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回窩去。”
龍淵,本就是劍聖拿來接引二品之裡的媒介;
可以說,無論是劍聖還是龍淵,亦或者不能將這一人一劍給分開,總之,他們已經對這種接引,極為熟悉了。
不過,也不可能拿來即用,這畢竟是百裡劍接引下來的二品之力。
但,
在此刻哪裡來,給它拍回哪裡去,倒是可以做到。
天上接引而來的二品之力,被拍了回去,隨即,龍淵向下,直刺百裡劍。
“嗡!嗡!嗡!………”
刹那間,
七把飛劍疾馳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造劍師本人。
楚國造劍師,到底有沒有真功夫,其人能位列四大劍客之一,是否隻是吹捧出來的虛名,一直以來,沒人能說得清楚。
鄭凡也曾多次問過劍聖,那造劍師到底是不是個水貨?
劍聖有一次曾這般回答:沒吃過豬肉,難不成沒見過豬跑?
一位,能鍛造出這麼多把當世名劍的存在;
每把劍內部,都鑲嵌著不同的紋理以配合使用者劍氣的灌輸習慣,能做到這種層次的,其人對劍氣的理解,必然已登堂入室。
造劍,不是好鐵好料加個火爐往裡一陣鼓搗就能成的。
所以,
當造劍師,第一次在世人麵前展現出他的劍招時,至少,在場的另外兩位,並未感到多麼詫異。
然而,
這一瞬間,
這七把劍並非是去阻截刺向百裡劍的龍淵的,
而是徑直向劍聖身上招呼而去。
你可以殺了百裡劍,
那我也就殺了你吧。
解圍是不可能解圍的;
可謂是將那紙糊的盟友情給演繹到了極致。
然而,劍聖並沒有選擇以自己的命去換百裡劍的命,恰恰相反,劍聖很果斷地收回了龍淵,橫亙於身側。
一人禦劍七把,
不是說誰禦的劍多就誰厲害,
越是花哨的東西,反而越是普通;
正如前不久鄭凡曾在自己麵前說的“萬劍歸宗”一樣,
劍聖覺得,可能在鄭凡看來,一個人招呼來成百上千把劍,很是威風,但這相當於將一份力道分成了成百上千份,反而失了銳氣,正兒八經的銀槍蠟頭。
所以,當龍淵回防時,一把劍,直接擋開了造劍師的七把劍。
但,
就在這時,
造劍師手中又飛出一把袖劍,此劍短小,卻又充斥著一股子銀光。
當其出現,且被注入劍氣時,龍淵忽然鳴顫了一下。
造劍師的劍術,肯定是很高的。
隻是,這世上,能夠事事略通的,大概也就那一位;
其餘的人,這輩子能將一門手藝修煉到極致已然是極為難得,造劍師又要練劍又要造劍,肯定會被分潤去了不少精力。
所以,他的戰力,應該是四大劍客之中最弱的一個。
然而,無論如何他也應該清楚,七把劍劃拉出來,除了證明自己身家豐厚以外,在兩位劍道大家麵前,實在是出了笑話;
但其真正的目的,就在這裡。
龍淵,
是誰造的?
是他!
在造這把劍時,裡頭的一些陣法紋路,禁製鑲嵌,做一丟丟的手腳,很難麼?
比如,
和自己的這把袖劍,可以呼應。
然而,
讓造劍師意外的是,龍淵確實是和飛出的袖劍呼應上了,但卻並未給其“大開方便之門”,呼應了之後,直接被龍淵抽飛。
“………”造劍師。
但不管如何,因為造劍師的出手,百裡劍得救了,而其佩劍,也姍姍來遲,再度歸於其手。
劍聖則重新落回到岸邊,
指尖輕輕地在龍淵劍身上彈了彈。
造劍師立身於河麵,不解道;
“不應該啊。”
“沒什麼不應該的。”劍聖說道,“當初殺惜念莊的那位莊主時,她那傳承自楚國皇宮大內的鎖鳳手,竟然在龍淵麵前毫無用處。
我就知道了,你喜歡在劍裡頭,加料。”
劍聖說得很清晰。
當初是燕楚國戰之前,雙方的斥候對拚可謂極其慘烈,惜念莊莊主親自來到學海關外圍,結果被劍聖碰上。
當時一劍刺過去時,
劍聖也沒料到會這般順利,
對方壓箱底的招式竟然能被龍淵直接無視,頃刻間就被自己結果了性命。
要知道,鎖鳳手可是大楚皇族內才會傳承的秘術,
造劍師道:“但上次你找我修補劍時,我又加了回去。”
龍淵曾被汙染過,在雪原極北之地,因為黑甲男子的血。
後來,出征歸來,鄭凡特意讓劍聖去找造劍師修補龍淵。
聽到造劍師的話,
劍聖點點頭,
道:
“後來我又用它輕輕刺了一下那東西。”
當初幫忙修補龍淵時,造劍師曾問是什麼讓這把劍被汙染的,劍聖回答:一個東西。
造劍師的嘴巴微微張開,
他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修補完了之後,劍聖居然又故意將修補好的劍,去刺了那個東西?
