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死不足惜(1 / 1)

第191章死不足惜

紀綱其實早已知道不對勁了。

此時陛下責問。

他不斷地促使自己冷靜。

他心知肚明,眼下但凡回答錯了一句,都將是死無葬身之地。

隻是……他能說,這是陛下暗示臣一定要拿下寧王的嗎?

這句話便是死也不能說,畢竟不說,可能隻掉一個腦袋。

說了,便是掉一地腦袋了。

可又該如何解釋呢?

他心裡悲哀。

若是以往,沒有張安世,即便是寧王冤枉又如何?

陛下已懷疑他謀反,這寧王就必死無疑。

可哪裡想到,張安世卻直接出來逆轉此事。

一想到如此,紀綱便忍不住咬牙切齒。

如今隻能想儘一切辦法,保全自己了。

紀綱道:“臣……萬死之罪。”

朱棣回頭:“萬死?這些話,你說多少次了?”

朱棣麵無表情。

其實朱棣並不責怪紀綱強迫寧王。

畢竟他雖未下旨,可也是有所暗示的。

紀綱敢於這樣做,甚至還有功勞。

可問題就在於,這個家夥竟是如此愚蠢,堂堂錦衣衛指揮使,被人耍得團團轉,真是顏麵儘失。

倘若此人稍有幾分張安世這般的嚴謹和聰明,又何至於到這樣的地步?

紀綱欲哭無淚:“臣……臣……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他突然說出這句話。

倒是令朱棣臉色微微一沉,而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是嗎?”

紀綱稍稍定神:“臣……一定給寧王殿下一個交代!”

朱棣背著手,似笑非笑,而後看向寧王朱權道:“十七弟,意下如何?”

朱權隻道:“臣弟拭目以待。”

朱棣道:“很好。”

他淡淡道:“滾出去。”

這三個字,說不出的厭惡。

紀綱叩首,此時卻一點也不覺得輕鬆,他很清楚,自己需付出沉重的代價,很重很重。

他乃是皇帝的鷹犬,而且立下大功,這一次犯下這樣的事,必須得有一個結果。

可很顯然,作為功狗,他是不能讓陛下陷於不義的,不能讓人說陛下屠戮功臣。

所以……有些事,他得自己來了斷。

於是他死灰著臉道:“陛下……臣……告辭。”

說著,失魂落魄地站了起來,而後慢吞吞地走了。

朱棣眼角的餘光,隻掃視了一眼紀綱的背影。

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好像並沒有將紀綱放在心上一般。

他的目光又落在朱權的身上,勉強笑道:“十七弟好不容易來了京城,該多住一些時日,我們兄弟好久沒有敘舊了,當初皇考命你我鎮守邊鎮的時候,我們一同出擊漠北,那個時候……是何等的親密無間,如今……反而顯得生疏了。”

說著,他又道:“奸賊作亂,離間你我兄弟,朕為此十分不安,也希望十七弟不要記在心上,若是十七弟還有啥不滿意的,伱但說無妨,朕改。”

他的態度很卑微。

朱棣對待親戚大抵就一個態度,隻要你不謀反,就什麼都好說,畢竟我朱棣當年靖難,可是打著為受難的宗親們報仇的旗號。

何況,他確實對不起人家。

朱權歎息道:“哎,家眷受了驚嚇,如今甚是不安,臣弟入宮,他們心裡隻怕也是焦灼,還是先讓臣弟去鴻臚寺,安頓家眷,其他的事,再從長計議吧。”

朱棣微笑道:“如此甚好。”

接著便看向亦失哈:“傳旨鴻臚寺,若是招待不周,朕決不輕饒。”

亦失哈忙道:“奴婢遵旨。”

朱權隨即告辭,臨彆時,他看一眼張安世,臉色緩和,微笑著道:“這一次,若非安南侯搭救,隻怕本王已是身首異處了,大恩不言謝。”

張安世朝他點頭:“殿下客氣,下官不過是忠於自己分內之事而已。”

朱權點頭,隨即告辭而出。

見朱權一走,朱棣便背著手,像是壓抑了很久,突然爆發似的,一臉的怒氣衝衝,口裡罵罵咧咧:“入他娘,差一點點,朕就成了昏君。這些人……實在可恨,朕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那陳瑛,看來再問不出什麼來了,滿門抄斬吧,與這陳瑛勾結的商賈,也一並誅殺了。”

張安世道:“是。”

朱棣又道:“至於十七弟……他娘的,朕這回真是臉都丟儘了,錦衣衛……無能到了這樣的地步,要他們有何用?”

