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禮下達,納采用雁。
英親王和英親王妃見秦錚手裡提著一對活雁,陰沉的麵色終於舒緩了。
忠勇侯也麵色稍霽,過完禮,對秦錚詢問,“錚小子,華丫頭在海棠苑,你可去看看她?”
秦錚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對看一眼,臉色又輕快了些。
英親王妃站起身,湊近秦錚,低聲警告,“她身上的箭傷還沒好,你既然去看她,屆時說話注意些分寸。這等情況下,她還願意嫁給你,已是很委屈了。你不要在這樣的日子再委屈她。”
秦錚眉目動了動,不搖頭,也不點頭,轉身走了。
英親王妃對著他背影瞪眼,見他是去海棠苑的方向,才放下心,轉過身,有些恨恨,“若是我,這樣的混賬東西,才不會……”
“才不會什麼?”英親王打住他的話,“兒媳婦兒可是你自己使勁攥著搶回來的!”
英親王妃一噎。
“你就彆操那麼多心了,累不累?他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去吧!再被你跟著摻和,我也會折壽。”英親王無奈地道。
“胡說什麼呢!你可剛過完壽辰!”英親王妃又走回來坐下。
秦錚進了忠勇侯府,出了榮福堂,向海棠苑走來。每一段時間,侍畫都會對謝芳華稟告一次。
謝芳華早已經被侍畫熟悉妥當,坐在畫堂等著他。
今日這樣的日子,知道秦錚要來,謝雲瀾和言宸自然都不在,避開了。
秦錚出現在海棠苑門口的時候,謝芳華便從珠簾內看到了他。
數日不見,他似乎變了一番模樣,似乎又沒變。
錦衣玉帶,步履輕散,身上的張揚輕狂仍在,可是似乎被什麼東西壓住了,更多了如雪一般清寒的冷峭。
“錚二公子好!”
侍畫、侍墨、侍藍、侍晩、品竹、品萱、品青、品妍八大婢女齊齊分成兩排,在門口見禮。
秦錚看了八人一眼,眸光淡淡溫涼,沒說話。
“我家小姐在畫堂,二公子請!”侍畫垂首恭謹地做請。
秦錚又走了兩步,站在了門口,隔著珠簾,看向門內。
謝芳華端坐在正中的主位,與門口正對。所以,在他來到門口,她也正麵向他。
四目相對,不知是不是因為珠簾阻隔,彼此都看不清各自眼底的情緒。
許久,秦錚自己動手挑開了門簾,抬步踏入了門檻。
謝芳華收回視線,伸手拿起茶壺,斟了一杯茶,放在了秦錚麵前。
秦錚坐下身,看著放在自己麵前的茶盞,並未出聲。
侍畫、侍墨等八人互看一眼,都齊齊退避離開了門口,避遠了些。
屋中一時靜靜。
過了片刻,秦錚端起手中的茶,慢慢地喝儘。
謝芳華拿起茶壺,在他放下茶盞的時候,又給他斟了一杯。
秦錚又端起來慢慢地喝了。
謝芳華便又斟了一杯。
秦錚看著冒著微微熱氣的茶水,頓了片刻,端起來,忽然痛快地一飲而儘。然後,放下茶盞,站起身,向外走去。
謝芳華這時忽然開口,“秦錚!”
秦錚腳步一頓。
“你既然來了這裡,一句話不說,就要走嗎?”謝芳華看著他即將邁出門檻的腳。
秦錚不語,依舊無言。
謝芳華目光慢慢抬起,又落在他後背上,“你何時成了啞巴?”
秦錚忽然轉過頭,眉目肅寂,“你想要我說什麼?”
謝芳華對上他的眼睛,那眼底沉沉濃濃的黑不見底,她眯了眯,沉靜地看著他,“難道你就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秦錚偏過頭,複又轉過身,“沒有!”話落,邁出門檻,利落地向外走去。
“秦錚!”謝芳華又喊了一聲。
秦錚腳步絲毫不停頓,如沒聽見。
謝芳華忽然惱怒,拿起桌子上的茶盞對著他扔去。
秦錚輕而易舉地接到了即將打到他身上的茶盞,不回身,聲音溫涼冷峭,“今日是采納的喜日,不宜摔杯破盞,否則不吉。你身為忠勇侯府的高門閨秀,這個道理應該知曉。”話落,他將杯盞甩手扔給不遠處站著的侍畫,向外走去。
侍畫一驚,連忙接住杯盞,再抬頭,秦錚已經出了海棠苑,走得沒了影。
侍墨等人對看一眼,然後齊齊向屋門口走去。
謝芳華麵色平靜地坐在原處,連身子都未挪一下。
“小姐!”侍畫將完好的杯盞拿回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見她不語,她低聲道,“錚二公子說得對,您再怎麼惱怒,這采納的大吉之日,也不能摔杯破盞,否則不吉利。”
謝芳華深吸一口氣,忽然嗤笑,“他可是秦錚?”
