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輪紅日越出海麵時,島上的千餘名倭寇已經儘數就戮或者被俘了。
與此同時,從岸上進攻東炮台的陸戰二大隊也結束了戰鬥,同樣成功消滅了岸上的真倭,並解救了被擄的民眾。
也有不少倭寇逃上船,拚命想要逃出峽灣,自然被堵在峽灣口的輕型艦中隊消滅了個乾淨。
當鎮倭號在朝陽中緩緩駛入雞籠灣時,這裡已經沒有任何倭寇了。
林鳳使勁揉著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怎麼睡了一覺起來,戰鬥就結束了?倭寇那些大炮不是很厲害嗎?怎麼一炮都沒開?
不過她很快就看明白,趙昊的人是趁夜色靠步兵登陸,在近距離交鋒中,消滅這裡兩千名倭寇的。
這就更讓她肅然起敬了。要知道,她手下因為長期在打狗,物資匱乏、營養不良,有一半是夜盲,首先就不具備夜間作戰的能力。
就算不夜盲,也一樣不敢跟這些凶悍的島津家真倭硬拚。他們的武藝和凶悍,遠在她手下的海盜之上。要贏他們,隻能靠海戰。
她本以為趙公子最擅長的是海戰,想必陸戰方麵應該弱一些。孰料他那方麵能力也很強……
‘這還讓人怎麼活啊?’林鳳不知第幾次發出了哀鳴,但沒有比這次更真切的。
她很清楚,趙公子絕對不單是為了向倭寇報仇才南下的。整場戰鬥,他龐大的艦隊一直作壁上觀,很顯然,他們還有更重要的敵人要對付。
九成九便是她在閩粵沿海一帶的同行了。
‘不行,得趕緊想辦法給大哥送個信兒,讓他千萬小心。’林鳳暗自盤算道。旋即又猛然想到,自己的老巢也在台灣島上,不由方寸大亂……怎麼辦,怎麼辦啊?
立在她身旁的梅南,同樣驚呆了。
空氣中那令人作嘔的血腥味,還有碼頭上赤身裸體堆放整齊的倭寇屍首,無不讓從沒見過這種場麵的梅南手腳發涼,一陣陣毛骨悚然。
額滴個神啊。殺人不說,還得扒個光溜擺造型,介個太變態了……
不過這真冤枉趙公子了。因為日本人的馬乘袴穿起來相當麻煩,是以聽到動靜後,很多人沒穿褲子就跑出來了。本來就光著腚,難道死了還得給他找條褲子穿上?它們配嗎?
至於碼放整齊,那是海警官兵在嚴格的條例下養成的強迫症。什麼東西都要擺放整齊,斬獲的屍首也不例外。這樣方便警務處的人清點檢驗,也方便完事兒後裝船拉到深海中喂魚去……
這時,尚永也跟著出來,揉著惺忪的睡眼道:“姑姑,我要尿……”
話沒說完,他就看見了那少兒不宜的一幕,登時一泡尿濕了褲子。
“姑姑……”
梅南趕緊捂住咕咕咕的眼睛,自己卻心有所覺的抬起頭望向艉樓甲板上。
那位仿佛人畜無害,還有些色眯眯的趙公子,原來不是對誰都心慈手軟啊……
趙公子總說,江南集團對琉球另眼相看、十分親善,她原先總覺的虛偽,純屬既當那啥又立牌坊,現在才知道,那是人家的實話……
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趙昊低下頭,笑眯眯的向她招招手,親熱道:“梅姑娘來用早餐吧,巧巧姐下麵給我們吃。金陵的皮肚麵,可美味了。”
“呃,吃不下了……”梅南頭一次拒絕了趙昊的邀請。聽到皮肚麵她就想到那些光溜溜的肚皮,能不吐就已經很厲害了好吧?
“好吧,那我就一個人吃了。”趙昊也不強求,笑道:“待會兒讓她給你送幾瓶汽水壓一壓,你喜歡什麼口味的?”
“橘子味的,鳳梨味的也不錯……”梅南說完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吃不下喝得下,真讓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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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趙昊吃完早飯,金科和王如龍送來了戰後統計。
“此戰我方陣亡八人,都是守衛炮台時犧牲的。重傷十三人,都已經得到妥善救治了。一共消滅倭寇1320人,俘虜512人,還有200多名倭寇往南邊逃了,按照公子的指示,沒有安排人追擊。”
“不用追。凱達格蘭人是不會放過這個報仇機會的,會把他們全都出草的。”趙昊不在意的笑問道:“你倆吃過早飯了?”
