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獻策
朱棣凝視著張安世。
此時,他已沒有這麼悲傷了。
便連徐皇後,此時也一雙鳳眸,帶著疑惑。
張安世這時笑吟吟地道:“臣現在擔心一件事。”
朱棣抬眸看他道:“何事?”
張安世道:“陛下此前,賜予朱高煦太多的護衛,其中漢王中衛、漢王左衛以及漢王右衛,除此之外,還有天策衛,這一衛人馬,在三千至一萬九千人不等,而漢王的衛隊最多,單單這漢王三衛的人馬,就已有近五萬之數,再加上此前的天策衛,也有七千人,陛下,這可是五六萬人之數啊。”
朱棣沒吭聲,他知道張安世還有後文。
張安世繼續道:“現在朱高煦獲罪,他的衛隊當然不會解散,包括了天策衛,隻怕還要留駐在京城,可臣在想,這些人……該如何處置呢?他們原本是藩王衛隊,總還有前程,可現在卻是罪王的人馬,即便朝廷依舊讓他們留任,隻怕這個時候,也是軍心動搖,人心浮動,不少人心裡要打退堂鼓了。”
張安世點出了一個現實的問題。
不錯,軍隊之中,若是首領垮台了,對於這衛隊之中原本的武官們而言,都是天大的事。
即便朝廷可能一時不追究,可也避免不了許多人還是擔心會秋後算賬。
退一萬步,沒有秋後算賬的話,他們的前途,隻怕也止於眼下了。
畢竟……人家有靠山,可你卻什麼都沒有。
當初朱棣要靖難,北平附近的燕王衛隊群起響應,根本原因也在於此。
這不隻是燕王在軍中素有威望,最重要的是,誰都明白,有燕王,他們就還有靠山,在大樹底下好乘涼。可一旦燕王當真被朝廷捉走,他們便也隨之朝不保夕了。
張安世又道:“何況朱高煦在軍中,素來有著不低的威望,所以……臣以為,眼下要解決這個問題,非常棘手。”
朱棣凝視著張安世道:“這是軍國大事,你也要過問?”
張安世苦笑道:“軍過大事,也可以做買賣嘛,所以臣想了一個辦法。”
朱棣倒沒有生氣,而是道:“你說來聽聽。”
張安世便道:“命這些衛隊,屯駐於木邦、乾崖等地,陛下以為如何?”
“此次朝廷征安南,興師動眾,難保安南附近諸國,不會有異動。木邦和乾崖等地,土邦林立,許多的土司,不服王化,甚至偶爾襲擾我大明軍屯。不如讓這四衛人馬,屯駐在木邦等地,防範未然。”
朱棣聽罷,皺眉道:“緬甸國曆來恭順,那木邦等地……朕還未設立宣慰司。此番屯兵,是否不妥?”
張安世道:“當初安南國,不也恭順嗎?”
接著,張安世壓低了聲音:“臣聽聞……緬甸國以西,有一國,曰德裡國,而此國被帖木兒國任命為德裡總督,這德裡國幅員廣闊,臨近緬甸國不遠,那緬甸國王,臣聽聞他們除了向我大明入貢之外,還向德裡國稱臣。”
張安世掐著手指,有板有眼地給朱棣算起來:“緬甸國入貢德裡國,而德裡國又為帖木兒國的封臣,帖木兒陛下知道吧,此國甚強,乃元朝的後裔,當初也是元朝的藩屬,而且臣聽有人說,帖木兒橫掃天下,從天竺至大漠以西,再至更西之地,無一人是他的對手,他們自稱自己是大元正統。”
“陛下……這四舍五入的話……算起來,緬甸國也算是一女嫁二夫,既是我大明藩屬,也是那元朝殘黨的餘孽了。”
朱棣一聽,深深地擰起眉頭。
張安世又道:“太祖高皇帝的時候,橫掃北元,驅逐韃虜,隻可惜……北元的殘部依舊活躍於天下各處,今日陛下豈不要繼承高皇帝遺誌,將這北元餘孽,一掃而空嗎?”
朱棣居然覺得有理。
不過……他是皇帝,其實乾什麼都有理。
張安世繼續道:“漢王三衛以及天策衛現在軍心混亂,若是貿然將他們調至木邦等地,隻怕他們恐懼。臣以為……當選一良帥,既穩定軍心,又要借助此人的武勇……”
朱棣深深看著張安世,道:“伱不怕放虎歸山,這逆子可是一直想做李世民,甚至還想效仿朕!”
