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號離開拉臘什後,擺在他們麵前的路有三條,一條是沿著非洲大陸,經好望角回亞洲,全程差不多五萬裡。
這條航線在葡萄牙人的控製下。葡萄牙人把它看成命根子,絕對禁止任何未授權的船隻經過。就算看在特遣隊給黨國流過血的份上,同意他們空船走一遭。但每次靠岸補給,都會被葡萄牙人登船搜查的,雖然他們目的是查走私,可那麼大個國王在船上,根本逃不過葡萄牙人的眼睛。
葡萄牙是個小國,國王又不喜歡宅著,整天帶著幫貴族到處遊玩打獵,認識他的國民實在太多太多。貴族軍官更是基本都得到過他的接見。所以特遣隊不敢冒這個險,萬一被發現,他們把葡萄牙全村的希望偷走了,那還不得拚老命?
第二條是出海向西去南美,繞過南美洲進入太平洋,全程差不多六萬裡。這條路線非但最遠,而且在西班牙人控製的下。‘紅發女海盜’和‘飛翔的河南人號’的傳說,早都傳到歐洲了。
據說西班牙人正在加緊備戰,心心念念想殺去呂宋把場子找回來。他們這時候往南美跑,不正好給人家祭旗嗎?
還有一條路線就是北上橫穿地中海,在亞曆山大港上岸,走一小段陸路然後在蘇伊士上船,出紅海入印度洋,全程差不多三萬多裡。
這條路線最短,但問題是船不長腿,走不了那段陸路。而且航程大半在奧斯曼人的控製下,白頭巾更不是善類。要是讓他們發現葡萄牙國王或摩洛哥廢王中的一個在船上,一樣逃不了個死字。
所以看似選擇豐富,豐儉由人,但其實每條路線都危機重重,死翹翹的幾率遠大於平安回家的可能。
在之前的集思廣益中,選第一條路線的人數遠遠大於其它。因為他們畢竟當過葡萄牙國王的近衛軍,馬卡龍還被塞巴斯蒂安冊封成了騎士,還是有可能唬住葡萄牙人的。
就算被發現了他們的寶貝,不還可以把國王當成人質嗎?生還的幾率總要比另外兩條路大些吧?
可惜特遣隊不是個講民主的地方,那個誰斷然選了第三條路……
所以才會讓另兩條船到休達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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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減少與葡萄牙船隻碰麵的次數,寧波號選擇從深海北上。
他們已經很熟悉這一帶的洋流了,知道因為大西洋海平麵較高,地中海海平麵相對較低,所以洋流將自動把他們送入直布羅陀海峽。
但隊員們還是心中忐忑,不知道此行算不算羊入虎口。
“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寧波號艦長夏新不依不饒的問道,大有不說清楚我就抗命南下的架勢。
“咱們到了亞曆山大怎麼辦?難道要挖一條運河過去嗎?”
要是船能從那裡開到紅海,誰還會費事兒繞過整個非洲去亞洲啊?
“到時候就有辦法了。”那個誰卻不太當回事兒,他用一種摩洛哥當地叫阿甘的堅果油,塗抹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這種珍貴的油脂既能防曬又能美容,出海時抹一點,真對得起這張臉。
“活人還能讓尿憋死?據說當地人有時會把船拆成木板,陸運到對岸再組裝……你彆瞪我,我隻是為了說明會有辦法的,又不是真讓你拆船。”
“反正你死了這條心,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先不說這個,你幫我想個正事兒。”那個誰抹完了防曬油,將玻璃瓶收入囊中道:“你說等那小紅毛國王醒了,一看沒回裡斯本,怎麼跟他解釋呢?”
“你們也幫著想想。”他又回頭對在甲板上曬太陽抽煙的馬卡龍幾個道。
“實話實說唄。”馬卡龍的副隊長潘喬運悶聲道:“你現在是我們的俘虜了,給老子乖乖聽話,不要乾傻事!”
“瞎掰。”馬卡龍白他一眼道:“你沒見那小子戰場上那股狠勁兒?就不怕他整個絕食自儘啥的?”
“不是說歐洲貴族不以被俘為恥嗎?”潘喬運不大相信道:“對他們來說,被俘不就是付贖金嗎?他會尋死覓活嗎?”
“你可彆把他帶溝裡去,他要真以為咱們衝著贖金來的,非絕食給你看。”夏新忙搖頭道:“你到時候真給他送回去?”