而且,輕輕刺……這是為了刻意地蹭點汙染。
“虞兄,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劍聖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
其實知道,但懶得說。
劍聖回過頭,再次看了眼自己兒子挖的坑,坑,已經挖了兩個了,但並不是很深,很顯然,自己這傻兒子沒挖坑埋人的經驗。
“你這樣挖,那兩個叔叔躺下去時,得蜷曲著腿。”
劉大虎聞言,撓撓頭,道:“爹,那我再挖深點?”
劍聖擺擺手,道:“罷了,差不離了。”
說著,
劍聖再度看向站在對麵的百裡劍和造劍師二人,
道:
“你們走吧。”
百裡劍開口道:“虞兄剛剛技勝一籌,兄弟我佩服,但正如先前我所回答虞兄的那般,這是廝殺,不是切磋。”
造劍師也點頭道:“錯過這個機會,下次想再殺那位,就難了。”
劍聖會意,道:“不會有結果的,你們,還是走吧。”
“為何不會有結果?”造劍師問道,“我們,是可以不要臉的,實在不行,二打一嘛。”
劍聖回答道:
“因為你們怕死。”
“這倒是。”造劍師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但二打一,我們總能碰碰運氣,不是麼?”
百裡劍開口道:“虞兄可得記著,你當初為這人去天斷山脈拿了絕晶材料換來其為你打造龍淵,可這人居然在裡頭做了手腳。”
造劍師扭頭看著身邊站著的百裡劍,道:“百裡兄,你不能這樣啊,我這後來不是又幫了虞兄修補了一次麼,可什麼都沒要啊,這人情,也算是還了唄。”
說著,
造劍師又看向劍聖,
道:
“虞兄,你剛剛不也退麼,這證明,你也不想死,是吧?”
劍聖點點頭。
他的長子,就在其身邊,他得保護他;
他的幼子,還在繈褓,他很想念;
他有很多割舍不下的東西,所以,不想死。
造劍師見狀,道:“要不這樣,虞兄,我和百裡兄之間,您選一個留在這兒對峙,另一個就當沒看見了;
這樣,既全了虞兄對那位平西王的道義,又能彼此不傷顏麵,你說呢?”
百裡劍開口道;“那就我留下吧,我對乾地熟,我留下和虞兄,再切磋個幾日,把這段時日給過去。”
“你說了不算,這得看虞兄的意思,虞兄,你看哪個順眼,說嘛。”
劉大虎隻覺得這兩個叔叔說話,好事奇怪,絲毫沒什麼四大劍客的氣派。
不過,劉大虎也清楚,那是因為兩個叔叔是在自己父親麵前,才會這樣。
王爺曾對陳仙霸教訓道:當你一覽眾山小時,你是神;當有三兩位,和你並肩而立時,你又變成了人。
劍聖看向百裡劍,道:“百裡兄,是否還不服?”
先前如果不是造劍師出手,百裡劍,現在至少是個重傷。
巔峰劍客的過招,像劍聖先前那樣完全主守是鳳毛麟角的,而轉瞬間就分出勝負,才是真的常態。
“下次小心就是了,在虞兄麵前禦劍,本就是托大了唄。”
百裡劍並未氣餒,因為他說得對。
劍聖則道:“兩位兄弟之所以躊躇,是怕我生出那種拚了命也要在你二人聯手拉下一個墊背的,是吧?”
“是。”百裡劍肯定道。
造劍師也點了點頭。
“不用躊躇了。”
“哦,為何?”造劍師問道,“虞兄想通了?”
