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正月,按照前世的腳步,那麼也就是今年年底,滿打滿算,還有十個月的時間。
這一年,若是前世,她是正兒八經的閨房小姐,沒有能力,做不了什麼,但是這一世,她手中攥著許多東西,總能做些什麼。就算皇上的動作嚴酷狠辣,那麼,真要對抗上,也不會到最壞的那個地步。
謝芳華靜靜地想著,謝氏六房的老太太和林太妃是手帕交,明夫人從謝氏六房老太太那裡得到什麼息了吧?才想趕緊地張羅兩個女兒的婚事兒。謝氏六房注定跑不了,那麼她的女兒完全可以嫁出去。
明夫人到底是比敏夫人強太多!
“芳華姐姐,你覺得,咱們謝氏真的會出事兒嗎?”謝伊見謝芳華半響不出聲,看著她,輕聲詢問。
謝芳華隔著麵紗看著她,少女臉龐小心翼翼,有著純真,也有著對未來的茫然恐懼。哪怕謝氏六房沒有能支撐起門麵的爺們兒,但謝氏六房的女人們一個個可都是精明能乾。從六房的老太太,到她的兒媳婦兒明夫人,將謝氏六房的家業打點得井井有條,另外謝氏六房有忠勇侯府支撐,是以,日子一直以來都不難過,雖然不能企及忠勇侯府和這京中世家大族勳貴府邸的富貴,但也有著尋常百姓做夢都達不到的榮華。謝伊自從出生起,就享受著富貴,這都是家族給的。若是謝氏倒塌,六房倒塌,那麼,這一切都會成為雲煙。所以,她心底有著害怕也是理所當然。
“芳華姐姐,你怎麼不說話?這樣看著我做什麼?是不是我哪裡說得不對?還是我說了不該說的?”謝伊緊張地抓住謝芳華的手,搖了搖,“昨日我娘就將我嚇夠嗆,我心裡沒底,本來今日也要來找你玩,所以,就忍不住跟你說了。”
謝芳華看著她,暗暗歎了口氣,低聲問,“六嬸母給你擇了哪家了?你姐姐謝惜呢?她擇了哪家?”
謝伊垂下頭,“我的還沒定,姐姐的有眉目了。”話落,她悄悄瞅了一眼忠勇侯和秦錚,見二人沒理會這邊,應該是沒心思聽她們小兒女說話,便放心下來,低聲道,“林太妃和我祖母商議,有意將我姐姐許配給八皇子。我祖母正在考量,我娘也還在猶豫,沒點頭呢!”
謝芳華抬起頭,有一瞬的訝異,不過須臾就壓製住了,低聲問,“秦傾?”
“嗯!”謝伊點頭。
謝芳華沉吟片刻,問道,“秦傾比你姐姐小一些吧?我記得謝惜與我同歲,比我小有限。”
“嗯,八皇子是比我姐姐小三個月,芳華姐姐你比我姐姐大半年。”謝伊道,“我娘就覺得八皇子太小了些,另外,她不想與皇室的子嗣結親。如今看著八皇子沒有站隊的打算。但是若是真正的皇位交替的時候,誰能保證皇室裡的子孫不插手皇權?皇室裡,如今成年的男子。隻有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了。其他的十一皇子和十二皇子才十歲和七歲,隻能算是小孩。”
“如今皇帝還是正值壯年,他們雖然還是孩子,但過幾年,皇帝年歲大了,孩子也會長大。有些事情,說不準的。”謝芳華道。
謝伊憂心地道,“林太妃看上我姐姐了,有意說給八皇子。謝氏六房從咱們這一輩算的話,雖然是謝氏的旁支,但若是從老侯爺那一輩算的,也是謝氏的嫡支。六房雖然沒有支撐起朝堂的父輩兄長,但是,也正因為這一點,才更讓人放心。八皇子自小在林太妃身邊長大,他的婚事兒,隻要林太妃看重,去皇上麵前說一說,十有八九是準成的。如今隻不過我祖母和我娘在猶豫而已。”
“從前我沒得病的時候,就不曾見過你姐姐。如今我病情好轉,也不曾見你姐姐出來露麵。除夕宮宴她沒進宮,忠勇侯府的晚宴也沒出來參加過。她整日待在府中嗎?在做什麼?”謝芳華看著謝伊問。
謝伊頓時笑了,“芳華姐姐,原來你也對我姐姐好奇啊!我姐姐是個沉悶喜靜的性子。不喜參加這些,一心陪在我祖母身邊。”話落,她又瞅了忠勇侯一眼,湊近謝芳華耳邊道,“我祖母喜好讀佛經,你還不知道吧?”