張安世笑了:“臣……不,太子殿下和臣其實是有所考慮的,這裡頭的關鍵之處就在於,他屯兵於木邦,那兒土司林立,漢蠻雜居,何況還有北元餘孽緬甸等國虎視眈眈。”
“陛下……這才是其中的關鍵所在啊,陛下將漢王留在京城,漢王不甘居於人下,自然會有異誌。哪怕是將他安置在兩京十三省其他承平的地方,他也會不甘寂寞,有所圖謀,也是情理之中。這世上有一種人,叫亂世梟雄,就是天生愛折騰,他一日不折騰,他便骨頭奇癢難耐,一日都不舒服。”
頓了頓,張安世又道:“可若是陛下將其屯於木邦等地呢?這個時候,那無數的土司,還有四麵八方的異族敵人,就足夠他折騰了,何況想要掃清和鎮撫當地的殘賊,單憑借區區木邦等地,是無法供應他的軍馬的,這個時候,他為了消滅敵人,就必須得不斷的向朝廷求糧。”
“他在那裡,最大的優勢,無非就是兩樣,一樣是是個人的勇武,另一樣,便是朝廷的支持,朝廷若是不支持他,他這數萬兵馬,維持不下去,就難免要土崩瓦解,漢王這個人……脾氣倔強的很,自然不肯服輸,可他想要贏,就不得不和朝廷維持好關係,他日他在木邦無論乾什麼事,都得上奏懇請戶部,陛下……現在戶部……是誰的職責呢?”
朱棣一驚,下意識的道:“太子!”
張安世嘿嘿一笑:“如此一來,矛盾就轉換了,在京城,漢王沒有其他的敵人,他自然難免對太子殿下有所嫉妒。可在木邦,太子殿下就是他的靠山,他這數萬人的生死榮辱,都得靠他的兄長才能在那裡活下去。”
朱棣臉一沉,提出了一個重點:“倘若他在那兒謀反呢?”
“拿什麼謀反?”張安世道:“靖難的時候,陛下出兵,朝廷派大軍攻北平,這北平上下的軍民一心,竭力守城。而那地方呢?若是在木邦等地,漢王敢謀反,他的兵隻怕前腳出城,後腳當地土司就將他一鍋端了。”
“漢王是一員勇將,臣以為,漢王也深得將士們的愛戴。而到現在這個地步,臣以為,是陛下沒有將他用在對的地方。”
朱棣深吸一口氣,他站起來,來回踱步,眸光忽明忽暗。
而徐皇後的眼眸裡,似乎也生出了些許的亮光。
朱棣沉吟之後,突然駐足:“這個逆子,死不足惜,他畢竟犯下的乃是滔天大罪。”
張安世便道:“陛下不是已經將他廢為庶民了嗎?”
朱棣就道:“若是廢為庶民,如何讓他行軍打仗?”
張安世隨即就道:“這四衛人馬,可以給皇孫朱瞻壑,名義上皇孫朱瞻壑才是正主,漢王不過是作為父親,代為都督罷了。”
朱棣凝視著張安世,狐疑道:“你為何此時竟還為他說好話?”
張安世苦笑道:“臣也沒有辦法,隻是姐夫依舊視漢王為兄弟,姐夫最重親情,而我恰好也很重親情,實在不忍看姐夫寢食難安,輾轉難眠。”
朱棣不由感慨,紅著眼睛道:“哎……太子真是一個好兄長啊,隻是可惜……竟有朱高煦這樣的逆子。可朱高煦這罪……”
張安世道:“臣和幾個兄弟已經揍過他了,他打過我,我現在打了他,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朱棣看著張安世道:“終究還是委屈了你。”
“談不上委屈。”張安世笑了笑道。
而他的心裡卻在想,有了朱高煦這樣的混世魔王,那便好極了。大明下西洋,真正想要製定出一個永遠無法逆轉的下海策略,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大明的影響力深深地楔入西洋諸國。
朝廷派任何大臣去和西洋人交涉,隻怕用的都是不痛不癢的招撫之策,除了維持一個朝貢貿易之外,沒有多大意義。
可朱高煦不一樣,這家夥是混世魔王啊,簡直就是當代呂布,有這麼一個人,還帶著兵開始進入西洋腹地,那將會發生什麼?
