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在磨刀。
刀,很鋒利;
磨好了刀,三爺帶著滿腔的殺意,目光,掃向了站在一邊的扈八妹;
扈八妹後退到壁爐邊,
三爺站起身,走向壁爐。
而後,
從裡頭取出兩隻烤鴨,開始片鴨子。
鴨肉、鴨架子分離;
佐料配菜早早地就準備好了,扈八妹卷起來一個,先送到薛三嘴裡,薛三張嘴吃了,接下來,扈八妹才送入自己嘴裡。
你知我長短,我懂你深淺;
他們二人在一起的日子,才叫真的和諧。
吃完了後,扈八妹端來洗臉盆,遞上熱毛巾。
三爺擦拭好了,道:“一起出去逛逛?”
“好嘞。”
跟著主上去了一趟燕京,雖說提前一陣子回來了,但鑄造坊裡積攢下來的事兒他必須抽身去處理,因為鑄造坊的工程,直接影響到晉東軍的整體換裝。
人靠衣裳馬靠鞍,麾下兵馬的換裝是主上和魔王們都極為看重的事情。
誰都不想下次出征時,麾下兵馬還穿得雜七雜八,統一製式了之後,就能給人以賞心悅目之感了。
作坊的事兒解決之後,還得去平西侯府新開的幾座礦山去查看。
再之後,侯府自己的番子衙門,也得三爺這個“祖宗”去檢閱成色,敲打下麵的小頭目。
一番忙活下來,如果不是劍聖的老婆要生了,四娘又去了盛樂城沒回來,這才抓了三爺回來壓場子,可能三爺現在還不得歸奉新城的家。
小兩口出了家門,外頭院牆上,雪已經很厚了,但街麵上因為有專人掃雪打掃的原因,倒還算乾整。
薛三走在前頭,八妹走在後頭,三爺身上的衣服不多,他雖是侏儒,但抗凍,八妹穿得很厚實,將其本就豐滿的身材包裹得更為可人。
逛逛,就真的隻是逛逛。
冬日的奉新城還是很熱鬨的,雖說大大小小的作坊仍然在連軸轉地開著工,但土地才是最大的吸納勞動力之場所,在冬日,絕大部分人就都得到了大把的空閒。
街麵上的攤販頂著風雪依舊在開著張,張羅著客人。
今年,是奉新城發展的一年,去歲這會兒,絕大部分的百姓都隻能吃土豆泥過活,但條件一好,人都不是傻的,自然想著讓自己吃好一點喝好一點穿好一點。
尤其是年味兒的逼近,使得全家老小一起上街來采購年貨的,絡繹不絕。
“咱們也采買一些吧。”薛三說道。
扈八妹搖搖頭,道;“府裡有送的呢。”
三爺聞言,也隻是笑著點點頭,他隻是想要過一過這種普通人的日子,但很顯然,自己的婆姨不解風情。
不過,三爺本就不是個喜歡玩風情的人,其他魔王在他眼裡,身上多多少少地都帶著一股子矯情,尤其是主上身上的味兒更重;
他啊,
還是更喜歡踏踏實實地一天過個幾次日子。
扈八妹不想浪費錢財買年貨,但鐘情於各類吃食,可謂是走一路吃一路,先前在家吃下去的烤鴨,也隻算是打了個牙祭而已。
三爺就在旁邊幫忙付賬,享受著這種投喂的巨大滿足感。
而此時,
在城外的一處土丘上,還有一對人,正在做著一樣的事情。
樊力不怕燙,將熱騰騰的土塊拿起,敲開,當即,肉香撲鼻。
身邊的劍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帶著陶醉。
樊力抓了一把身邊的雪,算是清洗了一下手,隨後將雞肉拆解開,送到劍婢麵前。
劍婢吃著雞肉,
樊力則拿出了一大塊饢,啃了起來。
一大一小兩個人,都坐在地上。
劍聖回來了,但劍婢此時並未在劍聖家,今日是師父的天倫之樂日子,她不想去打擾。
她沒故意地想要將自己當作一個外人,但這並非意味著她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清楚師父會照顧自己的感受,但她還是覺得這會兒將更多的空閒留給師父一家人才是最好的。
“大個子。”
“嗯。”
“師父有崽了哎。”
“嗯。”
忽然間,吃著雞腿的劍婢想到了天天那個孩子說出的童言無忌,雖說她清楚天天說的是什麼意思,但她還是本能地想歪了,而且這一旦歪了之後想扳正回來,還真的是難度很大。
她下意識地瞥向樊力的兩腿之間,
而後,
咽了口唾沫,
忽然覺得自己手裡的雞腿,變得有些過於袖珍了。
其實,劍婢什麼都沒看到,樊力上半身雖然沒穿什麼棉襖隻是兩層單衣,但下半身也不至於隻穿個褲衩那麼奔放。
就算是不怕冷,也沒必要去過激地特立獨行。
但奈何腦子裡早有了定數,瞧不瞧得見,都不影響自己的腦補。
“大個子,問你個事兒。”
“問唄。”
“你就沒想過,和他們一樣,成個親,要個孩子?”