“吃過了。”兩人笑笑,金科繼續彙報道:“此外有幾個發現。一是炮台的樣式跟平教授描繪的葡萄牙炮台很像,二是那些大炮都來自於卜加勞鑄炮場。”
“這幫小鬼子還挺有錢嘛。”趙昊笑道:“以後還是要加強封鎖,決不能讓火炮流到日本三島去。”
“是。”金科點點頭,趕緊記下來,又道:“但預審俘虜時,有倭寇說這些火炮不是買的,是有人送給他們的,他們付出的代價就是襲擊江南商貿在琉球的船隊和商站。”
“誰?”趙昊目光一凜。
“他們的頭領剖腹自儘了。還有幾個知情的去淡水了,剩下的人不清楚具體狀況。”金科道:“隻知道炮是葡萄牙人來安裝,炮台也是在他們指導下建造的,還有幾個廣府人給他們當翻譯,好像來自什麼五羊通商館。”
“好,很好。”趙公子失笑道:“我早就該知道,狗日的紅毛鬼滿嘴契約精神,一肚子男盜女娼!”
隆慶四年四月,趙立本代表江南集團,跟葡萄牙人在香山澳簽訂的協議中,有三年停戰協定。雙方約定三年內,在任何海域都應當避免交戰。到現在時間還沒過去一半呢!
“是。屬下也覺得,他們是礙於三年停戰協定,不能直接向我們尋仇,就用這種下作的方法,攛掇倭寇對我們的軟肋動手。”王如龍目露凶光點點頭。
“媽的!”趙昊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站起身來背著手踱了幾圈,對金科道:“本來準備明後年先對西班牙人動手的。看來計劃要變一變啊,得先收拾了澳門的葡萄人了!不然我們跟西班牙人一開戰,他們保準背後捅刀子!”
他跟葡萄牙人簽停戰協議,一是當時實力尚弱,不願與老牌海軍強國過早決戰。二是想趁西班牙人在呂宋立足未穩,把他們趕走好取而代之。所以要避免兩牙合流,腹背受敵。
但這個方案問題也不小,一是西班牙的大帆船貿易才剛開始,還沒嘗到足夠的甜頭。要是一下子把他們打跑了,怎麼賺美洲的白銀?尤其是趙二爺到潮州之後,趙昊還指望著靠大帆船貿易,把潮州經濟拉起來呢,可不能輕易讓西班牙人縮回美洲去。
二是雖然葡萄牙和西班牙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前者對後者撈過界的更是恨之入骨。就怕真要發生衝突時,哪怕簽了協議,葡萄牙人還是會一屁股坐到有共同信仰的鄰居身邊。
今日的發現,愈加加深了他這種憂慮。
他今天忽然意識到,自己以前一直小瞧了葡萄牙人。總覺得他們國小人少,不配稱為帝國。但其實對方已經用靈活的手段,積極的行動,在廣東紮下根了。有買辦幫他們操持,他們非但成功結好了省城的官員,甚至還有能力把手伸到台灣和琉球來搞風搞雨。
雖然就算自己不管他們,他們終究也要被來自歐洲的一連串打擊,弄得徹底失去野心——國家被西班牙吞並,馬六甲被荷蘭人搶去,澳門徹底孤立無援,哪還有興風作浪的本錢?葡萄牙人縱有滿心不甘,也隻能老實退出航海時代大玩家的牌桌。
這也是趙昊之前,一直對葡萄牙人保持綏靖的深層原因。他總是希望能用最小的力氣來達到目的。
比如本來按計劃,琉球這種百分百服從大明的附庸國,是屬於可以隻進行文化滲透、經濟掠奪……哦不,是扶植教育、經濟合作的對象。
但那霸慘案之後,他必須要用雷霆手段震懾住那些蠢蠢欲動的魑魅魍魎,才不得發動了奄美之戰,俘虜了可憐的尚元王。
現在他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又過於依賴大預言術了?葡萄牙是已經進入亡國倒計時了,但不同普通意義上的氣數已儘——他們亡國帶有很強的偶然性。是因為他們野心勃勃的年青國王,草率舉國親征,落了個全軍覆沒,連自己也失蹤的下場。才給了隔壁強鄰吞並他們的機會。
所以此時,葡萄牙非但沒有亡國的征兆,反而舉國上下都因為雄心勃勃的年青國王,變得躁動好鬥。就連澳門這個最遠的殖民點,也會感受到國內彌漫的尚武好勝氣息吧。
在這樣的氣氛中,人人都想扮演英勇善戰的勝利者,不願被視為懦弱的失敗者,也是很合理的。
這樣想來,澳門的葡萄牙會比自己之前估計的,更加好鬥記仇。所以他們會想方設法一雪前恥,儘早恢複對日航線的。
思索良久,趙昊站定身形,回頭對兩人沉聲下令道:“諸惡以造意為首,豈能隻誅實行犯,不問主謀犯?我決定了,參謀部立即著手製定計劃,等我們收拾完了閩粵的海盜,就跟澳門的葡萄牙人,還有那個什麼五羊通商館算賬!”
“是!”兩人忙沉聲應下。
“這件事比較複雜,據說葡萄牙人和五羊通商行,已經跟省城官員深度勾結了。”趙昊想一想又道:“一定要先讓機關處和唐保祿把情報搞紮實了,然後再慎重製定方案。”
“明白!”兩人又應了一聲。
ps.今兒個沒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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