隻怕整個西洋的秩序,都會崩壞吧。
到了那時……
對張安世而言,眼前沒有什麼比下西洋更重要了。
因為張安世所顧慮的是,即便明朝還能延續,張安世的子孫還能夠跟著大明混吃等死,可一旦真正的海上殖民帝國們出現,若是依舊還奉行數百年的海禁之策的話,那麼在堅船利炮麵前,一切都會被化為粉末。
而朱高煦,就是張安世為將來埋下的最重要的一顆棋子。
固然今日放朱高煦一條生路,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他的太子姐夫,但更多的緣由就在於此!
此時,張安世又道:“臣倒是沒什麼委屈的,臣以為,朱高煦是有大誌之人,這大誌該用在對的地方,放在京城,這大誌就會變成兄弟相殘,可若是放在我大明疆土之外,豈不就成了拱衛我大明的藩屏嗎?”
“陛下……臣以為,與其封藩王,不如效周朝的方法,大建諸侯。這周……有八百年天下呢。”
朱棣聽罷,似乎明白張安世的意思了,他失笑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是先解決朱高煦這個逆子吧。”
說罷,他看向徐皇後:“如何?”
徐皇後不由得多看張安世一眼,唇邊又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太子是至孝之人,張安世是識大體的人,陛下……不如可以試一試。”
朱棣歎道:“就怕這個小子,冥頑不寧。”
“這個好辦。”張安世道:“不如將他押到棲霞來,臣畢竟是京城六儒首席,教化他一些日子,他定能幡然悔悟。”
朱棣:“……”
徐皇後道:“本宮隻當這個孩子……沒了,其他的事,本宮不想過問,陛下,依張安世的方法,試一試吧。”
她雖這樣說,卻也知道,眼下對這個逆子,也隻能如此了。
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朱棣頷首,隨即又看向張安世:“你方才說的不是買賣嗎?”
“這就是筆好買賣啊。”張安世笑道:“陛下可以拭目以待,將來……我們必能從漢王的身上,大賺特賺。”
朱棣:“……”
跟朱棣對奏完,張安世便領著三個家夥走了。
朱棣看到丘鬆那桀驁不馴的樣子,總覺得討厭,恨不得代他爹踹他兩腳。
張安世一走,朱棣感歎道:“終究還是委屈了張安世……”
徐皇後點點頭道:“既如此,那麼陛下該想一想,如何給一些賞賜。”
朱棣若有所思:“朕再思量思量。”
…………
朱高煦這些日子,雖然沒有受折磨,可哪裡受過這樣的屈辱和苦痛?
就在身心俱疲的時候,卻有一輛囚車,將他押了出去。
而站在囚車旁的,竟是紀綱。
朱高煦一見到紀綱,便大呼:“紀綱,你這樣慢待我嗎?”
紀綱沒回應,甚至一直目視著前方,眼眸沒有落在朱高煦身上一眼。
感受到被忽視的朱高煦,氣咻咻地道:“紀綱……往日本王待你不薄,今日在這詔獄,你將本王下水牢,好,好的很,你很講義氣。”
紀綱依舊一臉冷漠。
他似乎已經清楚,漢王朱高煦,已經徹底的完蛋了。
即便還能活下來,這輩子也再和大位沒有任何關係。
他表現得出奇的冷,依舊看也不看朱高煦一眼。
朱高煦罵聲不絕,直接被囚車拉走。
紀綱麵上依舊沒有表情,最後領著人走了。
朱高煦隨即便被人關進了一個宅子,有人給他手腳上了鐐銬。
這宅子很小,四麵都是青磚,院牆很高,四處都是守衛。
這兒隻有一個小廳,一個臥室。
很是簡陋。
唯一與眾不同的地方。
則是一個巨大的輿圖。
這輿圖上頭做了許多的標注。
偏偏它不隻關內,甚至從大漠,到了西洋甚至更遠的帖木兒,也都有所標注。
朱高煦很無聊,最後隻能對著輿圖發呆。
他畢竟打了許多年的仗,很快發現,這輿圖竟和軍事上的輿圖有些相像。
而他居然發現,大明在這輿圖之中,並非是囊括四海,反而……顯得有些‘渺小’。
他在這渺小的大明疆域裡,尋到了南京城,尋到了北平,於是每日枯坐著發呆。
沒人理會他,每日的吃食也很簡單。
當然,偶爾會有人來探望他。
比如今日來的,就是駙馬王寧。
王寧是朱高煦的好兄弟。
不過此時他並不願意來,傻子都知道,朱高煦徹底的失勢了,已經完全沒有了一丁點翻盤的可能。
王寧並不愚蠢,他隻需去看紀綱的風向,便知道宮中可能發生了什麼。
那紀綱對此忌諱莫深,而且已徹底和朱高煦撇清了關係,甚至是當初幾個朱高煦推薦去了錦衣衛的人,如今也一並找了理由,直接革除了出去。
王寧立即意識到……一切和朱高煦走得近的人,隻怕將來都可能有殺身之禍。
於是……就在忐忑不安之中,東宮那邊卻請王寧到了棲霞,並且希望王寧去探望朱高煦。
這王寧臉色都變了,這不是故意想整他嗎?
