”阿九糾正道。
“都一樣了。”慕容複厚著臉皮道,“後來在王屋山,你又當著司徒伯雷的麵承認做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