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觀星峰
李澄空站在鬆樹下,俯看石桌上的棋子,搖搖頭:“監主,你沒得爛柯譜之妙啊。”
方敬業也埋頭盯著石桌上的棋子看,哼一聲:“怎沒得其妙?!”
他忽然扭頭看過來,看到了李澄空,驚奇道:“你怎來啦!”
李澄空笑道:“有事來請教監主。”
方敬業懶懶回一聲:“周天流虛觀星訣你比我更勝一籌,有什麼可請教的?!”
李澄空搖頭笑道:“修為是修為,經驗是經驗,還是要向監主你請教的。”
“說罷。”方敬業直起身子,抄著手笑嗬嗬的道:“老夫有受寵若驚之感。”
李澄空笑道:“皇上跟你請教過,要不要開戰吧?”
“沒有。”方敬業搖頭:“皇上沒跟我說過這事,看來是信不過我了。”
“沒有?”李澄空皺眉。
方敬業道:“天象大亂,是亂世之兆,難道是皇上開啟的?”
李澄空思維高速運轉,若有所思:“看來皇上是虛晃一槍!”
如果真要動兵開戰,怎能不詢問欽天監的意見?
大雲皇帝宋石寒是做誘餌,弄出假相來,誘大月出兵攻擊。
而大月皇帝獨孤乾似乎入轂,原來卻是將計就計,並不是真的出兵。
他抬頭看向天空。
帝星熠熠,而群星閃爍不休,朦朧黯淡,儘皆失色,好像性命皆不久矣。
這是亂世之兆。
這般情形下觀星,什麼也看不清,無法斷定哪個人必死哪個人能活。
“唉……”方敬業搖搖頭:“天下即將大亂了。”
“如果大雲皇帝是布下誘餌,而皇上沒上當,那為何還要起亂世呢?”李澄空皺眉:“難道是大永皇帝又摻一腳?”
“在這種亂世之中,個人的能力微不足道。”方敬業搖頭:“你也彆想去改變天下大勢。”
“監主可提醒皇上了?”
“已經派人過去提醒了,但我們這位皇上嘛……”方敬業搖搖頭:“提不提醒一個樣,比起欽天監,皇上還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斷,認為天象不足憑。”
“皇上這話也沒錯。”李澄空笑道。
他通過周天流虛觀星訣的修煉,有一個最清晰的概念就是星相並非不變的,命運能輕易改變。
他原本的觀念中,以為命運是莫測的,是無法逆轉的,可練成周天流虛觀星訣之後才發現,命運並非一條大河,而是河裡的一條小魚。
任何一個變化,都會令小魚改變遊動的方向,命運改變起來是非常容易的。
“罷了,且坐看風起雲湧吧。”方敬業笑了笑,低頭又看起了石桌上的棋子:“這一局我怎麼都看不透。”
李澄空笑著搖搖頭:“監主你的棋技也就到這層次了,沒辦法突破,告辭。”
他說罷躍下觀星峰。
——
青蓮宮內,兩位聖女依然在端坐修煉,紀夢煙卻不在,讓李澄空很驚奇。
紀夢煙這一陣子一直沉迷於修煉,怎今天不同了?
他來到青蓮宮外,看紀夢煙正站在院中看著天空,目光深遠。
李澄空沒有打擾她神思,來到了教主大殿。
教主大殿內一片繁忙,十幾個少男少女不停的穿梭,把一個個卷宗呈上來,送出去。
四大法王跟前各擺了一張大大的方桌子,約有十米見方,他們正伏案看卷宗,批閱之後讓人送出去。
李澄空進來的時候,眾人紛紛見禮,四大法王也抬起頭來,起身見禮。
“教主,你可算來了。”楊秋暉離開桌案迎上來:“大月軍中調動頻繁,將有戰爭。”
李澄空點點頭:“教內收到情報了?”
楊秋暉道:“正要跟教主稟報。”
李澄空坐到教主之座,伸伸手。
楊秋暉坐到他身邊,低聲道:“大月調動了三大營前往鐵西關。”
“已經動了嗎?”
“三大營已經離京。”
“看來還真要動手。”李澄空微眯眼睛:“那南邊呢?天南城呢?”
“天南城風平浪靜。”楊秋暉皺眉道:“但是有一個情況不得不說。”
“嗯——?”
“賀蘭晴卻悄悄離開了天南城。”
李澄空沉吟:“去了哪裡?”
“他行蹤隱秘,但瞞不過我們的眼睛。”楊秋暉道:“正往西去。”
他現在已經轉變了態度。
原本一直是想跟朝廷緊密結合,爭取青蓮聖教弟子建功立業的機會。
現在卻已經改為監視朝廷,戒備朝廷。
先期打下的根基這個時候便發揮了效用,青蓮聖教弟子在朝廷已經紮下根,有了盤根錯節的關係網,情報網。
“鐵西關?”李澄空道。
楊秋暉輕輕點頭:“很有可能。”
“賀蘭晴……”李澄空笑了笑:“有意思。”
趙燦臣也起身過來,坐到另一側,低聲道:“教主,大雲那邊傳來的消息,西林軍調往東林軍,這是要向大月動武了。”
李澄空看他一眼。
這青蓮聖教的情報比自己剛建的情報體係靈通得多,果然不愧是傳承多年的頂尖宗門。
趙燦臣皺眉:“但是東林軍與西林軍其實是不對付的,如果兩邊聯手,恐怕反而是互扯後腿,不知為何竟然不調走東林軍。”
李澄空問:“西林軍還是東林軍更強?”
