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頓時嗡嗡作響,議論紛紛。
宋明華三人臉色大變。
他們不但沒有一點兒全身而退的喜悅,反而滿臉擔憂的看向李澄空。
李澄空盯著秦天南看。
秦天南則目光漠然,俯看眾人。
站在高台上兩旁的一個中年男子沉喝:“肅靜!”
如驚雷炸耳。
眾人紛紛閉嘴。
“行刑吧。”秦天南擺擺手。
他身旁的中年太監起身,緩緩道:“本官乃禦刀使韓平川,這次的事是由本官與秦掌司一起下的判定,諸人可有不服?”
李澄空從老汪那裡知曉朝廷的格局,禦刀使是內官,隸屬內府二十四衙,類似於朝廷的大理寺卿,負責刑訟。
“韓大人,判得太輕了吧?”一個青年揚聲道:“殺人償命,這是我們孝陵的規矩,也是大月的律法。”
李澄空掃視,這是周忘川身邊三個青年之一。
韓平川沉聲道:“殺人償命是大月的律法,但大月律法有誤殺一條,更有自衛殺人一條,周忘川仗著自己孝陵衛的身份、仗著武功高強,以模擬重演為借口企圖掩人耳目蒙混過關,如此恃強淩弱,難道本官這雙眼睛是瞎的嗎?!”
那青年忙道:“周大哥並無欺人之意。”
“一派胡言!”韓平川喝道:“那野豬闖進李澄空院內是怎麼回事?彆說你們三個離淵境一個沐風境還對付不了一頭野豬!”
那青年臉色漲紅。
“退下吧,行刑!”韓平川一拂袖子,坐回椅內。
四個中年男子手執紫色長棍,從高台飄到李澄空身邊。
兩根紫棍點中李澄空腋窩,另兩根點在他大腿根外側。
他雙腿如觸電,酥麻中失去知覺。
前兩根紫棍一壓,他“砰”的結結實實趴到地上。
四根棍子同時戳他後背穴道。
李澄空如泄了氣的皮球,眾人隱約能聽到他內氣外泄的聲音,臉色肅然。
這是廢掉了修為!
兩人黑衣中年各提著一個黑色磨盤站到十米外。
他們輕輕一抖,黑磨盤散開成一根長鞭,再輕輕一抖,長鞭如兩條蛇蜿蜒遊到李澄空身邊。
“啪!”鞭尖在空中炸響。
周圍眾人暗自一顫。
他們不止一次親眼見過這鞭子的威力,一想到李澄空要受二十鞭,皆暗自搖頭。
說是饒他一命,其實是說著好聽,二十鞭足夠活活打死他了。
宋明華三人憂心忡忡卻無計可施。
孫歸武尤其知道這鞭子的滋味,臉已經皺成一團,咬著牙惱怒的瞪向秦天南。
“啪!”一條長鞭在空中飛舞,脆響聲中擊上李澄空後背。
“啊——!”李澄空慘叫。
衣衫裂一道口子,碎布陷進他背後肉裡。
眾人一顫。
李澄空感覺身體一下被砸碎了,好像不是鞭子,是巨錘把自己砸成了肉醬。
這一聲淒慘嚎叫猛衝出口腔,是身體的本能慘叫,不歸自己管控。
“哈哈,他尿了!”
“也拉啦!”
“也太不禁打啦,一鞭就屎尿齊出!哈哈哈哈……”
周忘川身邊的三個青年大肆嘲笑。
周圍人們卻沒跟著笑。
一看就知道,這行鞭之人下了死手,是成心要打死李澄空了!
“啊——!”孫歸武要撲上去,被宋明華與胡雲石按住。
這個時候亂來就是成心搗亂,不死也要半殘,徒勞無益。
“啪!”
“啊——!”
“啪!”
“啊——!”
“啪!”
“啊——!”
……
李澄空後背的衣衫全都砸進肉裡,沒一片兒飄落外麵,變成了紅黑色。
他剛開始慘叫著顫抖,十鞭之後,已經一動不動,仿佛氣絕身亡。
“啪!”
“啪!”
“啪!”
……
周圍一片死寂,隻有一下接一下的鞭打聲。
眾人陰沉著臉沉默看著,即使聒噪嘲笑的三青年也閉上嘴。
兩個黑衣中年仿佛沒有感情,兩鞭的間隔時間相同,不緊不慢,從容淡漠,仿佛會永遠打下去不停歇。
二十鞭完成,他們輕輕一抖手腕。
兩根暗褐鞭子好像蛇盤身,團成一盤。
頓時吐氣聲此起彼伏。
兩人朝高台上躬身一禮,轉身大步流星離開。
宋明華三人已經衝到李澄空身邊,不敢動他,宋明華蹲下小心翼翼探他鼻息,長鬆一口氣。
“這件事至此為止。”秦天南起身,淡淡說道:“不準再糾纏不休,否則,莫怪律法無情!”