侍畫一愣。
“這個秦錚,你們認識嗎?”謝芳華又問。
侍畫、侍墨等八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唏噓,這樣的錚二公子跟以往的錚二公子的確是不同。她們不太明白,一個人短時間內,怎麼會變了一番性情。
“小姐,奴婢精於易容,這錚二公子確實是他無疑。不是假的。”品竹咳嗽了一聲,小聲道。
“我自然知道他不是假的!舉南秦,何人敢冒充他秦錚!”謝芳華拿起杯盞,又往地下扔,“我今日就摔杯破盞了,他能怎樣我?”
八人駭了一跳,侍畫又連忙手忙腳亂地接住杯盞,心驚肉跳地攥在手裡,“小姐,這喜慶的日子,最怕忌諱,您若是實在生氣,不如打奴婢們,可彆摔這些物事兒。”
“是啊!”侍墨等人也嚇得連忙勸說。
謝芳華一時有氣沒處發,看著八人,片刻後,忽然泄了氣,無聊地道,“算了!”
八人見此齊齊地鬆了一口氣。
“快到午時了吧!外麵謝氏長房可傳來消息?”謝芳華想起這一樁事兒。
“錚二公子來之前,還沒有消息,奴婢這就再去打探!”侍畫立即將杯盞小心地放下,轉身走了出去。
“你們都去吧!不用在這裡守著我。”謝芳華對其餘人擺擺手。
眾人見她情緒已經穩住,再無彆事兒,一起退了出去。
不多時,侍畫回來,“小姐,謝氏長房還沒有動靜,午時將到!外麵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情呢,押送刑場的大街上都擠滿了圍觀的人。”
謝芳華點點頭,“你時刻注意著,一有消息,立即來告訴我。”
“是!”侍畫又走了出去。
謝芳華坐著沒動,看著畫堂裡擺放的沙漏,一點點走向午時。
午時整,侍畫忽然跑了回來,氣喘籲籲,“小姐,外麵有消息了!據說,四皇子向皇上請了聖旨,說昨日皇上在英親王府喝醉了酒,對於謝氏長房懲罰得過於嚴重了,四皇子於心不忍。於是在皇上寢宮門口跪了一夜又半日,剛剛皇上答應改了旨意。謝氏長房除謝林溪外,全部流放嶺南以南的濕熱之地。”
謝芳華挑眉,“那謝林溪呢!”
“四皇子向皇上討要了林溪公子,皇上準了,以後林溪公子是四皇子府的人了。”侍畫小心地看了謝芳華一眼。
謝芳華聽罷,沉默片刻,忽然一笑,“原來秦鈺打的是這個主意!”
“小姐,四皇子打的什麼主意?”侍畫輕聲問。
“現在朝野上下,是不是都在說四皇子賢德?”謝芳華問。
侍畫點點頭,“更改的聖旨一出,不止是朝野上下,還有京中的百姓們都傳開了。大為稱讚四皇子。”
“這就是了!三皇子、五皇子辛苦監朝數日,卻是不及秦鈺這一招。朝野上下稱讚,京中百姓為之頌揚。同時還白送給我一個人情,卻又扣押了謝林溪在自己身邊,讓我不能再出手將人暗中謀來自己身邊。一箭不止射了三雕。”謝芳華淡笑,“如今我竟是又該多加佩服他幾分。”
“小姐,那怎麼辦?林溪公子就讓他得了?”侍畫有些不忿,“明明就是因為你,他才救的謝氏長房和謝林溪。如今在天下人麵前,在謝氏長房麵前,甚至整個謝氏麵前,都是他得利。也許在林溪公子心裡,最感激的是他。”
“不讓他得難道還能要回來人?”謝芳華挑眉,“這個時候,他得了名利,卻比忠勇侯府被推出來擋刀強。我本來就是要謝氏長房活命,既然目的達到,也就罷了。”
“四皇子可真是籌謀多算計,也許昨日就等著您請他來呢!”侍畫道。
謝芳華抿唇,“我離京八年,回歸不過大半年。手中能指望的,也就是目前言宸在京,還有能用天機閣。忠勇侯府的東西,未免落於把柄,都不能用。為了一個謝氏長房,動用我的底牌,不值。求人辦事兒,不讓人得好處怎麼行?他自小就在京中,勢力覆蓋,自然深厚。我被他算計,也是正常。即便離京被貶黜的日子,他除了折損名聲外,也沒損失什麼。如今他也算是從名聲上找補回來了。”
“四皇子可真厲害!”侍畫也敬佩,須臾,又道,“他真的在皇上的寢宮前跪了一夜又半日?”