張安世隻微笑,沒吭聲。

朱棣卻是看著他道:“你有什麼看法?”

“陛下,臣沒有什麼看法。”張安世道:“錦衣衛不是沒有用,隻是辦事的方法有些粗糙了。說到底……幾乎所有的錦衣衛,與其說是在捉拿亂黨,不如說是在揣摩聖意……”

朱棣下意識地點頭,他對此頗有幾分認同。

有沒有罪,其實錦衣衛並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陛下希望有沒有……

又或者……不如多栽一些贓,把案子鬨大,鬨得越大,就越顯出自己的能耐和功勞。

朱棣道:“內千戶所,錢糧要增加,人員也可增加,你需多少人,報給朕,副千戶、百戶、總旗、小旗武官,不需報朕,你直接來擬認,事後,奏報給朕即可。”

說罷,朱棣想了想,便又道:“那幕後之人,到底是什麼來頭?這些人,實在是心機難測!朕起初原以為是蟊賊,後來方知是大盜,再後來卻發現,越來越不簡單。這些人一日不剪除,真是一日都寢食難安。”

張安世道:“臣還在查,還有一些關鍵的地方需要梳理。請陛下放心,再給臣一些時間,臣與內千戶所,一定想儘辦法查出來。”

朱棣道:“若是能徹查出來,便是大功一件。”

說著,朱棣落座,又道:“朕確實有對不住寧王的地方,這一次,隻怕他的心裡對朕就更有怨言了。”

“陛下的意思是?”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朱棣瞪著張安世怒道。

張安世道:“陛下的意思,就是臣的意思。”

朱棣冷笑:“你不知朕的意思,如何知道朕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

張安世:“……”

朱棣道:“你不會認為,朕會將錯就錯,索性借此機會,鏟除寧王吧?”

張安世:“……”

朱棣搖頭道:“不能這樣乾,朕是天子,雖然有時候,少不得乾一些違背自己良心的事。可這樣的事,卻是萬萬不能乾的,如若不然,朕與建文的削藩有什麼分彆?”

說著,朱棣冷冷一笑:“寧王沒有反心,已是令朕十分欣慰了,終究還是當初在一起橫掃過大漠的兄弟啊。當然朕確實也忌憚他,換一句話來說,他能被朕忌憚,也是他的福氣。”

張安世看朱棣絮絮叨叨的說這說那,便曉得朱棣的心情十分糾結。

於是張安世笑著道:“敢問陛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朱棣歎了口氣,道:“自然是讓他回南昌府去。”

張安世道:“陛下不怕放虎歸山嗎?就算寧王不反,可遲早……將來他的兒孫們,未必肯咽下這口氣……”

朱棣眼眸閃爍,抬眸道:“你有主意?”

張安世便道:“天下這麼多的藩王,陛下,太祖高皇帝仁厚,對自己的親族太好了,他舍不得讓自己的兒孫們吃苦,所以給予宗室的條件過於優厚。臣……算過一筆賬。”

朱棣默不作聲。

張安世接著道:“你看太祖高皇帝,生了二十六個兒子,活下來的,也有近二十人,而他們又開枝散葉,嫡長子繼承親王爵位,次子則承襲郡王,到了第二代,第三代,緊接著,又是敕各種奉國將軍和輔國將軍,臣以為,照這樣下去,不出十代,這大明的宗室子弟,就會有近十萬之眾!”

“漢朝的時候,有一個叫中山靖王的,隻活了五十多歲,可是生下來的兒子,就有一百二十多人。這樣下去,天下的民戶不過數千萬,要養活的宗親,各種親王、郡王、縣主、將軍十萬之巨。按照太祖高皇帝所定下來的俸祿,還有田莊的賜予,便是將整個國庫都給他們,也遠遠不夠。”

頓了頓,張安世繼續道:“這樣多的人,若是有人心懷異誌,朝廷還需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對他們進行監視。可若是沒有大誌的人呢,卻成日醉生夢死,每日錦衣玉食,娶妻納妾,猶如行屍走肉一般。難道……這些是陛下所期望的嗎?”