他衝韓平川抱拳,韓平川起身抱拳,兩人肅然離開高台,看也沒看李澄空。
眾人頓時圍過來。
“先彆動他!”胡雲石對宋明華與孫歸武說道,撥開眾人徑直離去。
孫歸武怒瞪向眾人:“靠那麼近乾什麼,是不是想看老李死沒死?”
有人問:“到底死了沒?”
孫歸武怒瞪過去:“沒有!老李不會死!他沒那麼容易死!”
“二十鞭呐……,活不了的。”
“唉……,即使沒死,五臟六腑受這麼重的傷,最終還是要病死的。”
“要我說,還不如直接死了呢,省得活受罪。”
……
孫歸武陰沉著臉,雙眼噴火一般掃向眾人,卻根本嚇不退他們。
剛才的鞭子就是最好的震懾。
誰敢動手,再輕也逃不過鞭子,李澄空的慘狀就在眼前,相信暫時沒人敢犯。
“讓開!”胡雲石的低喝聲中,眾人讓開一條路,看著他背著一張床進來。
“砰!”床榻放下,胡雲石道:“把他放上麵,輕一點兒。”
孫歸武敬佩的看胡雲石,自己就沒想到這麼做。
三人小心翼翼托起爛泥般的、散發著惡臭的李澄空,一點一點放到榻上,然後抬著床榻往回走。
眾人沒跟過去。
李澄空的結局已經很清楚,受這麼重的傷,即使現在不死也撐不過今晚的。
三人抬到他們小院門口時,老汪在他的院門口招手:“抬過來!”
三人遲疑。
老汪道:“不想他死,就抬過來!”
“……抬過去吧。”宋明華歎道:“我們沒有靈丹,沒什麼辦法的。”
三人於是把李澄空抬到了老汪的院裡。
“這味兒!”老汪擺擺手想揮去李澄空身上的惡臭,瞪一眼三人:“走你們的吧。”
他們猶豫著退出去。
“老汪,老李要是死了,我們就找你算帳!”孫歸武在門口停住,哼道:“你也甭想再找到這麼好的同夥!”
老汪不耐煩的擺手:“彆囉嗦,耽擱治傷!”
三人退出了院子,想守在外麵,老汪在院裡揚聲道:“回你們院子,我可不想彆人知道!”
他們隻好回到自己院子。
“老李他……”孫歸武遲疑的問。
宋明華歎口氣:“儘人事聽天命吧,就看老李的命硬不硬了,……早知道這樣,該傳給他紫陽神功的,也多一分保命能力。”
李澄空練了紫陽神功,至少現在已經是沐風境,能自己療傷了。
他現在還不到沐風境,內力對療傷用處不大。
“紫陽神功……”孫歸武與胡雲石神情複雜。
“夫人,如何?”老汪問道。
羅清瀾一襲紅衫,如玉素手正摸李澄空胸口。
老汪道:“能撿回性命吧?”
“挺麻煩。”羅清瀾玉臉平靜。
白玉似的她,仿佛對李澄空的臟與臭毫無察覺。
老汪捏了一會兒鼻子,又鬆開,仿佛適應了這味兒:“那就是死不了。”
“這幫家夥是成心要他的命。”羅清瀾道。
“賤命一條,敢殺孝陵衛,怎麼能讓他活?”老汪似譏似諷。
“修為也廢了,”羅清瀾黛眉輕蹙:“如果修為還在,倒省事,現在嘛……,要費一番手腳。”
“那就拜托夫人了,”老汪道:“好不容易有這麼個聰明小子,知情知趣的,我可不想換同伴。”
羅清瀾解靴上榻,坐到李澄空身後,白玉似雙掌貼上他後背,渡過去汩汩溫暖氣息。
他後背的暗褐襯得羅清瀾雙掌更顯瑩白,宛如絕世美玉雕成。
汩汩溫暖氣息中,李澄空緊鎖的眉頭慢慢鬆開。
恍惚之中,他感覺自己回到母親的肚子裡,溫暖而舒適,寧靜而詳和。
醺醺然中,他靈光一閃,開始運起昆侖玉壺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