可東宮的意思,他不得不從,隻好戰戰兢兢的跟著領路的人,進了這宅子。
朱高煦一見到王寧,便一把衝了上前,隨即便哭。
“王寧,本王知道你定會想儘辦法來探望我的,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沒有白處啊!”
王寧見朱高煦拉著自己的袖子不鬆開,當下就冷了臉,立即道:“朱高煦,你已經不是宗親親王了,豈可自稱本王?你可知道,這是多大的忌諱?”
看著一張冷臉,聽著不帶絲毫感情的話,朱高煦不可置信地看著王寧。
王寧毫無情麵地繼續道:“你看看你乾的好事,陛下沒有現在殺你的頭,已是對你格外開恩了。我是萬萬沒有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若早知道,當初絕不和你這樣的人親近。”
朱高煦本就是個易怒的性子,頓時就道:“王寧,當初你怎麼說的,你說眾皇子之中,唯本王最有才能,將來必是明主。”
王寧嚇了一跳,他怕隔牆有耳,立即破口大罵:“放屁,我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事到如今,死到臨頭了,你還敢說這樣的話?你蜉蝣撼樹,螳螂擋車,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朱高煦身軀一顫,瞪大著眼睛看著王寧,眼中溢滿了難以置信。
他有許多的好兄弟,有不少都是跟著他一起在戰場上廝殺和一起吃苦出來的。
隻是像丘福這樣的,因為丘鬆的事,後來對他敬而遠之。
而錦衣衛指揮使紀綱,也開始刻意地保持了距離。
可他最沒想到的是,與他最是親近的王寧,居然表現出來的最為明顯。
朱高煦羞憤地道:“嗬……原來你是來羞辱本王的,滾,給我滾。”
“你難道以為,我還願意在此多留?不過是看你死了沒有罷了。”王寧說罷,再沒有說什麼,直接拂袖而去。
朱高煦隻氣得肝疼,他無法想象,當初那些圍在他身邊,成日稱頌他為聖明,人人都說他是李世民,而他將他們視為自己的‘房玄齡’、‘長孫無忌’、‘尉遲恭’們,現在卻好像都煙消雲散了。
有的隻是疏遠和厭惡。
朱高煦渾渾噩噩的,又呆了幾日。
一撥又一撥當初的老兄弟,老部眾,甚至還有當初漢王府侍候他的宦官,也來了。
可幾乎人人都是麻木不仁,仿佛隻有羞辱了他,他們才能解脫一般。
往日裡心高氣傲的朱高煦,似乎一次又一次地遭受著心理創傷。
那張安世將他吊打也就罷了。
連往日裡最是吹捧他的人,如今卻個個都將他當做狗屎一般。
他渾渾噩噩地在這小洞天裡,每日輾轉難眠。
要嘛就是對著輿圖癡癡地看。
終於……
連朱高煦都不知道過了多少日子。
卻有熟悉的四個人出現在他的麵前。
張安世打頭,京城三凶在後。
朱高煦一看張安世,立即氣憤地咆哮道:“張安世你這狗賊。”
張安世大笑:“哈哈,朱高煦,你還敢在我麵前囂張跋扈?依我看,你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一說傷疤,朱高煦便想起上一次被人爆錘,頓時怒從心起,死死地盯著張安世道:“你若是教我養足精神,莫說是你一個,便是你們一起上,本王也將你們碾成肉泥。”
張安世笑道:“這算什麼,徐家姑娘一巴掌下去,就能將桌子拍爛,你這是班門弄斧。”
朱勇適時地道:“徐家姑娘是咱們的大嫂。”
張安世微笑道:“還未過門,你們不要亂說。”
朱高煦自然知道這說的徐家姑娘是誰,聽張安世拿一個小姑娘來羞辱自己,這徐靜怡算起來,算是他的表妹,於是更怒:“來啊,有本事……”
張安世便大手一揮:“弟兄們,對付這狗賊,不要講江湖道義…都給我上。”
