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漱溟輕笑:“父皇你是覺得他不會打仗吧?”
“他沒真正帶兵打過仗吧?”獨孤乾道:“會謀算與會帶兵打仗是不一樣的,有的人謀算無雙,可一旦到了戰場,麵臨衝擊就頭腦一片空白。”
“父皇覺得李澄空會是這樣的人?”
“李澄空的膽子可不大,雖然他武功驚人。”
“我不知道李澄空會不會打仗,但他悄無聲息拿下鎮北城是沒問題的。”
“又要用那一招?”獨孤乾道:“像對付攬月城一樣?”
獨孤漱溟輕輕點頭。
“朕會傳訊給賀蘭晴,讓他注意,不會給李澄空可趁之機。”
“防不住的。”獨孤漱溟道。
“那就拭目以待罷。”獨孤乾笑道:“如果他真能攻打下鎮北城,朕無話可說。”
獨孤漱溟冷冷瞪著他。
獨孤乾笑道:“溟兒,你也彆太過心慈手軟,將軍所有的威望都是打出來的。”
“難道就讓他們自相殘殺?”獨孤漱溟冷笑道:“這不讓人寒心?”
“他們可能也想較量一二呢。”獨孤乾道:“如果朕直接讓賀蘭晴放棄鎮北城,退出鎮北城,賀蘭晴會怎麼想?他手下的兵怎麼想?會不會寒心?”
“……好,父皇所說有理!”獨孤漱溟咬咬牙。
李澄空在清溟公主府的湖上小亭裡聽到獨孤漱溟的轉述,不屑笑道:“皇上還想掂量一下我的本事呐。”
這並不出他的預料。
獨孤乾這樣的家夥,怎麼可能把到嘴裡的肉吐出去?
非要咽下肚子的,沒有強大外力逼迫,讓他自己狠心吐出來是不可能。
“他就是貪心,不想放棄鎮北城。”獨孤漱溟哼道:“絕不會輕易放棄鎮北城。”
“我如果拿下鎮北城。”李澄空搖頭道:“就徹底得罪了賀蘭晴,也徹底得罪了整個大月,從此之後再無容身之處,回不去了。”
獨孤漱溟蹙眉。
明月倒映在清冷的湖水裡。
她的心也跟著冰冷,對獨孤乾心冷,自己這一番付出到底是為了什麼?李澄空這一番付出有何用?
李澄空道:“從此之後,我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威脅不到七皇子未來的皇位了,皇上打得好算盤。”
獨孤漱溟蹙眉:“那你得避免這一戰。”
“避不開。”李澄空搖頭。
“現在便閉關,或者說重傷。”獨孤漱溟道:“如果來了聖旨,就說你身體不適不能動兵。”
“那朝廷會直接調動南境的兵馬,趁機削弱南境的軍力,正趁了他們的意。”
“……”獨孤漱溟蹙眉道:“要不然,先把兵帶出去,等朝廷來了,讓他們無兵可用。”
“帶去哪兒?”
“去攻打三十六洞。”
“唔,是一個主意。”李澄空道。
聖旨一下,南境軍必須在某月某日前趕到鎮北城下,否則就是抗旨不遵,先削了南境軍的編製,再抽調殘兵歸入彆處建製。
這樣的手段,朝廷屢試不爽,南境軍力這麼弱,就是被這麼抽血抽的。
獨孤漱溟極鬱悶,在鐵西關的暢快蕩然無存,憋屈異常。
原本以為李澄空成了南王,能自由無拘,上麵沒什麼壓製了,可到頭來還是一樣受壓製,不由自主。
李澄空笑道:“沒那麼糟糕。”
他拍拍巴掌。
袁紫煙飄入後花園,從湖麵上一掠而過,飄落到小亭裡,嫣然笑道:“老爺?”
“你想辦法封住南境入口,但凡有朝廷的天使,直接攔下來。”李澄空道:“不讓他們進入南境!”
“是。”袁紫煙脆生生的道:“要不要直接殺了?”
“不用,趕回去便是。”李澄空道。
“是。”袁紫煙扭腰輕盈而去。
李澄空笑嗬嗬的道:“聖旨傳不過來,如之奈何?”
“這樣行嗎?”獨孤漱溟猶豫。
李澄空道:“霍青空若是不識趣,屢次傳旨,那就彆怪我直接上天京去找他。”
他現在有足夠的底氣直接跟霍青空麵對麵,正麵相抗,隻是因為自己心神分割速度變快,快要達到一百零八份,所以能拖儘量拖一拖。
一旦練成封神金錄,那還有什麼可顧忌的?
“這樣最好!”獨孤漱溟道。
李澄空看向獨孤漱溟。
獨孤漱溟摸摸自己臉龐,被他看得羞澀,不由飛上紅雲。
李澄空笑道:“我如果跟皇上翻臉,你會為難吧?”
“不會!”獨孤漱溟道:“不必理會我!”
“……好!”李澄空緩緩點頭。
自己一直顧忌獨孤漱溟,現在開始,就要好好跟獨孤乾算一算帳了!
