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虹還交待,司馬越和江中省現任常委、統戰部長譚四明,現任鏡州市委書記譚震來往密切,譚四明、譚震等人在鎮西大橋事件、消防設備問題以及其他房地產開放、工程建設招投標等方麵,都存在經濟問題。
“我們一項項來。”程華劍聽到緊要處,打斷了陳虹,“你說,司馬越同誌存在涉嫌綁架他人子女的行為?你也知道司馬越同誌的職務,要是你沒有證據,這就涉嫌誣告!你清楚吧?”陳虹點頭:“我自然清楚。我有證據。”程華劍問道:“證據在哪裡?”陳虹將手機往桌子上一放,打開了其中的錄音軟件,播放起來。
很快,從裡麵傳出了司馬越的聲音:“你幫我做事,總歸不會虧待你,至於怎麼感謝以後再說。今天,我就先跟你說事吧……”
接著就是陳虹的聲音:“司馬部長,這個事情,我個人認為啊,有點過了……教訓他們,讓他們知道您的厲害!至於他們的小孩子,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動吧?畢竟稚子無辜……”接著又是司馬越的聲音:“我專程從杭城跑來和你說這番話,並不是來聽你強調自己是有底線的,也不是來跟你商量的。我是來命令你的,這事必須做……你應該很清楚,你爸爸做過什麼事,安縣鎮西大橋的事情,跟他有點關係吧?縣農業局的小金庫他也有份兒吧?……譚震同誌還是市委書記,要收拾你爸爸,應該不難吧?……”
這個聲音絕對是司馬越。陳虹又說了是哪些人具體操作綁架蕭援,她雖然不知道那些人的真實姓名,但是很詳細地描述了那些人的長相,並且提供了平時使用的聯係方式等等,儘管那些手機目前都已經停機,但是隻要是任何線索都可能有用。所以,陳虹事無巨細都作了交代。
程華劍又問道:“你說,譚震同誌存在很大的經濟問題。我現在問你,他要是真收受了賄賂,那些錢他是通過什麼途徑收的?”
陳虹是個很聰明的人,程華劍這麼問,大概也掌握了譚震受賄的不少線索,可是卻找不到他通過什麼方法收了錢?陳虹就問:“他自己的銀行卡、他老婆的卡以及他在米國的兒子銀行卡,都沒有收錢的痕跡是吧?”
程華劍轉頭看向陪同的副書記,這位副書記朝程華劍搖搖頭,似是不要對陳虹坦言的意思。可程華劍轉過頭來,還是對陳虹說:“陳虹同誌,今天是你自己要求來見我的,我就相信你是有誠意的。所以,我也要對你表達誠意。我可以實話相告,我們已經在查譚震的問題。我們也相信,譚震將會是一個巨大的突破口。但是,我們目前遇到的一個問題,就像你剛才說的,我們幾乎可以確信他收受了大量的賄賂,但通過什麼方式,錢去了哪裡?一直沒有找到證據。要是你能提供這方麵的證據,就是對案情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在接下來對你的處理過程中,我們可以給你爭取最大的政策。”
陳虹聽到程華劍這麼說,眼中閃出了光亮,可以說這是陳虹和陳光明最後的機會了。旁邊的副書記本來認為程書記不該對陳虹說得如此透徹。可領導既然這麼說了,他也沒有辦法,隻好強調道:“陳虹,程書記已經給了你爭取寬大處理的最好機會,希望你一定要把握這次機會!”
“兩位書記,我自然想把握這次機會。”陳虹道,“可是,我也不清楚他是通過什麼方式收受賄賂。譚震書記在這方麵異常精明、深藏不露,否則他也無法在鏡州穩坐釣魚台這麼多年了。”
省紀委書記程華劍和旁邊的副書記相互看了看,臉上不由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們也都經驗豐富,從陳虹的神情來看,她應該不是在說謊。然而,陳虹又道:“不過,我願意想一想。”旁邊的副書記驚詫:“想一想?這是想得出來的嗎?”陳虹道:“我和譚震書記接觸得不算少。也許有些東西,被我忽略了。我現在要想一想,或許能從記憶的碎片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給我一個小時,單獨呆一會兒,行不行?”