“現在許多親王還在,當初太祖高皇帝養育他們,他們倒是還有幾分本領,譬如寧王,即便是那代王朱桂,也是弓馬嫻熟。他們之所以有異心,無非就是空有一身本領,無處施展罷了,可一旦讓他們施展自己的本領,朝廷又難免不放心。隻是臣還是認為,宗親的國策,是無法長久的,遲早要給朝廷帶來沉重的負擔。”

朱棣耐心地聽完張安世這麼長的一番話後,幽幽地點頭道:“朕豈會不明白?隻是朕決不能負宗親。”

他的態度很明確,彆人可以這樣乾,他朱棣不能這樣乾。

張安世了解朱棣,所以並不意外他的答案,便道:“那陛下為何不讓他們施展自己的才能呢?”

朱棣不解地挑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張安世道:“陛下還記得漢王嗎?他現在在安南,每日隻想著為咱們商行開疆拓土,覺得每天都很充實!你看,現在他不但有了施展才能的機會。且還能為陛下掙來源源不斷的錢糧。不隻如此……還可為我大明開拓疆土。”

“他人在域外,對陛下和太子殿下,甚為想念,從前太子殿下在漢王的心目中,就是絆腳石一般的存在,總覺得若沒有太子,他便可克繼大統。可如今,他卻依賴太子殿下,因為在那遙遠的地方,必須依靠陛下,依靠太子,還有商戶對他的資助,才能完成他的夙願。這……其實和周朝時的分封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初,周朝將大量的宗親分封天下各處,現今我大明,豈不也是如此?這關內,便是當初的關中,當今的域外天下,便是當初的九州之地,分派諸侯,給予他們兵權,讓他們成為真正的國主,總督一方,如此一來……對我大明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朱棣皺眉道:“可這周朝,畢竟也亡了。”

張安世道:“周有天下八百年,曆朝曆代,誰可匹敵?”

頓了頓,張安世又道:“何況若天下諸侯,都是太祖高皇帝的子孫,尤其是將來,陛下的兒子、孫兒、曾孫,也將一個個分封出去,即便將來天下有變,當真出現了大亂,那麼……八百年之後,得天下者,十之八九,怕還是太祖高皇帝或者陛下的子孫。”

朱棣為之動容。

其實這些話,張安世說給任何一個明朝的皇帝,隻怕對方也覺得他是白癡。

唯獨朱棣這個開創了下西洋,征伐安南,橫掃漠北,開創過無數前人和後人都沒有做到的皇帝,似乎對此有了幾分興趣。

朱棣猶豫地道:“朕總不能強迫他們往那蠻荒之地去吧。”

“這個容易,先立一個榜樣。比如寧王殿下,歸還寧王殿下所有的護衛,讓他重掌兵權,帶人出鎮域外,讓其他的藩王看看,與其在這苟且,不如出去自己打一片天下。”

朱棣睜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你的意思是……”

張安世道:“得讓大家看到甜頭,到時,陛下不需開口,那些藩王怕也要起心動念了。太祖高皇帝的諸子們,沒幾個慫貨。可若是拖延下去……”

這話在此打住,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拖延下去,這些人的子孫們,可能就真的要被養成豬了。

朱棣若有所思,口裡道:“既是樣板,怎麼給他甜頭?”

張安世侃侃而談道:“和漢王一樣,軍政、民政,都交給他們,照舊還是商行的模式。以藩王總督一方,令他們開疆拓土,給予他們商行分紅!不隻如此,願為他們效命的親信和心腹,也都準他們帶去,在大明的地界,他們是藩王,出了大明,他們就與朝鮮王、安南王無異。”

朱棣道:“朕又如何製住他們?”

“兩手準備,一手是宗法,當然,宗法隻是親情血脈,雖說有用,卻又沒有用。這其二,便是商行,就如漢王一樣,他們在域外,四麵多是土人,可以依靠的,多是身邊的護衛和遷徙而去的家眷。一方麵,可將東宮宮女下嫁的事擴展到所有域外的武官。而另一方麵,他們對土人,最大的優勢就是火器和軍械,必須得經過商行來供給,否則……土人乃他們十倍,如何製勝?這最後,則是船隊……”