劍聖點點頭,
道;
“這幾年,感悟得次數,有點多。”
“嘖,虞兄這就有些在炫耀了呀。”百裡劍笑道,他們這種層次的存在,感悟的機會,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對麵這位居然說出了……有點多。
“是真的有點多。”
劍聖很認真地說道。
時不時地就能感悟一下,話說著說著,就要盤膝而坐入定。
也是奇了怪了,那姓鄭的自己武功也就算是優秀,這麼多先生加持陪練,還有田無鏡親自幫其鞏固心境,到現在,也就是個五品武夫。
可偏偏,總能不經意間頻繁地讓自己陷入頓悟。
劍聖將龍淵放於身前,龍淵懸浮。
“頓悟得多了,也是有點用的,聚沙成塔麼,恰好前些日子又親眼見證了那八千鐵騎為一人赴死的壯烈。
新悟出了一道劍招,
還未取名,巧了,請二位兄弟幫忙合計合計。”
言罷,
劍聖掌心攤開,
龍淵劃過其掌心,手掌當即裂開兩道口子,鮮血飛出。
劍氣混合著血液,頃刻間凝聚出了三道赤紅色的劍意。
“虞兄這是什麼劍招啊,缺劍的話,跟兄弟我要呀,兄弟我這兒彆的不敢說,好劍,管夠。”造劍師笑道。
用精血凝聚劍意,並不算什麼難的。
劍聖微微一笑,
下一刻,
龍淵一飛衝天,自蒼穹上,接引下一股力量,開二品!
百裡劍見到這一幕,點點頭,道;
“以劍身為媒介開二品,虞兄的這把劍,可謂是盤活了……嗯?這……”
如何接引下二品,無非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劍聖用龍淵來接,百裡劍用的是藏身於體內的乾國“龍氣”;
至於那些武夫,因其體內本就是最強兵刃,倒是可以嘗試直接引二品之力注入體內。
然而,
百裡劍驚就驚在,
伴隨著龍淵成功接引下一股二品之力的同時,
那三道混合著精血的劍意竟然也隨之升空,且自天上,竟然又出現了三道不可見的渦旋;
三道劍意,各自盤旋,上方,是三道隱約可察的二品之力的氣息。
這……
不是簡單地開二品,
這架勢,
是要強行開四次二品,引四道二品之力下來。
這不是虛張聲勢,因為他已經把這個頭給開了,這證明,他是能繼續做下去的,哪怕,將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肉身在這恐怖的負荷之下,直接碾為齏粉;
百裡劍感慨道:“想不到虞兄,對劍道之理解,已經做到這一步了,我以虔誠,輔之以龍氣,才可接二品之力下來,二品之境的門檻,我隻是探了個腦袋,在裡頭看了看。
而虞兄,已經對它沒了敬畏。
當初,姚師曾說過,那位平西王將寫詩作賦當作了一種打發無聊的手段,壓根不講究個什麼心境意念,將高雅敬畏之事,變成了塗鴉。
虞兄此舉,有那個味兒了。”
造劍師則微微皺眉道;“你是怎麼做到的?不,你是怎麼忽悠到的?”
劍聖開口道:
“不把劍,當回事兒就好。”
不把龍淵當龍淵,隻當作尋常;
龍淵可以拿來挑扁擔,可以拿來趕雞,可以拿來轉兒子的搖籃,可以拿來殺豬;
當把劍當作尋常物件後,
反之,
也就能將尋常物件,當作一把劍了。
這個認知,很玄;
因為龍淵真的是名劍,先前和百裡劍交手時,百裡劍也是因為手中的長劍不在身邊,麵對龍淵時,直接陷入了被動。
但並不能說明,這話是錯的。
得看用在哪個方麵;
你和人對決時,龍淵必不可少,否則,沒趁手的兵器,靠自己的肉身,扛不住幾下;那時的劍,就是真正的寶劍;
可當你去麵對老天時,老天可不在意下麵的劍,是真是假,有那個意思就可以了。
人對蒼穹,是有敬畏的;
很顯然,劍聖沒有,他已經開始糊弄它了。
下一刻,
天幕之上,
似有四道悶雷在交替震響,
劍聖整個人向前邁出一步,
衣袖為風所吹拂,
開口道:
“我先前說了,二位可以不用再躊躇了,因為我可以保證,在決死的前提下,我可以拉著二位,一起陪葬。
我不想死,但我和你們二位不一樣,你們是真怕死。
百裡兄曾在上京城下麵對燕軍鐵騎轉身離去;
獨孤兄在燕楚國戰時,依舊蓄養著自己的藏劍,未舍得出劍;
我虞化平,
曾於雪海關下為天下劍客開劍銘誓,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不敢說自己多無畏,也不敢說自己多灑脫,
但到底,
比二位,稍稍不那麼怕死一點。
所以,
現在就很簡單了,
要麼,
二位和我虞化平一道赴死,黃泉路上可再繼續切磋劍招不寂寞。
要麼,
給我,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