謝芳華笑了一下,“我知道!”
“啊?你知道啊?”謝伊奇怪地看著她。
謝芳華笑道,“六嬸祖母基於娘家自小熏陶,便喜好禮佛讀佛經,當初她之所以跟林太妃成為手帕交,也是因為林太妃也喜歡讀佛經。所以,兩人有共同興趣的話題,在老一輩的當年很多閨閣小姐中就走得近了,知己了這麼多年。”話落,她又道,“當年六嬸祖母非要搬出忠勇侯府另立門戶,也是因為她喜好禮佛,年紀大了,不能手抄佛經靜心了。想要建造一座佛堂。但是偏偏我爺爺不喜佛,六嬸祖母思索再三,就跟爺爺挑明了,於是,搬出去了。否則我爺爺是死活也不讓她們搬出去的。”
謝伊聽罷唏噓一聲,“原來是這樣啊!”話落,她撓撓頭,“我都沒你清楚這些。”
謝芳華微笑。
“我們現在六房所住的宅院裡,的確建造了一座佛堂,就在祖母的院子後。祖母禮佛,姐姐出生後,我娘因為要支撐中饋,又要打理外麵置辦的田產門麵,沒時間看顧姐姐。而祖母左右也無事,於是,姐姐就放在我祖母身邊教養。這麼多年下來,祖母將姐姐給教養成了標準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甚是喜靜。以前你病著這些年,我從能由我娘帶著出府走動之後,一個月還能有兩次將將她拖出家門,但是如今,我拽她都不出來了。”謝伊悶悶地道,“我不喜佛,又沒長在祖母身邊,雖然祖母也喜歡我,但沒喜歡姐姐多。如今祖母年紀大了,姐姐更是有借口了。說要陪著祖母,祖母身邊不能沒人侍候。索性,她們倆成日地在府中吃齋念佛。你自然是見不得她的人影了。”
謝芳華了然。
“這些年,外麵的人都說謝氏有兩位千金大小姐,一位是忠勇侯府的芳華小姐,一位是六房的謝伊小姐。一位是臥病在床多年,一位則是沒病沒災喜好禮佛。你們倆可是天塌下來都不踏出府門的。”謝伊嘟囔道。
謝芳華失笑。
謝伊又道,“自從林太妃和祖母能互通來往後,林太妃的書信都是八皇子代筆寫的,祖母的書信都是姐姐代筆寫的。加之八皇子被林太妃熏陶,大約也是喜佛的。所以,林太妃信中和祖母略微地透露了些意思,祖母便合計起來,找了我娘。”
謝芳華點點頭。
“芳華姐姐,你說我姐姐和八皇子這事兒能成嗎?”謝伊悄聲問。
謝芳華笑著搖搖頭,“我又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知道了。我怎麼能知道成不成?”
