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全展是搞建設的,在銀州混跡多年,和張維是千湖縣老鄉。從張維在省級部門擔任副處長開始,江全展就和張維開始保持密切的私人交往,幾乎是在西子湖畔、鳳凰山麓的高檔場所,定期安排酒會和娛樂。日久生情,張維也將江全展視為值得信賴的老鄉。
去年,張維確定赴寧。江全展不僅安排了高端局送行,更是不久就親赴寧甘看望了張維,並送去了好茶、好煙,還在銀州的一家酒店預先買下了十次宴席的單,每次五千元,張維隻要去吃就行,吃完走人。這些安排,都讓張維感到,江全展這個人,重情義,會辦事。
後來,江中扶持資金來了,真金白銀砸進了賀蘭山文化旅遊綜合開發項目、江寧合作全日製小學、吊莊中心醫院等工程項目。這些項目投資額高、利潤空間大,張維在招投標的過程中,悄悄地將江全展介紹了進去,並且與寧甘省山川白主管下相關部門主要領導建立了密切聯係,從而使江全展拿到了好幾個項目。
江全展的公司本身並不從事建設,轉手就把這些工程轉包給了其他公司,一來一去,幾個項目下來,江全展的公司就賺了八九千萬。這些自然隻是江全展的一部分生意,此外通過張維的介紹,江全展和江中省眾多部門的領導混得很熟,他什麼工程都能接,接了之後就轉包給彆人,他做的是隻賺不賠的生意,靠的是不斷拓展的人脈關係,吃的是政府項目的飯。
今天這頓飯,是幾天前就安排好的,令江全展驚喜的是,這次張維竟然把省·委組織部長司馬越都給請出來了。以前江全展就想通過張維認識司馬越,可是張維一直沒有提供這條線。可今天情況不同,江全展終於在飯局上見到了司馬越。以後,江全展在彆人麵前就可以吹了,跟省·委組織部長司馬越吃過飯,也很熟悉,以後要拿項目,有的部門領導要是不配合,他隻要將和司馬越的關係拿出來,說上一嘴,人家也就能會意了!
這場宴會安排在楊柳堤的會所,兩千一人,以省·委組織部長司馬越為中心,滿滿坐了十八人。這兩年司馬越擔任組織部長,也扶持起了一批自己的人,其中譚四明更是走上了省·委常委的崗位,鏡州市委書記譚震據傳也馬上要擔任省·委秘書長,今天這兩人都在。其他還有各地市、各部門的要員。這應該是春節之前的最後一次聚餐,所以大家都非常放得開,少不得美酒佳肴、觥籌交錯、好話奉承。
在席上,張維就讓江全展宴席之後安排一個地方,他要單獨再跟司馬部長談點事。江全展自然用自己的高檔林肯轎車護送,到了寶石山下一個茶坊。車子馳入山下的一個防空洞裡,停在一個圓形的內室,從這個內室向山中伸出觸角一般的多條甬道,他們選擇的甬道口子上,掛著一塊簾布,上書“洞茶”,應該是取的“洞察”的諧音。
但這也不過是個噱頭,進入甬道,又上台階,其實是到了山坡上的一個茶坊,憑欄望去,正好將西子湖的裡湖、白堤和孤山儘收眼底,這裡不是普通人可以消費得起的。然而,對司馬越來說,也早已司空見慣,不以為意。坐下來後,微醺的司馬越問道:“張指揮長,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張維讓人給司馬越斟茶,隨後屏退了服務員,才說:“司馬部長,今天主要是向司馬部長拜個早年。其次呢,也想向司馬部長,彙報一個想法。”司馬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整個身體舒舒服服地癱靠在椅子裡。這一年多來,司馬越吃得好、運動少,體重比之前剛來的時候長了二十來斤,腹部明顯有些外凸,這會兒坐在椅子裡,整個身子正好將椅子塞滿了。司馬越道:“說吧,什麼事?”
張維身子往前靠了靠,輕聲道:“司馬部長,我援寧也有一年多了。在寧甘也是儘我所能辦了一些事,推動了一批項目的落地開工,還幫助相關企業和當地政府協調解決了一批問題,算是有所成果。可是,我自己感覺,還是不適應北方的水土,又上了點年紀,身體真的是受不了,‘三高問題’更加嚴重,最近還出現了莫名其妙的頭疼問題,到醫院查了,卻查不出具體的原因。我想主要是身體這台機器老化了。所以,趁今天的機會,我想向司馬部長表達一個想法,能否明年適當的時候,讓我回江中了?對領導的關心,我一定銘記在心。”
“回江中?”司馬越朝張維瞅了一眼,問道,“你要是回江中了,指揮長誰來當啊?”張維道:“劉永誓同誌、陽輝同誌,都是副指揮長,他們當中誰頂上去都是不成問題的。”
司馬越低頭,捏著茶盞將盞中茶水喝乾,張維馬上幫助斟上,司馬越又喝乾,才問道:“張指揮長,彆給我說什麼身體的原因!你跟我說實話,我可能會幫你。可你要是有所保留的話,那我肯定會保留更多!你明白吧?所以,現在可以說了,寧甘那邊發生了什麼情況?你竟然想馬上逃回來了?!”