魔王們裡頭,鄭凡和四娘是一對兒,瞎子和薛三也都有了屋裡人,至於梁程和阿銘,倆冷冰冰的主兒,可以排除。
“生不出來咧。”
“生不出來?”
“嗯。”
“你試過?”
樊力搖搖頭。
“你有中意的女人麼?”
樊力又搖搖頭。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啊?”
“腿粗腰細腚大。”
“………”劍婢。
時下,男子胖,是富態,女子胖,是大氣雍美,在這個年代,能吃胖,本就是一種魅力。
劍婢惡狠狠地咬著雞腿,
道:
“沒吃飽,還要一隻雞。”
樊力點點頭,
道:
“好。”
“我要把自己吃胖!”
劍婢氣鼓鼓地喊道。
樊力笑了,
點點頭,
“好嘞。”
或許,這世上最動人的情話,就是窈窕的小姑娘說,願意為你吃胖自己。
………
在侯府裡修養了五天,鄭侯爺的精氣神,總算是開始恢複了,不是說恢複如初了,那還早,但至少能感覺到一天天得變好。
客氏細心地服侍鄭侯爺穿衣,同時道:
“侯爺,二夫人和三夫人估摸著再過個幾日就回來了。”
“嗯。”
鄭侯爺點點頭。
穿戴好後,鄭凡去了天天屋子。
作為一個還在恢複期的病人,睡個懶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了,所以,這會兒已經快正午了。
天天不在暖和的屋子裡,而是在屋外堆雪人。
青蟒負責推雪,龐大的蛇軀一掃,就是一堆雪被碼了過來。
狐狸和黑貓負責上躥下跳地遞送物件兒,其實,狐狸是可以化出人形的,當年也是變成了個美人勾引的乃蠻王。
但在侯府,它清楚自己隻要敢變成人形,下一刻,就會被杖斃。
陪著少主子玩兒可以,但你真想變個人出來,那就是犯了大忌。
看見鄭凡來了,天天馬上拍了拍小手,又整理了一下自己先前擼起來的衣袖,規規矩矩地上前給鄭凡行禮:
“父親。”
鄭凡伸手握住了天天的手,
豁,
好家夥,
熱乎乎的,比自己的手還熱。
“堆雪人兒呢?”
“是的呢,父親。”
“來,爹和你一起。”
父子倆開始一起玩雪。
鄭侯爺到底是專業的出身,他堆出來的雪人無論是從設計感還是立體感上,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天天很開心地給自己的乾爹打下手。
很快,一大一小兩個雪人堆成了。
“大的,是父親,小的,是我。”天天說道。
鄭凡點點頭,心裡想著待會兒讓肖一波去河裡運一大塊冰來,自己在這兒雕個老田。
反正女人們都不在家,閒著也是閒著,再者,和自己乾兒子在一起,整個人都能變得輕鬆。
“餓了麼?”鄭凡問道。
天天點點頭。
“想吃點什麼?”
“父親想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吃麵吧,刀削麵。”
鄭凡對黑貓說道。
黑貓馬上點頭,跑出去通知了。
天天所在的後宅,平日裡是不允許下人隨意靠近的。
侯府是奉新城最金貴的地方,但並不意味著每天每頓都得山珍海味,吃久了,容易膩。
很快,一個大碗一個小碗的刀削麵被端送了上來。
天天拿起蒜,開始給自己的乾爹剝。
鄭侯爺則將蔥花兒香菜辣椒油以及一些臊子都擱進去,他吃啥口味的孩子也吃啥口味,這孩子除了在零嘴上鐘情於沙琪瑪以外,完全不挑食。
蒜剝好了,
鄭凡拿起一個蒜瓣,咬了一口,再吃進去一大口麵,呼,舒服。
天天也拿了一個蒜瓣,咬了一口,被辣得在那兒眨眼睛,小臉都褶皺了起來。
小孩子家家的,還沒習慣乾爹的這種吃法。
“嗬嗬。”
鄭凡笑了笑,繼續吃麵。
父子倆吃得很歡暢,隻不過鄭侯爺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是撐不下太多,剩下了一些,見天天已經吃好了,問道;
“還能吃不?”