“依照戰績,是東林軍更強。”趙燦臣道:“西林軍隻是禁衛軍,做護衛厲害,戰場廝殺卻不成。”
“如果沒有了十四皇子呢?”
“如果沒十四皇子的話,恐怕東林軍戰力大損,未必是大月三大營的對手。”
“再加上西林軍呢?”
“即使互扯後腿,如果有一個強力人物鎮壓,必能勝過大月三營。”趙燦臣道。
李澄空慢慢點頭。
趙燦臣道:“教主,這是要兩國大戰了嗎?”
李澄空看向坐過來的另兩個法王。
南法王常雲弦沉聲道:“大永也在往西調動軍隊,看來是準備發動戰爭了。”
李澄空揉了揉眉心。
“教主,這般情形下,很容易失誤。”黃自牧沉聲道:“即使他們隻是擺出架式,可一個不慎,就可能打起來,那就無法控製了。”
他知道邊境上的摩擦,有時候並不是想控製就能控製得起來的。
大軍臨境,每個人都高度緊張,高度緊張則容易做出一些極端的舉動。
三方軍隊已經積累了太多的血仇。
看到對方,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心中火焰熊熊,一旦有人往前衝,剩下的就可能也跟著往前衝,將領想壓都壓不住。
李澄空點點頭。
“可我們也沒辦法做點什麼。”楊秋暉歎息:“教主你武功雖強,可我們隻是宗門不是國家,影響有限。”
“常法王。”一個少女輕盈站在不遠處。
常雲弦招招手。
那少女上前呈上一封信。
常雲弦拆開之後,掃一眼,抬頭看向李澄空:“教主,大雲大皇子已經悄無聲息的抵達了攬月城。”
“這是要親征了。”楊秋暉皺眉道:“真要打起來!”
李澄空分出一縷心神,鑽進獨孤漱溟腦海。
獨孤漱溟此時正在鐵西關的城頭。
夕陽下的鐵西關壯闊美麗。
獨孤漱溟一襲雪白羅衫,身披腥紅大披風,身邊跟著蕭妙雪與蕭梅影,一群將領圍在四周,警惕的看著城外。
鐵西關外能看到繁忙的貿易市場,也能看到對麵的攬月城。
攬月城上方,一群將領也正看著這邊。
“將軍,要不然,我們直接攻下攬月城吧,搶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一個魁梧如熊的將軍沉聲道。
獨孤漱溟看著對麵。
依她大宗師的目力,能看到對麵城頭站著一個身穿明黃長衫的青年,獅鼻虎目,氣勢雄渾,正被眾將軍群星拱月般簇擁著。
大雲眾將軍朝這邊指指點點。
可惜距離太遠,聽不清楚說什麼。
另一個削瘦中年將軍道:“現在已經晚了,攬月城有了防備,不可能偷襲。”
“到底來了什麼重要人物?”一個青年將軍緩緩道:“那麼多人圍著,難道是哪位王爺?”
“是大雲大皇子。”獨孤漱溟淡淡道。
李澄空剛剛在她腦海裡告訴了這些情報,她能判斷出這雄渾的青年便是大皇子。
“大皇子親來?”眾將軍臉色微變。
大皇子輕易不離京,來到這裡,恐怕不僅僅是為了巡察,有可能身負更重要的使命。
獨孤漱溟道:“備戰吧,恐怕要攻擊我們鐵西關。”
“將軍,他們真有這個膽兒?”
“為何沒有?”
“東林軍的十四皇子不是已經被滅了嗎?”
“大皇子來了。”
“瞧瞧你們的孬樣,有公主在,我們有何懼哉?”
“……”
“娘的,早就想收拾大雲的家夥!”
“哈哈,滅掉大皇子,大雲就完了!”
“如果十四皇子在,我們還要忌憚幾分,可十四皇子沒了,東林軍怎麼可能是我們的對手!”
他們有無敵統帥清溟公主,而東林軍沒了十四皇子,彼消此漲,必勝無疑。
眾人看著獨孤漱溟,忽然升起了萬千豪情。
獨孤漱溟搖頭:“莫要輕敵,西林軍與東林軍一起,恐怕沒那麼容易對付。”
“我們有三大營來援!”
眾人毫不畏懼。
獨孤漱溟掃一眼眾人,擺擺手:“都下去吧,讓我獨自呆一會兒。”
“是。”眾人恭身後退,離開了城頭。
獨孤漱溟微眯明眸,看著遠處的大皇子。
大皇子也看到了這邊,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觸。
大皇子宋玉璋微笑點頭。
獨孤漱溟卻淡漠看著他,神情不動。
宋玉璋抱抱拳。
獨孤漱溟仍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