“哎,以前啊,祖母和我娘是真沒那結親皇室的心思。避之唯恐不及呢!總的來說,謝氏六房也是和忠勇侯府近,一旦忠勇侯府發生些什麼,謝氏六房也不能袖手旁觀,不可避免地牽扯進來。老侯爺和我爺爺是兄弟,這骨血比一般旁支都要近。祖母自小就是這樣教導我父親的,後來我父親雖然因為體弱不能入朝當政,但我小時候,他就拿這個規矩來教導我。無論何時,一定不要忘了自己是謝氏的女兒。”謝伊歎了口氣,偷瞄了秦錚一眼,又湊近謝芳華道,“自從除夕那日,姐夫在靈雀台對你逼婚,皇上無奈下了聖旨,自此,忠勇侯府和英親王府有了聯姻,這樣一樁事兒,對皇室來說,算是一道阻隔。讓皇上不得不對謝氏再三思而後行。我祖母和娘對於姐姐許婚八皇子之事,才有些鬆動。”
謝芳華瞅著她,“剛剛你來的時候不還正兒八經地喊錚二公子見禮呢嗎?怎麼這麼大一會兒,他就成了姐夫了?”
謝伊一呆,嘻嘻一笑,抱住謝芳華胳膊道,“這不是老侯爺在呢嗎?我對老侯爺有點兒害怕,不敢在他老人家麵前胡鬨。怕老侯爺聽見了訓我!”
謝芳華伸手彈了謝伊腦門一下,“果然是個人精!”
謝伊嘟嘴,“芳華姐姐,我娘一直說我是傻丫頭,怕我做錯事兒,日日看著我。到你這裡,我怎麼就成人精了?”
“若是真傻,也說不出這一番話來!從來到這裡,你的嘴就沒停歇了。”謝芳華聞到酒香和海棠香愈加濃烈,酒壺裡有咕咚咕咚的泡泡,她伸手拿開了壺蓋,一股更濃烈的清香撲鼻而來。
“好香!”忠勇侯大叫了一聲。
秦錚扭過頭開,瞅了一眼火爐上的酒壺,然後轉向謝芳華,緩緩而笑,“華兒溫酒煮海棠果然極香!以後這一輩子,我可是有口福了!”
“臭小子!”忠勇侯見不慣他得意,罵了他一句。
秦錚也不反駁,欣然地受了忠勇侯的罵。
“給他們一人倒一杯!”謝芳華對身後的侍畫、侍墨吩咐。
二人立即應聲,一個人拿酒壺,一個人擺杯盞,不多時,便給忠勇侯和秦錚一人倒了一杯酒。酒香霎時鋪散開來,整個海棠亭都彌散著濃香的酒氣。
謝伊唔了一聲,拽住謝芳華的胳膊搖了搖,“芳華姐姐,我也想喝一杯。”
“你的酒量如何?”謝芳華扭頭問她。
謝伊伸出三根手指,嘴饞地笑道,“我可以喝三杯!”
“給她倒一杯!”謝芳華吩咐侍畫、侍墨吩咐,然後對謝伊道,“可以給你喝一杯!”
“我說我能喝三杯!”謝伊不滿地看著謝芳華。
謝芳華慢慢地道,“前些日子,憐郡主來了,也正巧趕上我溫酒煮海棠。”話落,她回頭問侍畫,“她當時喝了幾杯?”
“回小姐,憐郡主喝了三杯!”侍畫道。
“三杯就醉得不省人事了。”謝芳華看到謝伊,“雖然你不是她,但我觀你麵向,應該是不勝酒力,與她不相上下,我可不想你嘴的一頭倒在這裡,回頭六嬸母過來找我發難。”
謝伊撲哧笑了,“芳華姐姐,你還會相麵啊?”
謝芳華微笑,“會一些!”
“我不相信!”謝伊搖搖頭,小女兒模樣地央求她道,“兩杯?兩杯好不好?我保證不醉。若是我這次醉的話,下次你就彆理我了。”
“不行!”謝芳華搖頭。
“求你了,芳華姐姐!”謝伊晃著她胳膊央求。
“就給這丫頭兩杯!愛酒又不是錯!”忠勇侯看不過去了,發話下來,“你六嬸找來,就說我讓喝的!”