“怎麼可能?他可不是能委屈自己做這樣事情的人。謝氏長房還不值得他跪。”謝芳華想起數日前秦錚受傷,她進宮,在靈雀台,秦鈺和皇帝下棋,皇帝盛怒之下,秦鈺卻還能那般泰然處之,顯然絲毫不怕皇上,怎麼可能委屈自己跪一夜又半日?無非是這樣傳出來讓人感激而已。
就算她知道他不可能跪,一定是用了什麼方法,讓皇上改了初衷,但彆人可不知道他如此。
侍畫歎了口氣,“小姐,你累了一上午了,既然如此,去歇著吧!”
謝芳華點點頭,她的確需要儘快把傷養好,若是她能好好地走動,未必非要用秦鈺,讓他從中獲利。
當日,京中眾人除了關注謝氏長房這一樁事情外,自然還同時關注英親王府和忠勇侯府的采納之禮。當秦錚帶著兩隻活雁去了忠勇侯府時,消息便傳開了。可是不過小半個時辰,秦錚便出了忠勇侯府,連午膳也沒留,便徑直回了西山軍營,又讓眾人覺得,這一樁婚事兒,還是不太美好。
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卻是留了午膳後,又待了一個時辰,才回了英親王府。
傍晚時分,秦鈺身邊的月落來了海棠苑。
據說,秦鈺這位貼身護衛,從來不輕易派出去,他來海棠苑,是躍牆而來。
侍畫、侍墨等人聽到動靜,頓時齊齊出現,攔住了主屋門口。
月落掃了八人一眼,“奉我家四皇子你之命,前來問芳華小姐一句,謝氏長房的林溪公子,芳華小姐可想要人?”
“要人有什麼條件?不要人他會如何?”謝芳華站在窗前詢問。
“要人的話,四皇子自然有條件,您隻需答複在下,四皇子自然會奉上條件。若是不要人。那他就將人自己留下安置了。”月落道。
“既然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豈能是一句答複就能輕易的!這樣吧!請四皇子將人帶我這裡來,讓我見一麵,再做決定。”謝芳華想了一下,回道。
月落看了她一眼,點點頭,飛身躍出了牆外。
謝雲瀾在月落離開後,進了畫堂,語氣溫和,“關於林溪,你想怎麼做?”
“雲瀾哥哥以為呢?”謝芳華看向他。
謝雲瀾笑笑,“謝氏長房的大公子和三公子曾經在你沒回京時,與四皇子有些來往。到沒聽說林溪與他有何來往。這些年,謝氏長房最乾淨的人非林溪莫屬了。如今四皇子卻不理會大公子和三公子,偏偏要了林溪留在身邊。不知做的是什麼打算。”
“今日他來,問問就知道了。”謝芳華道。
謝雲瀾點點頭。
入夜十分,侍書前來稟告,“小姐,四皇子帶著謝氏長房的林溪公子來了!”
“請來畫堂!”謝芳華想著秦鈺倒是乾脆,沒用她等就來了。
侍書應聲而去。
不多時,秦鈺、謝林溪進了海棠苑。謝芳華自然不會出迎,坐在堂前看著二人進來。
秦鈺今日沒飲酒,步履比昨日沉穩。謝林溪在謝氏長房被禦林軍圍困關了月餘,除了清瘦了些,麵色沒頹靡黯然之色,一臉平靜。顯然這一波風浪對他影響不是太大,意料之中。
二人來到門口,侍畫、侍墨見禮,之後挑開了門簾。
秦鈺當先走了進來,見到謝芳華,對她微笑,“今日看你,比昨日氣色要好!”
“天已經黑了,燈光昏暗,四皇子還能看出我氣色好來?真是有一雙好眼睛。”謝芳華示意二人請坐。
“明顯態度沒有昨日客氣,看來你是用人向前,不用人向後。”秦鈺坐下來,“昨日喝了你三杯親自斟滿的茶水,今日不知還有沒有口福?”
“來者是客!我親自招待,也當得四皇子的身份!”謝芳華拿起茶壺,親自給他斟了一杯,推給他,然後又給謝林溪斟了一杯,看著他問,“林溪哥哥!可還好?”
“勞芳華妹妹記掛!還好!”謝林溪頷首。
秦鈺看著二人微笑,“雖然忠勇侯府小姐多年來不與謝氏各房旁支族親走動,但顯然情分都不錯。”
“四皇子可是在皇上的寢殿外跪得膝蓋都紫了?”謝芳華看向秦鈺。
秦鈺目光微動,搖頭,“父皇疼我,自然舍不得我跪。不過是在他的寢室外候了一夜而已。”
謝芳華看著他,這話他倒也沒必要說謊。她點點頭,“你白送了我一份禮,讓我搭個大人情的同時,自己賺的盤滿體缽,心中可是暢快?”