“船隊?”朱棣凝視著張安世。

“寶船的船隊,將來所過之處,帶回的乃是天下各處的特產,帶過去的,則都是各地的必需品,讓他們對船隊形成依賴,如此一來……他們但凡有野心,可他們的敵人……便從自己的宗親兄弟,變成了無數當地的土人,這叫轉移矛盾,矛盾轉移了,兄弟之間的關係,就緊密了。”

“說到底,就是他們留在大明,陛下就成了他們一展抱負的絆腳石。可一旦出海,陛下就成了他們開疆拓土的最大依仗了,若是沒有陛下的支持,數萬衛隊和十數萬眷屬,那便是孤軍,根本無法支持。”

朱棣聽罷,眸光在無形中亮了幾分,頷首道:“寧王……那就從寧王開始,若是拿漢王來,漢王乃朕的兒子,其他人未必信服。隻是……就怕寧王不肯,朕總不能把他在南昌的王府拆了。”

張安世一笑道:“陛下放心,我去騙……臣去勸他。”

朱棣慎重地看著他道:“此事……關係甚大,不要出錯。”

朱棣這個人,一旦起心動念,便很有魄力,那就是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張安世道:“那臣明日就去拜訪他,正好多向他學習。”

“態度要恭敬一些。”朱棣不忘叮囑道:“他現在肚子裡還有怨氣呢。”

“是。”

張安世心情很是愉快,若是如此,那麼宗親的問題就可能解決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對於張安世而言,一旦開了這個頭,那麼下西洋的國策,隻怕後世就再沒有人敢反對了,畢竟後世的皇帝,誰敢管殺不管埋?把自己的宗親們都丟在了千裡之外,然後……片板不得下海。

自己的親外甥,將來的基業,又可壯大幾分了。

除此之外,還有商行……這商行怕也要迎來蓬勃發展了。

當然,那些藩王可都雞賊得很,沒有這麼容易上當受騙的,畢竟誰不想享清福?

所以……得使一些手段才成。

…………

“主人。”

一個身穿甲胄之人,匆匆進入一處大帳。

他所穿戴的,乃是山文甲,這種甲胄,一般是邊鎮上的將軍穿戴。

這甲胄之外,罩著一件紅衣,大明尚朱紅,無論是宮廷還是文臣武將,多以朱紅裝飾。

而此人的頭頂上戴著的,卻是一頂飛碟帽,這也是邊鎮的官兵常用的裝飾。

飛碟帽遮擋了此人的麵容,他朝大帳內的一人行了個軍禮,才道:“剛剛急遞鋪傳來了消息……”

“嗯?”落座在案後的,是一個文弱書生模樣的人,他懶散地抬頭,凝視著這武官道:“寧王死了嗎?”

“沒有死。”

“……”

“說也奇怪,原本……以為寧王必死無疑,可誰曉得……”

“看來……又是那個張安世。”

“主人何以見得?或許是那紀綱……”

文弱書生似乎因此而心浮氣躁,他忍不住咳嗽,最後苦笑道:“你不明白紀綱……紀綱隻想得功勞,他不在乎誰謀反,隻希望事情越大越好,紀綱是極聰明的人,可他的欲望太重了,無欲則剛,而一個人一但欲求不滿,那麼……就會失去對事物的判斷。能識破此局者,就隻有張安世。”

“此人可恨!”

文弱書生道:“這樣下去,就麻煩了,他們還會追查下去,這天底下,最怕的就是一件事,那就是追查到底,任何事隻要做了,就一定會有痕跡,哎……為何會出現這樣的變數,這張安世,又如何能猜測到……”

“接下來該怎麼辦?”

“忍耐。”

“可是……”

“忍耐吧。”文弱書生心情越發的浮躁,他顯然為自己費儘心機而布置的東西被識破而懊惱。

他又拚命咳嗽,取了絲巾捂著自己的口,良久才道:“把棲霞,盯死了,一舉一動,都要奏報……”

“要不,主人就去大漠中避一避吧。”

這人搖頭:“事情還沒有壞到這樣的地步……張安世……還沒有這樣的本事,若是真到了要去漠南躲避的地步……也就太不堪了,備車吧……備車……”

“主人要去何處?”