程華劍看著陳虹:“一個小時?”陳虹點頭道:“一個小時。”程華劍道:“行,給你一個小時。”陳虹道:“我還要一包煙。”副書記的表情古怪,但是程華劍沒說什麼,走向了自己的辦公桌,從裡麵取出一包煙,一個打火機,放在了陳虹的麵前。
副書記說:“陳虹,那你跟我來,我可以給你一個房間,你可以獨自考慮。”陳虹卻搖頭道:“我就想在這裡。”副書記道:“這不可能,這是程書記的辦公室。你也是領導乾部,這點規矩你應該懂吧?我們不可能讓你……”
“這也就是一個辦公室而已。”程華劍道,“陳虹想要在這裡單獨思考一下,就讓她在這裡吧。一個小時而已,我去你辦公室坐坐,到時候再過來。”副書記不放心:“程書記,這恐怕……”程華劍打斷了他:“就這麼定了,我們走吧。”陳虹也站起身:“謝謝程書記的信任。”
程華劍和副書記走了出去,門關上了。陳虹在省紀委程書記的這間辦公室裡轉了一圈,她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在這裡,替省紀委思考如何抓獲一個重磅貪官?世事無常、人生無限,真的是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陳虹在辦公室裡轉了一圈,隨後來到了茶幾旁,拿起那包煙,抽出一枝,給自己點上,吸了一口,隨後忍不住咳嗽了一聲。陳虹平時不抽煙,但應酬時,有時候也被省、市的領導強迫抽一根,所以也不是不會。咳嗽了幾聲,終歸還是習慣了。她來到窗前,右手食指和中指夾著香煙,左手環抱胸前,右手的手肘墊在左手胳膊上,吸一口,吐出煙霧,看著煙霧飄飄蕩蕩,沉思起來。
她的腦海裡,漸海裡,漸漸地浮現出與譚震接觸的片段……她要把所有的記憶都翻出來,從中撿拾是否有什麼蛛絲馬跡……然而,這太難了,很多片段,看似有用,又都無用,譚震對個人隱私保護得非常好,輕易根本不會提及家裡的事情……陳虹在窗口站了好一會兒,然後又在沙發上靠著抽煙,隨後又坐在了程華劍的高背椅裡……成百上千的場景和片段,已經從她的腦海裡經過,可是最終沒有獲得有用的線索和證據……
司馬越知道,今天是父親司馬中天指示家族的力量乾掉陳虹及其家人的日子。儘管他有時候也覺得父親太過心狠手辣,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要是陳虹及其家人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那麼司馬家族和他司馬越自己,也就少了一個最大的麻煩。所以,他在等待父親的消息。
可結果他等到的,卻不是一個好消息。司馬中天打來了秘密電話,行動失敗了,那些人被公安的人抓了,可見他們早有防備,恐怕陳虹出賣了司馬越之後,肖靜宇和蕭崢就已經答應保護她了。所以,公安方麵在保護著陳虹和她的家人。
還有一個更不好的消息,就是陳虹被人送到了省紀委。這個消息更是讓司馬越感到了不安。但是,司馬中天道:“省紀委應該不能拿你怎麼樣。你會不會有什麼證據,在這個陳虹手裡?”司馬越道:“應該沒有什麼有用的證據。但是,我了解到,省紀委在查鏡州市委書記譚震,可能會讓陳虹提供證據。要是譚震被扳倒,接下去恐怕就是譚四明,那就會引發連鎖反應,對我在江中的局麵造成不利!”司馬中天道:“你可以適當向譚震了解一下,看他有沒有證據在陳虹手裡。”司馬越道:“是。”