“不錯。”那個誰道:“公子費這麼大勁兒,把這貨弄回去,八成是為了奇貨可居。我們……好吧,你們又是他的救命恩人,還是要儘量保持一個良好關係。”
“這怎麼能夠呢?”眾人卻一起搖頭道:“葡萄牙都要亡國了,這小子一醒過來,肯定急瘋了的要回國。”
“那就得一直讓他開不了這個口。”那個誰壓低聲音道。
“下啞藥?”潘喬運恍然道,卻見眾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自己。
“你少說兩句,陸戰隊的智商都讓你拉低了。”馬卡龍變成紅色,決定再把陸戰隊的智商拉高一些,咳嗽一聲道:
“我們可以給他編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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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臘什距離直布羅陀海峽很近,寧波號當天中午就在湍急的洋流裹挾下,穿過了這地中海的咽喉要道。因為船上懸掛有葡萄牙的旗號,所以按照西葡兩國的協議,扼守這裡的西班牙直布羅陀艦隊並未加以阻攔。
當天下午,寧波號抵達了休達,但並未進港,在外海等待補給完畢的宜興號和澱山湖號出港彙合後,就沿著地中海南岸向東而去。
這段航程並不輕鬆,因為八月份依然屬於夏季,地中海此時炎熱乾燥,風平浪靜,偶爾起風也是東北風,對向東航行的帆船來說,簡直要了親命了。
這就是為什麼稱霸地中海的是槳帆船,而不是單純靠風的帆船的原因。
幸好中式帆裝能逆風航行,再利用輕柔的海陸清風,這支小型船隊才每天能勉強前進七八十裡……
而且地中海的海盜還如影隨形。他們早就盯上了這三條造型古怪的帆船。
在海盜們看來,這些在錯誤季節駛入地中海的帆船,簡直就是光屁股的女人,管它貨色如何了,當然先吃了再說。
隻是沒想到這三條船的火炮著實厲害,且船體雖不大,但火力很足。在幾條猴急上前的海盜船被擊沉後,海盜們便改變了策略,不再貿然進攻。而是仗著自己的輕型槳帆船速度快,白天遠遠跟在艦隊後頭,天黑時再不斷騷擾。
就像狼群圍獵野牛一樣,先把獵物的精神和體力消耗殆儘了再動手,當然還有彈藥也要消耗乾淨。
於是接下來的一個月裡,特遣隊員們一直處於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為了應付層出不窮的海盜騷擾,他們不得不晝夜顛倒。夜幕一降臨就嚴陣以待,瞪大眼睛防止海盜貼上來接舷,直到天亮才能放鬆下來,補覺休息。
長此以往,隊員們自然身心俱疲,狀態越來越差。
唯一的好處是,這下不愁葡萄牙國王不相信,馬卡龍編的故事了。
塞巴斯蒂安在昏迷的第十天醒來,他感覺自己就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噩夢……
當他的意識漸漸恢複,才意識到現實已經變得比噩夢還可怕。
他的大軍全軍覆沒了,國內的貴族精英全都被一網打儘,國庫也因為這場戰爭被徹底掏空。年輕國王壓上帝國命運的豪賭,最終以輸的傾家蕩產而告終。
一念至此,國王便羞憤欲死,果然拒絕進食,也不肯配合治療了。
他最後的騎士馬卡龍隻好苦勸他,要想一想自己的國家和臣民,他們正處在危難之際,是最需要國王領導的時候啊。而你連繼承人都沒留下,如果自己也回不去了,葡萄牙該何去何從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國王果然不再尋死覓活了。因為阿維斯家族男丁過於單薄,隻剩他和監國的叔祖恩裡克了。
叔祖還是發過童貞之誓的紅衣主教,而且已經六七十歲、風燭殘年,就是還俗都來不及生孩子了。所以繼承人問題還是無法解決。
何況教皇也未必肯解除他的童貞誓言……因為自己要是不回去,恩裡克又一旦去世,阿維斯王室將絕嗣。那麼按照血緣遠近,王室繼承權將落在他的表叔腓力二世的頭上。
西班牙國王垂涎葡萄牙已是路人皆知的秘密了。而教皇總是卑微的討好西班牙……
一念至此,國王便歸心似箭,問這麼久了怎麼還沒到裡斯本?
馬卡龍便憂心忡忡的告訴他,我們半路上遇到了西班牙艦隊的攔截。慌不擇路間,衝進了地中海才甩掉追兵。然而又被海盜發現,據說西班牙人頒發了追殺令,誰能抓住我們,就賞賜十萬金幣,所以海盜一直對我們緊追不舍。
我們眼下隻能先往地中海深處且戰且退,一切等脫離險境了再說。
廢王阿布也從旁作證。而且最重要的是,每晚真的都有海盜來襲,塞巴斯蒂安自然深信不疑。隻能先安心養傷,待擺脫了海盜的追擊再從長計議。
誰知這一逃就是一個月,所有人筋疲力儘之際,那如附骨之疽般的海盜,才終於忽然不追了。
因為他們已經進入了突尼斯,奧斯曼海軍控製的海域。
這時塞巴斯蒂安已經可以出艙活動了,看到海麵上成片綠油油的星月三角旗,整個人都傻了。
他們已經被奧斯曼帝國的突尼斯艦隊包圍了……
ps.繼續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