謝伊先是一哆嗦,須臾,聞言頓時大樂,扭回頭,清脆地道,“謝謝爺爺!”
忠勇侯“嗯”了一聲,算是承了她的謝意。
謝芳華無奈,對侍畫、侍墨點點頭。
侍畫、侍墨給謝伊滿了一杯酒,謝伊端起來,先是聞了聞,然後迫不及待地一飲而儘。斯哈了一聲,然後砸吧砸吧嘴,說道,“真好喝!快,再滿上!”
侍畫、侍墨又給她滿了一杯。
“慢些喝!”謝芳華提醒她,“就這一杯了!爺爺雖然放了話,也就多給你一杯而已。”
謝伊點點頭,聽話地小口酌了起來。
謝芳華看著她,見她嬌俏的臉上已經染上了紅霞,這酒雖然不烈,但是後勁十足。若是這一杯酒再下肚的話,那麼,不出一盞茶的時間,她應該是受不住醉倒。她看了一眼天色,太陽已經升起,時間還早,海棠亭褪去了清晨的清涼,有著絲絲暖意融了進來,她抿了抿唇,輕聲道,“伊妹妹,六嬸祖母和六嬸母今日之所以放心讓你自己過來,其實是想讓你告訴我這件事情,然後,借由我,打探一下爺爺和哥哥對待你姐姐謝惜和八皇子秦傾的婚事兒是持何等態度吧?”
謝伊聞言一呆,眸光露出一絲驚異。
謝芳華淡淡含笑地看著她。小姑娘聰明伶俐,心思也頗多,被明夫人教導得極好,通透很多世事,但到底還是年少,這些心思,在她麵前,還是掩不住。
謝伊呆怔半響,嘎了嘎嘴,呐呐地道,“芳華姐姐,你太聰明了,猜出來啦?”
謝芳華自己滿了一杯酒,放在唇邊,慢慢地品了一口,唇齒見儘是溫暖的海棠香,她沉靜地笑道,“不是我太聰明,而是你還太年輕。”
謝伊撅起嘴角,“你不過比我大兩歲而已,好像說得你自己多老似的。”
“我比你,大的不止是兩歲!”謝芳華放下杯盞,對她道,“你回去告訴六嬸祖母和六嬸母。關於謝惜和秦傾的婚事兒,哪怕林太妃去求,皇上恐怕也不會應承。”
謝伊不解,“皇上很敬重林太妃啊,太妃但凡說一句話,皇上都是悉心聽從的。當年,皇上寄養在太妃跟前一段日子。”
“林太妃向來不參與朝政之事,與皇上說的事兒,大多無傷大雅。如今你姐姐和秦傾的婚事兒事關朝局江山,前有忠勇侯府和英親王府的前車之鑒,哪能再有謝氏六房和八皇子的後車之師?這樣的話,我們謝氏難道真要騎到皇室的頭上?”謝芳華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麵紗飄擺間,她的笑容恍惚看不清,她冷靜清涼地道,“你隻要回去將我說的這一番話傳給六嬸祖母和六嬸母。那麼,她們會知道怎麼做的!”
謝伊看著謝芳華晃蕩在麵紗下的清涼的笑意,心口有什麼溫熱的東西似乎被凍結了一般。她有些明白,又有些不解,喃喃地道,“芳華姐姐,你是說,有了你和姐夫的婚事兒再前,這已經是皇上針對忠勇侯府的一個變數了,是不可能再出現第二個與皇室聯姻糾葛的變數嗎?所以,我姐姐和八皇子的婚事兒,一定是不會被準許的了?”
