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鼓蕩之下,征召民役便不順利,怨聲載道,個個都在暗罵自己昏君。
昏君之名已經名揚天下,甚至傳出大雲,成為大月與大永百姓的笑柄。
她玉齒緊咬,恨得牙根癢癢。
自己成為笑柄還好,最重要的是民心。
一旦失了民心,自己這個皇帝也就難當了,動輒都會招致百姓的憤怒。
這種憤怒慢慢積累、壓抑,最終壓抑不住而爆發。
越是在這個時候,水渠的修建就越不能停,否則,天下一大旱,天災加上人禍,再加上民心沸騰,一定會天下大亂,想平定都平定不了。
說不定便是改朝換代,這大好江山便要改了姓。
自己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她明眸閃著冷光,已經彌漫出殺機,決定要展現一下自己的決心。
李澄空道:“暫且忍耐彆發作,此事推行雖艱難,但畢竟還是不敢明違旨意,天下百姓終究會感激你的聖明,到時候,一切皆可解決。”
“唉——”宋玉箏悠悠一歎,眸中冷光散去。
她輕輕搖頭。
李澄空看她露出軟弱神色,笑道:“你去見見六王爺吧,看看他怎麼說。”
“他哪能有好話。”宋玉箏搖頭:“我也不想見他。”
“六王爺身在局外,說不定看得更清楚。”李澄空道:“有時候對手反而更了解自己。”
“……好吧。”宋玉箏勉強的點點頭。
一想到六哥竟然想殺自己,宋玉箏便忍不住心寒心冷,不想再看到他的那張臉。
可既然李澄空說了,她也隻能勉為其難的去見見,要強忍著犯惡心。
下了早朝,她吃過飯,便直接來到了懷王府。
懷王府外有三層護衛,森嚴得一隻鳥都飛不進去。
第一層護衛鐵甲在身,在陽光下散發森森寒光,密密封住一條街,這一條街上隻有懷王府。
第二層護衛在街上巡行,頗為懶散。
第三護衛則在王府門口與牆下,看著也頗為懶散,仿佛在偷懶一般。
宋玉箏沒多說。
所謂堅不可久,如果三層護衛都嚴肅而立,一動不動,那反而不夠森嚴。
護衛首領嚴敬認得宋玉箏,抱拳恭敬行禮,然後打開懷王府的大紅門。
一排排銅釘在陽光下閃爍。
數個大內侍衛當先湧進去,迅速巡察四方,宋玉箏一襲明黃羅衫,負手跨進大門。
宋玉懷已經得到消息,獨自前來相迎,抱拳笑道:“皇上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哦,想迎也迎不了,嗬嗬……”
他笑容帶著諷刺,說話毫不客氣。
他明白,圈禁已經是最嚴重的,不至於因為說幾句話而殺自己了。
宋玉箏瞥他一眼,搖搖頭繼續往裡走:“六哥風采不減,佩服。”
宋玉懷衣衫整潔,神色不見憔悴,唯有隱隱的憤懣,看得出並沒受煎熬。
是看開了,還是早有心理準備?
“皇上是來炫耀的嗎?”宋玉懷冷冷道。
宋玉箏繼續往裡走:“二位嫂嫂呢?”
“她們好得很。”宋玉懷冷哼。
宋玉箏搖頭:“她們一定覺得天塌下來了吧?”
“皇上到底是來乾什麼的?”宋玉懷哼道,兩人來到王府的後花園。
一群侍女們正在修剪後花園,各自忙亂,花園的枯枝被清理掉,顯得綠意盎然。
宋玉箏進到一間小亭坐下,揮揮手:“讓他們都退下吧。”
宋玉懷擺擺手。
諸侍女悄悄退下去,她們並沒見過宋玉箏,所以也不知道這是皇帝,沒有見禮。
後花園隻剩下一群大內侍衛還有一個老太監。
宋玉懷道:“皇上是來質問我的吧?”
宋玉箏輕輕搖頭:“我實是不解,六哥為何如此糊塗,真覺得能當上這個皇帝?”
宋玉懷搖頭:“隻是不甘心吧。”
他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便知道是不可能成為皇帝的,李澄空那一關就過不去。
“不甘心?”宋玉箏搖搖螓首:“這皇位怎麼說也輪不到六哥你吧?”
“大哥不做,四哥也不可能,怎就輪不到我了?”宋玉懷哼道。
“大哥是不想做,四哥嘛……”宋玉箏皺眉。
四哥想做皇帝幾乎不可能,出身問題限製了,當然,如果父皇強行把他推上位,頂多像自己一般艱難,終究還是能坐得住的。
“四哥是坐不穩的。”宋玉懷搖頭:“我們皇室的反對就足夠讓他下台了,他可不像你,有李澄空在後麵撐著!”
如果沒李澄空在,宋玉箏早就被掀翻,當然,她也不可能當上這皇帝。
“那六哥你能坐得穩?”
“坐不穩。”
“那……”
“但我想坐坐看!”宋玉懷露出一絲笑容:“龍椅的滋味我也想嘗嘗。”
“為了嘗嘗這滋味,就要殺死我?”
“其實也不至於殺死你,讓你重傷就差不多了。”宋玉懷笑道:“你會自己辭去皇位。”
“六哥還真是了解我呀。”宋玉箏哼道:“可惜呀,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是啊……,人算不如天算,誰讓你有李澄空呢。”宋玉懷搖頭:“這便是天意。”
如果沒李澄空,根本沒九妹的事兒,大哥不想當,四哥當了也坐不穩,自己說不定已經是皇帝了。
他悠然暢想,隨即哈哈大笑。
宋玉箏覺得他麵目可憎,冷冷道:“六哥還有什麼打算?”
“我現在已經是被圈禁之人,”宋玉懷自失一笑:“階下之囚,殘延苟喘罷了。”
“六哥喜歡讀書,那就修大典吧。”宋玉箏道:“閒著也是閒著,至少能青史留名。”
“也能留下你的美名。”宋玉懷道。
宋玉箏點點頭:“外麵的人不知道六哥做的事,以為太上皇脾氣大漲,被你觸怒了。”
“父皇也真是煞費苦心,是怕你坐不穩龍椅吧?”
“父皇的苦心是為了你!”宋玉箏再也忍不住,一拍石桌怒喝。
“那我多謝父皇了。”宋玉懷懶洋洋的道:“保全了我這個不肖子的性命。”
“你知道,卻並不感激!”宋玉箏冷冷瞪著他。
“父皇是怕李澄空下手殺了我。”宋玉懷輕笑:“不過李澄空卻不會殺我。”
宋玉箏冷笑。
宋玉懷道:“不過我也知道,看的還是皇上的麵子,誰讓我是皇上的兄長呢。”
“六哥你知道便好。”宋玉箏道:“還是好自為之吧。”
“唉——!”宋玉懷搖頭:“這就是命,我一直是不信命的,現在卻不得不信。”
宋玉箏道:“六哥是想諷刺我全靠著李澄空吧?”
“難道不是?”
“……是。”宋玉箏輕輕點頭:“沒有他,我確實不可能坐上皇位。”
如果不是懾於李澄空的威勢,父皇也不可能把皇位傳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