——
端和殿
牛燭熊熊,映得大殿內纖毫畢現。
現在已經是深秋,上朝的時候,天光還沒有大亮,外麵是晨曦微露。
數十個大臣們的每一張臉龐都映得清清楚楚。
霍青空在龍案前狠狠摔碎茶盞,恨恨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高壽站在丹墀下埋頭不語。
大殿內空氣緊張。
數十個大臣分成兩排站立,一直排到大門口。
眾臣個個眉頭緊鎖,神情肅然。
霍青空負手在龍案前走來走去,恨恨道:“竟然主動進攻鎮北城,為何瞅準了這個時機?……鎮北城的那幫家夥是乾什麼吃的?朕的俸祿養的都是廢物?”
“陛下,據說清溟公主重回鐵西關,蕩平鐵西關然後攻入攬月城,在攬月城跑馬一圈又從容而去,整個攬月城都緊張得不成樣子。”一個中年男子抱拳沉聲道:“而賀蘭晴占了我們鎮北城之後,竟然不歸還,這是擺明了欺負我們弱!”
又一個大臣沉聲道:“清溟公主明明是我們的公主,卻又跑回大月,這是乾什麼?”
“難道說,她不想呆在我們大永?”
“明明嫁到我們大永,又調回去,大月是要背叛我們的誓約?”
一個中年沉聲道:“陛下,如果華王爺在的話,他們必不能得手!”
“閉嘴!”霍青空瞪向他。
中年男子麵無懼色,平靜的抱拳:“華王爺之於鎮北城,就像清溟公主之於鐵西關,足夠的威望讓軍力發揮出十二分,而華王一走,就像先前的鐵西關一樣,不堪一擊!”
“這麼說,沒有華王,朕的鎮北城就拿不回來了?”
“恐怕很難。”
“哈哈!”霍青空大笑兩聲,臉上卻毫無笑臉,唯有冰冷鐵青:“混帳!”
他目光離開中年男子,看向其餘諸人:“諸位臣工,難道除了華王,軍中便沒有大將了?!”
當頭的一個須眉皆白老者抱拳一禮:“皇上,恕老臣無能,我們這些將軍們,恐怕沒一個有把握勝過賀蘭晴。”
眾人紛紛點頭,無奈的看向霍青空。
霍青空臉色陰沉。
這老者道:“強如賀蘭晴,在鐵西關也吃了虧,被拖累得萎靡不堪,可見手下兵將得心應手是如何的重要,而鎮北城的軍隊皆服膺華王爺,如果派一個將領過去,恐怕如賀蘭晴在鐵西關一般,不但搶不回鎮北城,反而折損更多將士,大傷元氣,最好的辦法,還是請華王爺出手。”
“嘿嘿!”霍青空冷笑道:“難道就沒人反對?”
“陛下,臣有一主意。”
“說!”
“可以勒令南王率軍奪取鎮北城!”
“南境的軍隊弱不堪戰,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怎麼可能奪回鎮北城。”有人反對。
“哼哼,即使奪不過來,能削弱一下賀蘭晴也是好的。”
“唔……”
眾臣紛紛點頭。
這個主意確實很妙,連削帶打,既削弱了賀蘭晴,又打擊了南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一次的事清清楚楚表明,清溟公主不是大永的清溟公主,還是大月的清溟公主。
那南王呢?
南王是不是也心向故土,南境是不是要徹底投入大月的懷抱?
那將是整個大永的恥辱!
一旦鎮北城與南境相勾連,前後夾擊,恐怕大永再難奪回鎮北城。
所以當務之急是先削弱了南境,待南境不能跟大月聯手,再專心對付鎮北城賀蘭晴不遲。
能站在了端和殿的大臣,除了靠裙帶關係或者皇親國戚之外,幾乎都精明異常,一點即通。
“南王奪鎮北城,也是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如果真奪回了鎮北城,那就是我們自己人,否則的話……”
“有理有理!”
“……如此徒耗我們自己的士氣,壯旺賀蘭晴的士氣,不智之舉!”
“還是派遣南王率軍奪鎮北城!”
“對,南王!”
“南王!”
……
他們對於李澄空無端封為鎮南王,封為南王,極為羨慕嫉妒恨,有機會落井下石出一口惡氣,絕不會放過。
“罷了,既然如此,朕就順應民意,讓南王先奪鎮北城吧。”
“皇上英明!”
“高壽,擬旨!”
“是,皇上。”高壽輕輕點頭,隨即露出一個遲疑神色,慢慢研磨筆墨。
霍青空皺了皺眉,揮揮手。
“退——朝——!”旁邊一個青年太監揚聲喝道,聲音悅耳悠揚不散。
眾人紛紛後退,離開端和殿,猶在議論紛紛。
霍青空又揮揮手。
眾侍女侍衛皆退出端和殿,隻剩下霍青空與高壽。
“說罷。”
“陛下,奴婢恐怕南王不會奉旨。”
“嗯——?”
“依奴婢對南王的了解,這一次,南王絕不會奉旨的,他現在不是從前了。”
“哼,青蓮聖教教主!”霍青空臉色陰沉。
“正是。”高壽輕輕點頭。
青蓮聖教的教主,青蓮聖典是能擋得住天子劍的,所以皇上的威脅力大減。
而且青蓮聖教還在大月,根本不在大永,大永也沒辦法拿青蓮聖教教眾來威脅他。
如此一來,南王憑什麼聽皇上的?
一旦不奉旨,皇上也拿他無可奈何,那會極大打擊皇上的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