謝芳華不說話,算是默認。
謝伊的臉垮了下來,低聲道,“不知道八皇子對我姐姐如何想法,可是我姐姐因為這些年幫助我祖母給林太妃書信代筆,由字觀人,對八皇子怕是動了心思。若是這事兒真不成的話,我姐姐指不定會如何傷心了。”
謝芳華聞言細微地挑了挑眉。恍然了事情的始末,怪不得六房老太太和明夫人左右為難,原來是因為謝惜對秦傾在書信來往中動了心思。
謝伊不知不覺將一杯酒喝完,心頭有些鬱鬱,片刻後,覺得頭腦開始發昏,眼前有些朦朧,她用力地搖了搖頭,還是不能清醒,她頓時哭喪著臉道,“芳華姐姐,我好像真的要醉了,看你怎麼像是兩個人啊!”
“這酒後勁烈,你是要醉了!”謝芳華點頭。
“那怎麼辦?”謝伊勉強支著額頭,哭鬨地問。
謝芳華放下杯盞,笑了笑,對身後吩咐,“你們倆送伊小姐回謝氏六房。”
“是,小姐!”侍畫、侍墨一起上前。
不等二人來到近前,謝伊的頭已經歪在了桌案上。二人想著小姐真是會看麵相,伊小姐比秦憐郡主還不勝酒力。一左一右的身手扶起她。
謝芳華補充道,“我剛剛對她說的話你們也聽見了吧?就如實對六嬸重複一遍。”話落,她又不帶絲毫情緒地道,“六皇子雖然以後未必參與皇位爭奪,但是他與四皇子關係極深。這是眾所周知之事。而四皇子呢……”她微微偏頭,看了一眼一老一少廝殺得更為激烈的秦錚,淡若雲煙地道,“四皇子和秦錚向來不對卯。若是謝惜實在喜歡秦傾,倒是可以一試這一樁婚事兒。但是讓六嬸自己仔細斟酌,若是將來……後果未必是謝氏六房能承受得住的。畢竟謝氏六房向來與忠勇侯穿一條褲子,如今時局不明,背後的手段太多,稍有差錯,那麼就滿盤皆輸。”
“是!”侍畫、侍墨牢牢記下了謝芳華的話。
謝芳華擺擺手。
二人架著醉倒的謝伊離開了海棠亭。
不多時,侍畫、侍墨扶著謝伊出了門扉,亭中隻剩下了忠勇侯、秦錚、謝芳華三人。
謝芳華靜靜地坐著,靜靜地品著酒,不多時,一杯酒喝儘,她拿起酒壺,再往杯盞裡倒。
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攔住她,她抬頭,秦錚清俊的臉有一抹奇異的表情瞅著他,嘴角掛著微微得意的笑容,她有些莫名其妙,問道,“你在高興什麼?贏了爺爺?”話落,瞅了一眼棋盤,不分伯仲,沒有看出他贏的勢頭。
秦錚趁她打量棋盤的空檔,伸手拿過酒壺,慢悠悠地笑道,“你三言兩語就破壞了秦傾和謝氏六房謝惜的婚事兒,我難道不該高興嗎?”
謝芳華嗤了一聲,“這值得你高興?”
秦錚拿著酒壺給忠勇侯滿上酒,然後又給自己滿上,須臾,將酒壺自己身側,不打算還給謝芳華了。對他笑得意味深長,“我聽見你剛剛說秦傾和秦鈺關係近,而秦鈺和我不對卯。讓謝氏六房斟酌這一樁婚事兒。”話落,他嘖嘖道,“華兒,這難道不說明你心向著我嗎?”
謝芳華冷笑,“這樣就說明我心向著你了?彆太狂妄自大。”
秦錚輕笑,不搭謝芳華的話,抬頭問忠勇侯,“爺爺,你說,華兒向著誰?”
