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幾乎所有大永百姓心目中,南境並不屬於大永,在軍中更是如此。
那裡是蠻夷之地,是被所有人唾棄之所,唯有惡徒與混蛋才會被發配到南境。
但凡大永軍隊隻要經過南境,便要縱情擄掠一番,這已然是常態。
南境雖然沒什麼油水可刮,但總能搶到糧食,畢竟每家每戶都要吃飯的。
更重要的是能過一過女人的癮。
對於行軍之人,母豬似貂蟬,久不發泄,終於能嘗到女人的滋味豈能不興奮。
拚命趕路讓軍中士氣低迷,而女人能讓士氣迅速提升,更何況他們也根本沒把南境軍隊放眼裡。
一群老油子構成的軍隊,他們在心裡就充滿了不屑,覺得不堪一擊。
“出發!南境!”段瑞斷喝。
他內力深厚,一聲斷喝整個軍中全部聽得一清二楚。
“轟隆隆……”大地震動,黃塵滾滾,仿佛一條巨龍從鎮北城門往南而去,在天空久久不散。
他們一踏入南境,金甲將軍易寒園在高速奔馳中皺眉道:“不太對勁兒!”
這是戰場廝殺凝出的直覺,比武林高手的直覺更敏銳幾分。
他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段瑞跟在他身邊,低聲問:“將軍,有什麼不對嗎?”
“你不覺得太過安靜了嗎?”易寒園沉聲道。
周圍護衛們簇擁,形成一個絕對安全的區域,他們行駛在大軍的中央。
易寒園沉聲道:“派出前鋒哨探,讓他們多加小心,我感覺不太對!”
“是!”段瑞抱拳一禮,一磕馬腹,加速馳去,很快找到前營,安排下去四十個哨探。
十人一哨,分成四路往前。
大軍走出十裡之後,仍不見哨探回來,段瑞也感覺到不對勁兒。
他忙回去稟報。
“不見消息?”易寒園皺眉道:“一點兒消息沒傳回來?沒有訊號?”
“沒有。”段瑞搖頭,沉聲道:“將軍,不如先停一停,等一等他們。”
易寒園搖頭。
段瑞急道:“他們有可能遇險。”
“派人再探,五十人一隊!”易寒園道。
“是!”段瑞抱拳一禮,迅速跑到前頭,再次安排了兩百哨探出動。
大軍的行進速度放緩,等著這兩百哨探的消息。
兩百騎兵分成四路很快從段瑞視野消失。
大軍行進了五裡,仍不見這些哨探回來,也不見訊號,讓段瑞心裡開始發毛。
“將軍,不太對勁兒,我親自去探!”他來到易寒園身前,抱拳道。
“……彆讓哨探出去了。”易寒園搖頭:“你也彆出去。”
“可是將軍……”段瑞大急。
兩百四十個騎兵啊,個個都是精銳,不是精銳也成不了哨探。
結果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他很不甘心,說不定這個時候他們正陷入困境,需要袍澤支援。
“據說我們這位南王爺精擅陣法。”易寒園緩緩道:“他們很可能陷入陣法之中了。”
“陣法?!”段瑞皺眉:“軍陣之術?”
“陣法跟軍陣不同。”易寒園掃視四周:“軍陣是利用軍士而誘發幻覺,而陣法是利用天地之力量來影響五感。”
“那陣法威力如何?”
“要看布陣之人水準。”易寒園道:“天地之力可不是那麼好借的,需得洞悉天地運行之奧妙,想想就知道多麼龐雜可怕,……世間精擅陣法之人寥寥無幾,多數埋首苦研,才能窺得一絲奧妙。”
“南王年紀輕輕,就精擅陣法?”
“應該懂得一些皮毛,他如此年紀,說精擅肯定是自誇的。”
段瑞舒一口氣。
易寒園道:“但這一絲皮毛也不能小覷,那些探馬很可能陷進陣法之中。”
“那萬一我們也……”
“我們這麼多人,再大的陣法也容納不了,不足為懼。”易寒園淡淡道:“這隻是微末小技而已,在堂堂正正的軍隊跟前不堪一擊!”
段瑞露出笑容。
他隨即皺眉:“可將軍,我們隱進去的哨探怎麼辦?難道就不管了?”
易寒園憋他一眼沒說話。
段瑞心中一凜,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頓時難看無比:“可將軍……”
這兩百四十個哨探個個都是精銳,就這麼放棄他們,且不說袍澤之情,就是站在長春營的立場來說也是損失巨大。
易寒園搖頭:“我們破不掉陣法。”
“我們所有人出動,撐也能撐破了那些陣法吧?”
“你怎知他們陷在哪裡?難道要一個一個的掃蕩過去?”
“將軍——!”
“閉嘴,繼續前行!”
“……是!”段瑞深吸一口氣,壓下火氣,軍中隻能遵行號令。
又行進三十裡左右,易寒園臉色如常,雙眼卻越發明亮,灼灼照人。
段瑞了解他,知道這是由於緊張所致。
易寒園身為主帥,當然不能喜怒形於色,越是嚴重,越不能表現出來,以定軍心。
“將軍!”段瑞忽然大喜,一指遠處:“那裡!”