司馬越當即給譚震打了電話,把相關情況對譚震說了。“這個女人,背叛我們,我是不會讓她有好下場的。”譚震道,“司馬部長,您放心,我沒有什麼證據在她手上。說實話,我知道,省紀委查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能查到什麼?”司馬越道:“你有這個信心就好!”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在程華劍的辦公室裡,陳虹已經抽了很多根香煙,可是思緒卻越來越亂,她想要從腦海裡,抓取與譚震相關的證據,可是卻發現什麼都沒用……陳虹用手插在長發之中,頭發都變得淩亂。
我可能什麼都想不出來了!我的腦袋裡可能並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我無法為自己和父親爭取寬大處理了!陳虹已經到了絕望的邊緣……她坐在沙發裡,手中夾著一根兀自燃燒著的香煙……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隻剩下不到十分鐘了,很快程書記和那位副書記都將回到這裡……
對自己失望至極,陳虹下意識地拿起手機,隨便地翻著通訊錄上的電話。忽然,她翻到一個熟悉的名字“蕭崢”。
蕭崢?!這個讓她五味雜陳的名字。
她的眼中湧出了淚水,這幾年的無數過往、千般滋味都如水般漫過。她撥了這個號碼。她也不抱希望,也許蕭崢根本不會接。沒想到,蕭崢卻接通了:“陳虹?”陳虹的身心都如電流閃過:“嗯,蕭崢,我以為你不會接呢。你知道,我現在在哪裡嗎?”蕭崢道:“是不是在見程書記?”
啊,一定是肖靜宇對蕭崢說了。陳虹不想提肖靜宇,就道:“是啊,我在見程書記。本來想爭取寬大處理,可是恐怕不行了。”蕭崢卻問道:“怎麼一個情況?你可以說說。”
陳虹把這個晚上發生的事情,都對蕭崢說了,但是她怎麼樣都想不出,譚震到底是用什麼途徑收受賄賂。
蕭崢從陳虹的口吻中,也聽出了她這次確實是希望得到寬大處理。不管以前,陳虹還有陳光明一家怎麼對他,但是終歸自己是一天比一天好,而陳虹他們一家走到了這個地步,蕭崢也希望他們以後的日子不會太過不堪。
今天,陳虹打這個電話過來,恐怕她是真的沒有主意了,蕭崢安慰道:“陳虹,你現在硬去想,也許就不太能想得出來。但是,你對譚震比較了解,你不妨想象,要是你就是譚震,你會怎麼處理那些錢,才比較安全?不會讓人發覺?你說了,他自己、他弟弟、他老婆和他兒子的賬戶上,都沒有受賄的跡象。那麼,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要是,你是譚震,你會把錢給誰?存在誰那裡?”
蕭崢這麼問的時候,陳虹腦海裡,忽然泛起一個漣漪,那應該是在某次晚宴上,譚震好像接到了來自家裡的電話,譚震非常沒有耐性:“怎麼可能!……早就打過去了……讓他找‘儲能’……肯定到了……”
陳虹之所以會想到這個模糊的片段,是因為蕭崢的話裡有“存在誰那裡”的“存”,而“存”字引發了“儲”字的記憶。當初陳虹就覺得奇怪,怎麼會有一個名字叫做“儲能”呢?但當時,也就是在腦海裡一閃而過,如今竟奇跡般地記起來了!
陳虹衝電話那頭的蕭崢道:“我好像記起來一點有用的東西了!我先跟程書記彙報。”蕭崢道:“那好。”
陳虹放下電話,辦公室的門也已經開了。省紀委書記程華劍、副書記羅清洪一同走了進來。
次日一早八點半,鏡州市委書記譚震在聯絡員陪同下,從電梯裡出來,走向自己的辦公室。走了幾步,他停住了腳步,因為在他的辦公室方向,有好幾個人正等在那裡。為首的,竟然是省紀委副書記羅清洪。
“譚書記,您好啊。”羅清洪見譚震停住腳步,就走上前來,“我們在等你。程書記想要找你聊聊,跟我們去一趟省裡吧。”羅清洪談吐客氣,但是不容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