“你的媳婦兒,自然是向著你!臭美什麼?快下棋!”忠勇侯對他訓斥了一聲,那話語怎麼聽怎麼是理所當然。
秦錚笑了一聲,偏頭,對謝芳華得意地挑了挑眉,扭頭繼續下棋。
謝芳華看不慣他張揚狂妄的模樣,心裡微微存了一口氣,腦中仔細地回味了片刻,眉頭蹙起,須臾,抬手用力地揉了揉。靜默片刻,又輕輕吐了一口氣。
到底是……習慣是一件可怕的東西……
一個時辰後,侍畫、侍墨重新回到海棠亭,見忠勇侯和秦錚依然在下棋,還是那一局棋。兩個人未分出輸贏。而謝芳華趴在火爐旁的桌子上似乎睡著了。
二人腳步放輕,來到謝芳華身邊,不知道是不是該喊醒她稟告事情。
“她睡著了,若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等她醒來再說!”秦錚刻意壓低了聲音,對二人吩咐道,“去給她取一件披風來披上,免得受風。”
侍畫、侍墨後退了一步,齊齊點頭,出了海棠亭。
不多時,取來了一件披風,輕輕地搭在了謝芳華的身上。
謝芳華呼吸均勻,睡得純熟。身邊是她的爺爺和秦錚,似乎她的心分外的踏實,往日稍微有動靜就能驚醒的她,如今全然沒有動靜。
忠勇侯和秦錚下棋落子的聲音也不由得輕了。
半日一晃而過,海棠亭再無人來打擾。
睡了大約兩個時辰,響午的時候,福嬸前來海棠亭喊午膳,才驚動了謝芳華。
謝芳華睜開眼睛,侍畫、侍墨陪在她身邊,忠勇侯和秦錚一局棋已經下到了尾聲。她瞅了一眼,對秦錚不滿地道,“不懂得尊老愛幼嗎?你可真敢贏!”
秦錚身子靠在椅背上,知道她醒來,扭頭瞅了她一眼,懶洋洋地道,“若對麵的這個老頭不是爺爺,我早就敢贏他了!一局棋陪他墨跡到響午了,才敢贏了他。”
“臭小子!”忠勇侯揮手推了棋盤,胡子翹了翹,罵道,“到底還是有點兒眼力價!我老頭子這麼多年,吃的鹽比你走的路都多。剛剛擺上棋局,我就知道你的水深淺。我就要看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贏我。到底是忍了半日,還算你識趣!”
秦錚聳聳肩,“你的棋下得實在不怎麼樣。我就懷疑了,當年的老右相據說棋藝堪稱一絕,尋常人在他手中過不了三招,而你能與他下個平手。如今我看你這樣的臭棋,想必那位老右相的棋藝也不怎樣!棋藝的名聲,純碎是沽名釣譽。”
“胡說!”忠勇侯大手一拍桌子,桌子發出嗡嗡的響聲,他吹胡子瞪眼道,“我棋藝雖然不怎樣。但是已經作古了的右相老兒棋藝卻是真正的精湛。那時候啊,滿朝文武,誰敢贏右相?除了先皇,也就是我了。先皇棋藝高絕,而我呢,棋走偏鋒,加之運用兵法,時而詭辯狡詐。雖然下不過那老兒,但卻是能將他唬住那麼幾下子。況且,他找我下棋,不是為下棋,他就是要故意贏了我,然後,將我激怒,我們倆大打一架。活動活動筋骨,這才是他的目的。”
秦錚挑挑眉,一副不大相信老右相棋藝好的模樣。
“臭小子!你還是個毛沒長齊的黃毛小兒,竟敢藐視先輩!”忠勇侯看著秦錚的模樣徹底怒了,“如今的右相可未得那老兒真傳,聽說他孫子倒是得了他真傳,棋藝高絕。”話落,他大喝一聲,“來人,去右相府將李沐清那小子給我喊來!”
“喊他做什麼?”秦錚豎起眉頭。
“將他喊來你倆過過招!李小子若是能贏了你,你就知道那老兒不是沽名釣譽了。”忠勇侯哼了一聲,對被他喊出來的侍衛催促,“快去喊!無論那小子在做什麼,都將他給我拖來忠勇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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