朱高煦:“……”
他手腳都有鐐銬。
三人已飛身撲來。
而後一頓毫不留情的痛打。
朱高煦哭了。
他無法忍受這樣的屈辱。
對方不講武德,打完了還罵罵咧咧。
朱高煦嚎啕大哭道:“我今日虎……虎落平陽被犬欺……你們記著……他日一定十倍奉還。”
張安世笑著道:“還要打嗎?我可以再給你和我們京城三凶單挑的機會。”
朱高煦勃然大怒:“狗賊……”
這一下子,已不需張安世招呼了。
朱勇一下子衝上前,又是一陣暴打。
隻是這朱高煦何等硬氣,想到自己受如此侮辱,再想到這些日子的遭遇,便擦了眼淚,哈哈狂笑著道:“好,打的好,將來本王將你們碎屍萬段。”
張安世揮揮手,示意朱勇幾個不要魯莽。
他坐下,歎了口氣道:“算起來,你也是我阿姐的小叔,本是一家人,你這是何必呢?你打不過我的。”
“你們四個……”朱高煦齜牙裂目地怒吼。
張安世唏噓:“我們四個親如一人,反正是一個意思,你服不服也好……事實就擺在眼前。”
說著,張安世抬頭看輿圖,見那輿圖的漠北方向,有被摳爛的痕跡,張安世道:“你對輿圖做了什麼,天哪,你還是不是人,這輿圖是我新製的,你對它乾這樣的事?”
朱高煦怒火衝天,正待要反唇相譏。
不過他傷心透頂,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時真傷心透了。這魁梧的家夥,身子一抽一抽的,天下的委屈,似乎都受儘了一般。
張安世皺眉,繼續點著輿圖道:“你說,這緬甸國有十萬大山,可是臨海的地方,卻又是一馬平川。此地,倒是天然防範我大明一般,難怪曆朝曆代,天朝的疆域,卻不得不止步於此,這些山川裡的土司一定很厲害。”
他嘀嘀咕咕了一堆。
朱高煦忍不住了,罵道:“什麼土司,你懂個鳥,這都不過是烏合之眾而已,倘若要用兵,對付他們,就如切瓜切菜一般。”
張安世搖頭道:“不對,這裡山川太多,處處都是關隘,當地的土人遭遇襲擊,怕是立即躲入深山裡,此後不斷的襲擾,劫持糧道,不出幾日,就要被他們困死。”
朱高煦不哭了,冷笑著看他道:“話雖如此,若是庸人,當然會被他們所趁,可真正的大將,對付他們還不容易?此等烏合之眾,隻要有足夠的人馬將他們分割困住,再專門挑那些桀驁不馴的,其他的部族可緩攻,那不肯服氣的,隻要舍得用兵,以十圍一,直接強攻,將這冥頑不寧的上上下下殺個乾淨,其他各寨必定膽寒,不出半年,便會有人紛紛乞降。”
“行軍打仗,靠的不是你這卑鄙無恥的手段,憑借的是誰更勇悍,隻要舍得本錢,專打一處,其餘之人,見了那頑抗的下場,必然風聲鶴唳,潰不成軍,嚇破膽了。”
張安世道:“是嗎?這樣的話,需要多少人馬才可以?”
朱高煦想也不想就道:“多則十萬,少則兩三萬,兵馬不同,打法也不一樣,山川雖是天塹,可不同的敵人,總有不同的打法。”
張安世道:“若有五萬人馬呢?”
朱高煦冷笑:“五萬人馬,可謹守各處要道,使各處山川不能彼此相連,打探這些土司,誰的實力最強,骨頭最硬,便集齊一兩萬精銳,直接攻他的寨子,哪怕犧牲兩千,甚至五千人,隻要踏平這寨子,也定然值得。”
“至於其他各寨,一看那寨上上下下被屠戮個乾淨,自會害怕下一個輪到自己,他們彼此分割,無法有效聯合,這山川的便利,便操持在我們的手裡了。”
張安世皺眉道:“犧牲掉幾千的精銳?這會不會太狠了。”
“慈不掌兵。”朱高煦鄙視地看張安世:“掌握兵馬的人,數萬甚至數十萬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連幾千人都舍棄不了,你不如回家去抱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