“能。”
鄭凡將自己剩下的麵挑起一些放進兒子碗裡。
天天繼續吃著。
很快,麵條被父子倆都消滅了個乾淨。
“走著,跟爹去溜溜食兒。”
“好的,父親。”
鄭凡帶著天天,在院子裡走著,走著走著,父子倆就穿過了一道沒有門的門;
門的另一側,直通的是劍聖的家。
走到人家門口時,鄭凡才留意到自己似乎空手了,腰間隻掛著一把烏崖。
扭頭,再看天天,發現天天抱著一大袋的零嘴。
唔,
可以。
鄭侯爺上前敲門,
很快,劉大虎出來開門,一見鄭凡,馬上單膝下跪行禮:
“拜見侯爺!”
劉大虎的夢想,是有朝一日可以跟著侯爺南征北戰,自心底,早就將自個兒當作侯爺麾下的一個兵了。
“起來吧。”
“謝侯爺。”
“虎子哥。”
天天將零嘴送上去,劉大虎伸手接了過來。
“你爹在家麼?”
“家父在家中,我去為侯爺通傳。”
“不了,一進出的院子,你通傳個什麼勁兒。”鄭凡伸手,握著天天的手,父子倆走了進去。
“啊,侯爺!”
老婆婆見平西侯來了,整個人顯得無比激動。
鄭凡對他點頭笑了笑,天天喊道:“阿奶好。”
“好好好,侯爺請,屋裡坐,屋裡子坐,虎子,去燒水給侯爺泡茶。”
“好嘞,阿奶。”
虞化平此時走了出來。
“孩子呢,抱出來給我看看。”鄭凡催促道。
虞化平點點頭,進去將孩子抱了出來。
女人躺在床上,正在坐月子,不便見風,但她仍然想著出來參見侯爺,卻被自家男人製止。
鄭侯爺伸手準備抱過孩子,劍聖有些猶豫,問道:
“你會抱麼?”
“先練練手不行啊。”
劍聖將孩子遞給了鄭凡,鄭凡抱了過來,劉大虎端來了椅子,鄭凡坐下。
孩子醒著,看著鄭凡,也不哭也不鬨的。
天天將自己的小腦袋也湊了過來,孩子看見天天,居然咧開嘴笑了起來,天天也笑了起來。
一大一小倆娃娃,倒是投眼緣。
“父親,天天剛出生時,也是這樣麼?”
“這得問你虞伯伯。”
天天扭頭看向站在邊上的虞化平。
虞化平對天天,是有著一種不一樣的感情的,天天滿月之前,陪伴他最久的,不是其父母,而是虞化平。
如果沒有天天,可能虞化平都不會和鄭凡有交集。
可能,這就是緣分吧,那個夜晚,那個女人將剛出生的孩子送到了他麵前。
而如果自己沒有護送這個孩子去盛樂城,也就不會認識自己現在的妻子,不會有劉大虎這個兒子,也不會有現在這個親生兒子。
這就是緣分。
“是的。”
天天點點頭,問道;
“小弟弟好久才能下來自己走路啊?”
“還早呢。”鄭凡說道。
天天有些失望,他以為自己身後很快就能跟著一個小尾巴了。
劍聖見鄭凡這麼喜歡孩子,
開口道;
“趕緊自己也生一個。”
這話,攻擊力不強,但侮辱性極強。
但鄭侯爺豈是願意吃虧的主兒,
直接道:
“等孩子滿周歲抓周時,記得放一把木劍在上頭可以,
但,
可千萬彆擺刀。”
言語,化作了刀槍,於冥冥之中碰撞著。
鄭侯爺仍不覺得滿意,
右手繼續抱著孩子,
左手解下烏崖,
沉聲道:
“劉大虎何在!”
“在!”
鄭侯爺將烏崖丟了過去,
劉大虎懷著崇敬且神聖的心情將烏崖抱住。
鄭侯爺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麵前的劍聖,
道:
“刀臟了,給本侯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