“去京城。”

“啊……”

“最危險的地方,最是安全。”這人淡淡道:“何況,京城裡,有我們這麼多人……這個時候,他們一定已經有人開始焦躁不安了,我若是在那裡,他們才會鎮定下來,現在最緊要的是,穩住人心。一旦人心動搖,則是滿盤皆輸。去備車吧……”

武官猶豫了一下,最終道:“是。”

“咳咳咳咳……”

大帳中,又傳出一連串的咳嗽……

………………

紀綱默默的坐在公房裡,足足四十八個時辰。

這四十八個時辰,他都紋絲不動。

隻直勾勾的盯著虛空,一言不發。

偶爾,他露出苦笑。

這時,書吏躡手躡腳進來,給他帶來了一些食物。

紀綱勉強吃了幾口,而後,將食物推到了一邊,突然對書吏道:“你有沒有碰到一種情況,那就是……無論你如何儘心用命,可最終卻發現,自己不過是一條隨時可以被人拋棄的走狗……”

書吏誠惶誠恐的道:“學生……學生……”

紀綱凝視著他,書吏身子弓的更低:“學生也是都督的狗……”

紀綱閉上了眼睛,一聲歎息,而後道:“哎……我不甘心,我終是不甘心啊,這麼多年……我怎可將自己的心血,付諸東流。分明……我已到了今日……早知如此,我該知足,若是知足,必不至今日……”

書吏寬慰道:“都督不必……”

紀綱搖頭:“哎……再多說也是無用了。”

說罷,他從腰間取出一把匕首來,慢悠悠的將匕首放在了燭台上,任那燭火灼燒。

書吏心中大驚,瑟瑟發抖:“學生若是犯了什麼錯,還請都督您……”

就在此時,突然……這匕首在紀綱的左手緊緊握住。而後,這匕首朝著他的右手手腕狠狠紮下去。

“啊……”

那匕首洞穿了他的右手手腕。

血箭飆濺在他的臉上。

他猙獰著,雙目充血而赤紅,卻仍然不肯罷休。繼續握著匕首,開始慢慢的在自己的手腕處切割。

手腕上的傷口越來越大,或許是碰著了他手骨,以至他左手無論如何用力,也切割不下去,於是,他臉開始扭曲,滿臉是鮮血和冷汗。

書吏驚叫。

“都督,都督……您這是……”

“哪一隻手犯了規矩,就要割舍掉它。”

“都督……還是請……請其他人來吧,都督……”

紀綱幾乎要昏死過去。

他左手繼續用力,慢慢的切割著自己的右手手腕,眼看著……那皮肉和筋膜、骨血統統曝露出來,他咬牙……森森道:“這天下,誰敢傷我一根毫毛?隻有我紀綱可以……可以……”

咯咯……

匕首的鋒刃早已卷了……

可這有過切痕的手骨,竟硬生生的被掰斷。

紀綱大笑……看著隻連著皮肉的手掌和鮮血淋漓的手腕切口……

“去請大夫……來包紮,請……大夫!”

他已虛弱了。

血流的到處都是。

在他的腳下,甚至形成了一片血窪。

可他強撐著沒有昏厥,卻好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此時此刻,眼底除了痛苦,還有痛苦所帶來的滔天恨意。

“沒有人……可以教我紀綱……死……”

…………

公房之外。

這北鎮撫司裡,所有人都聽到了慘叫。

於是,許多人被驚動,一個個躲在外頭,聽著裡頭傳出的嚎叫。

這淒厲的吼聲,令人毛骨悚然,這些錦衣衛上下人等,久在衛中,不知給多少人用過酷刑。

卻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慘呼。

更何況,這還是紀都督發出來的。

於是……許多人麵麵相覷,如芒在背之餘,竟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恐懼。

…………

“大哥,大哥……東西弄出來了,快……快去看……”

與此同時,在這棲霞,聽到了丘鬆歡快的聲音。

可能一個月下來,丘鬆的話都沒有今日的多。

他激動的拍打著自己的肚腩,砰砰的響,在張安世的門外頭,嗷嗷大叫:“大哥……快出來,你不出來,俺要點引線了。”

“彆,彆……來了……來了……”張安世衣衫不整,趿鞋飛跑出來,腰帶都沒有來得及係上,以至於馬褲鬆鬆垮垮,露出半邊肌膚,口裡道:“我至親至愛的丘鬆賢弟啊……我來了。”

…………

又是一萬五送到,老虎一天差不多一萬五千字,彆總是罵卡文,因為真的每天都是寫到十二點多,老虎年紀大了,每天這個字數,已經到了極限,隻能寫到了一萬五左右,多謝大家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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