易寒園看向那邊,隱約有一個黑點。
他行軍經驗豐富,一看就知道那裡是村莊與建築,精神不由一振。
“前麵有好東西啦!”段瑞大吼一聲。
眾士兵精神頓時一振,雙眼放光。
想到馬上就能縱情放肆,頓時渾身是勁兒。
遠處的村莊越來越清晰,可看到炊煙嫋嫋,隱隱有雞鳴狗叫之聲傳來。
這讓一眾騎兵精神更旺,行軍不由加速。
段瑞喝道:“誰先搶到算誰的,絕不準爭執,南境這麼大,能搶的多的是,這一村子搶不到,下一村子就能搶到了!”
“是!”眾人轟然應諾。
“第一營,你們戒備!”
“……是——!”兩百多個士兵有氣無力的回應。
這意味著他們不能參與進去,喝不到頭湯,這種滋味可難熬得很。
看著彆人縱情狂歡,自己卻隻能站一旁看著。
“衝鋒!”段瑞大吼。
“衝——!”眾人興奮的拍馬加速。
即使在這個時候,他們仍維持著隊形,並不散亂,是經過了嚴苛訓練的成果。
“砰砰砰砰……”一匹匹馬忽然跪倒,翻了個滾。
馬上騎士飛出去,後麵見勢不妙,猛一拉韁繩,斜刺出去。
眾駿馬轉向旁邊,避開前方,宛如水流遇到石頭往兩邊一分。
高速衝鋒之下,不可能讓馬停住,否則後麵的馬就能把自己撞倒碾壓,唯有轉向兩邊。
“砰砰砰砰!”奔向兩邊的駿馬也紛紛跪倒,翻個跟頭嘶叫著起來。
馬上的騎士們已經飛出去。
他們有的身懷武功,落地之後便想著催動輕功躍回馬背,可兩邊突然出現了弩箭。
但凡躍到空中者,皆被弩箭射成刺蝟。
於是有伏地前躥者,可剛一躍上馬背,立刻便有弩箭呼嘯而來。
這些弩箭好像憑空出現,不見射弩之人,唯有弩箭破空而至。
“啊——!”
“該死!該死!”
“奶奶的——!”
……
怒罵聲不絕於耳,一個個騎士中箭倒地,在地上怒罵。
“倒轉!”身在中軍的易寒園怒吼一聲。
身為宗師的他聲音更響,震動眾人心神。
他臉色陰沉,心中憤怒如烈焰。
他憤怒自己的愚蠢,明明知道不對勁,為何在衝鋒之前不再打探一下?
為什麼腦子像是僵住了一般,隻想著大軍壓境,破掉陣法,卻沒想到這一次南境不用陣法,隻用簡單的陷馬坑,就折損了一千多騎兵。
他這一聲命令,最後一排的騎兵勒馬轉頭,往後奔去,倒數第二排的緊跟著調頭。
一排一排井然有序。
在沒有接戰的情形下,這樣的陣列調轉並不難,如果遇敵打起來,想要調轉就沒這麼容易。
“嗤嗤嗤嗤……”他們剛一調過頭,弩箭如雨當頭罩下。
這些弩箭又是憑空出現,唯見箭不見人。
眾騎士心中惴惴。
好像是鬼射出的箭,陰箭,怎能不嚇人?
鬼神之說深入人心,也最傷士氣。
原本高漲的士氣頓時一泄,莫名生出逃離之念。
“裝神弄鬼!”易寒園斷喝:“所有控弦士聽令,朝前麵方向給我射!”
“是!”一千左右的控弦士持弩射向前方,正是先前弩箭射來的方向。
弩箭射到空中,落到數十米之外。
空蕩蕩沒有人影顯現。
他們微怔之際,憑空忽然湧現一片弩箭,當頭籠罩下來。
這弩箭的威力更勝他們一籌,中箭者紛紛倒地,身上的鐵甲擋不住弩箭,每人所佩的圓盾牌也無濟於事。
圓盾隻能擋住一麵,擋不住四麵八方射來的弩箭。
“將軍,我們先撤!”段瑞扭頭沉聲道:“這裡太古怪!”
易寒園掃一眼周圍。
四周弩箭憑空而現,圍住了他們不停射殺騎士,偏偏不射馬。
騎士們停止衝鋒之後,威力儘失,竟然被困住不能動,徒勞的射著箭反擊,可箭隻能射到空中頹然落地,根本看不到人。
他們仿佛跟空氣在廝殺,徒勞而絕望。
“反衝——!”易寒園怒吼:“隨我衝出去!”
“衝——!”段瑞怒吼。
中軍一動,後軍變前軍,前軍變後軍,圓盾籠罩住身子,拚命前衝。
他們衝出兩百米,終於不再有弩箭降臨。
易寒園一直奔出五百多米才停住,扭頭看一眼周圍,八千騎兵這一下折損一半!
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將軍,剛才就是陣法吧?”段瑞道:“太詭異莫測,從沒見過的手段!”
他這話一半是給易寒園找台階下,另一半是出自真心,確實頭一次碰上這麼詭異的事。
那些控弦士躲在陣法裡,才能做出那種古怪之事。
弩箭射不著他們,他們卻能射著自己一方,簡直就是單方麵的攻擊。
“如果不是將軍果斷,我們怕是一個都出不來!”段瑞搖頭歎息。
易寒園臉色陰沉不減。
“將軍,我估計他們現在正在撿便宜呢,現在殺一記回馬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