秦鈺看著她,“今日是你的采納之禮,聽說秦錚來見了你,這就是你今日氣色好的原因?”
“和四皇子說話真是心累!”謝芳華自己端起茶盞,臉色微沉。
“和芳華小姐說話亦不輕鬆!此心對彼心而已!你在我的麵前一直是渾身沾滿了刺,讓我覺得紮得慌,難免也隻能把自己貼滿了刺。”秦鈺淡笑。
謝芳華放下杯盞,正色地看著他,“你留下林溪哥哥,意欲何為?”
“你看重他,我是為你留的。隻是,我已經白送了你一禮,不能再白送下去。他自然是大禮後想找你要點兒回禮。”秦鈺看了謝林溪一眼,似乎不覺得這話在他麵前說得直白有什麼不妥。
“四皇子果然不做虧本的買賣!”謝芳華轉頭看向謝林溪,“林溪哥哥,你可還願意來我身邊?”
謝林溪看著她,“芳華妹妹還覺得我有用?”
“是人就有生存的價值!”謝芳華回道。
“謝氏已經分族分宗了,謝氏長房敗了,我若是再來忠勇侯府,怕是不妥。”謝林溪道。
“我沒說你來忠勇侯府,隻說我身邊!”謝芳華頓了頓,看著茶盞道,“我兩個月後大婚,是要嫁去英氣王府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謝氏以後隻是我娘家。你在我身邊,自然不算忠勇侯府的人。”
“四皇子的條件怕是不輕易。”謝林溪沉默片刻,看著她道。
“隻要你同意就行了!”謝芳華轉向秦鈺,看著他,揚眉,“至於條件,四皇子就在這裡,一切都好談不是嗎?”
秦鈺忽然輕笑,“芳華小姐,我的條件真的不是輕易的。你可想好了。謝林溪一個人,比謝氏長房一群人都有價值。”
“我想救的,無非是林溪哥哥這個人。因我曾經應他,保謝氏長房性命。”謝芳華道,“四皇子的條件還能開到天邊去?”
“隻是這個人嗎?”秦鈺笑著搖搖頭,“你的心思清透,算計也頗精。若說以前的謝林溪,雖然在謝氏長房才名人品出色,但是在人才濟濟的謝氏,他也不足為奇,隻當得幾句誇耀。但是如今的謝林溪可是不同。即便謝氏長房,我是因你而救,可是外麵的人都不明緣由。尤其是謝氏的人,都會覺得,忠勇侯府沒插手此事。自然私下會有想法,至於什麼想法,不用我說,你也懂。但是,謝林溪若是以後跟在你身邊,那麼,雖然我救了謝氏長房,但是漸漸的,明白的人都能察覺,是因你的原因,我才救了謝氏長房。這謝氏各人的想法,又有多大的不同,不用我說,你也明白。”
謝芳華聞言沉默。
“你說,如今的謝林溪,值得什麼條件?”秦鈺笑看著謝芳華反問。
“四皇子說的不錯!”謝芳華沉默片刻點頭,抬眼看他,“不過,我想問四皇子一個問題。”
“你說!”秦鈺頷首。
“在四皇子的心裡,皇權是什麼?”謝芳華詢問。
“皇權?”秦鈺笑著搖搖頭,“為何有此一問?與你我說的事兒有關?”
“自然有關!”謝芳華點頭。
“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了。因為,我還沒掌控皇權,如今的皇權,在父皇手裡。”秦鈺道。
“既然四皇子回答不了,可否容我就此說兩句,四皇子看看對不對?”謝芳華看著他,見他點頭,一副洗耳恭聽樣,她沉聲道,“至尊者,是否該以天下安平為已任?當權者,是否該以百姓和順為樂道?是否不該權謀詭詐盛行?不該陰暗算計之風肆虐?本不該的殺戮下,四皇子救未來自己的子民,是否本心該站在仁之大義的角度?而不是隻為了算計我讓你如何多獲利為目的?未來江山的承載者都如此的話。那麼,未來的南秦,何以立世?”
秦鈺一怔。
“四皇子可能回答一二?”謝芳華盯著他。
秦鈺也回看她,眸光波瀾湧湧,久久不語。
“四皇子回答不出來嗎?”謝芳華冷笑。
秦鈺忽然長吐了一口氣,失笑,“你這一番大義之言,說得我竟無言以對。也罷!謝林溪就給你留下了!你我之間,來日方長,不爭這一時長短。若我是未來江山承載者,未來皇後能有這一番賢德之諫,仁心大義,那麼,我該高興。”話落,他深深地看了謝芳華一眼,起身離開了海棠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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