張維看著司馬越,乾笑了一聲,才道:“真的是什麼情況都瞞不過司馬部長啊。本來,我是不想拿寧甘那邊的事情,來煩司馬部長的。可既然司馬部長這麼關心,問起來了,我肯定是不能隱瞞啊!最近,寧甘那邊以‘掃黑除惡’的名義打擊了一大批當地乾部,省·委副書記、常委副省長、銀州市委書記三位副省領導都被華京紀委帶走了!寧甘省·委省政府班子內部麵臨大洗牌!我感覺到呀,寧甘省那邊,並不是想真的謀發展,他們更加熱衷於搞內鬥。
更可氣的是,我們江中派去的乾部裡,像馬鎧、蕭崢等人,還積極參與進去,幫助寧甘省的某些領導舉旗、當打手!您也知道,我和馬鎧、蕭崢等人,雖然沒有什麼衝突,但是他們的工作作風、工作方式我並不認可。我現在真的是有些擔心,他們利用和寧甘省·委主要領導比較接近的機會,給那邊的省·委領導傳遞不正確的消息,乃至會對我、劉永誓和陽輝不利啊!”
“所以,你想早點全身而退?”司馬越欠了欠身,看著張維問道,“你有什麼違紀的證據,被拿住了?”張維忙搖頭:“那沒有啊!當然沒有。”可張維心裡其實是不確定的。
昨天在機場,寧甘省·委書記薑魁剛說,他是來“送送古書記他們的”,壓根兒沒有提到來送張維他們,這話還不明顯嗎?在薑魁剛的眼中,是不認可張維他們的!但是,張維畢竟是援寧指揮部的指揮長啊,一定程度上他就是代表援寧指揮部的,為什麼薑魁剛要如此不客氣?難不成已經知道了一些張維他們和姚朝陽之間的事情,或者和山川白他們的關係?
要真是如此,問題就值得警覺了!但是,張維又覺得,他們肯定也沒有掌握實質性的線索,否則恐怕事情沒這麼好!正因此,張維萌生了退意,有時候利益關係解除之後,彆人也懶得在你身上浪費時間!這正是張維所打的主意。
司馬越一笑,將一枚進口藍莓放進嘴裡,嚼了下,說道:“你既然沒事,又何必擔心?”張維苦笑著道:“司馬部長,您是最清楚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們都是做事的人,隻要做事、隻要上項目,人家總是可以有這樣那樣的說法。如今馬鎧在寧甘省紀委,又得到寧甘省·委薑書記的支持,要是雞蛋裡挑骨頭,總能數落出我們的很多不是,也總能找出什麼所謂的證據!司馬部長,作為您的下屬,我也是真的希望回來,能當您的左膀右臂。寧甘,司馬部長又不在那裡,對我來說,寧甘再重要也是彆人的田。有司馬部長在的江中,才是咱們自己的地。我不想種了人家的田,荒了自己的地!要是司馬部長肯幫忙,待我回到江中,一定全力以赴,甘效犬馬之勞!”
說著,張維夾起一個新的茶盞,注入甘醇透亮的茶湯,雙手拇指和食指端起,送到司馬越的麵前,等待司馬越喝或不喝。
司馬越朝張維看看,思忖片刻,拿起了他手指頭上的茶湯,道:“好,春節之後,我會跟熊書記建議將你調回江中。”司馬越考慮的是,在江中,目前譚四明跟他站在一起,下麵譚震、陳虹他可以信任並驅使,但要跟陸在行等人的勢力抗衡,還遠遠不夠!要是,張維這人能回來效忠,對鞏固自己的實力還是大有用處的!所以,司馬越才初步同意了幫張維去建議。
張維立刻麵露喜色:“感謝司馬部長!這個春節,司馬部長回去和家人團聚嗎?”
司馬越道:“我不回去了,我父親明天下午抵達江中,他長期在疆土戍守邊疆,此次華京批準了他春節到江南來看看。我正好和父親團聚,並陪他老人家四處走走。”
“這太好了!”張維興奮地道,“一切,我都安排好。”司馬越道:“不用,我自己安排一下就好。”張維道:“我知道司馬部長安排肯定沒問題。但是,這不是也要耽誤部長的精力和時間嗎?這種雜事,還是讓我們這些下麵的人來打理好了,我把方案準備好,隻要司馬部長您過個目就行了。”
司馬越看他一眼:“那也行吧。有一點,切忌奢侈,我父親自我要求非常嚴格,安排一定要簡單。”張維道:“明白,司馬部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