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王府,
太子行駕緩緩地駛入。
宮中內務府在靖南王入京之前,就已經在這座王府內配置了足夠多且調教有素的婢女家丁,但在靖南王入住這裡的第一天,就全都被打發回去了。
王府內,隻有一些親衛居住,他們,負責打掃。
所以,
當太子下車後,
甚至,
沒有一個管事的迎上來領路。
曆天城老侯府門前一左一右兩尊石獅子上殘留著的血腥味,告訴著人們,靖南王的府邸,向來沒什麼溫度。
或許,
隻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平西侯。
外人或許很難理解,平西侯作為一個外人,但在王府這裡,尤其是親衛這裡,卻總能受到優待;
因為親衛們看得見,自家王爺在和平西侯在一起時,臉上,會浮現出笑容。
乾人當年軍備最為廢弛時,三邊的軍頭子喝兵血喝得再狠,也不會忘了給自己專屬的家丁隊伍發放足夠多的糧餉,給予足夠高的撫恤。
這是作為一個將領,不,這是最低級將領都能擁有的基礎本能,稚童都清楚自己手裡的糖塊,要給鄰裡之間和自己關係好的小夥伴;
而真正的一方統帥,曠世名帥,他能做到的是,當他帥旗立起時,
身後,
上萬,
數萬,
十萬,
數十萬,
願為其效死!
瞎子曾說過,在這個年代,一支真正強大的軍隊,本身,就是一種宗教,然後瞎子又說,用宗教來形容一支真正優秀的軍隊,其實也是一種褻瀆,確切一點,應該是……信仰。
信仰,集結於主帥。
而自翠柳堡、盛樂城、雪海關以及現在的奉新城,一路走來,魔王們在幫主上打造人設的同時,其實一直都有一個極為清晰的參照物,那就是靖南軍。
上一次伐楚大戰中,參戰的,不僅僅是靖南軍主力,還有鎮北軍,還有晉地軍隊,還有禁軍,還有地方軍,數十萬大軍雲集,成分可謂極其複雜。
但靖南王的軍令,卻是大軍之中最為神聖的鐵律。
當需要調集一支精銳,在不影響番號和不被楚人洞察的前提下交給鄭凡去執行繞後深入的作戰任務時,各路軍頭子沒一個敢弄虛作假,都是將自己麾下最能戰最為精銳的士卒交了出來。
這就是影響力,這就是信仰;
而跟隨王爺身邊的親衛,則是這種信仰的集大成者。
王爺,就是他們的天,所以,他們沒必要去對任何上門的權貴卑躬屈膝。
等了許久,一個拿著掃帚的老卒走了過來。
“參見太子殿下,殿下福康。”
太子溫和地問道:
“舅舅呢?”
“回殿下的話,王爺在後宅。”
“嗯。”
太子點了點頭。
老兵起身,拿著掃帚,走了;
嗯,
就走了。
太子身邊,李英蓮瞪著那個老兵的背影,滿臉地不敢置信,想開口罵那個丘八沒一點規矩,但隻是張嘴,卻不敢罵出聲來。
他可是東宮的內務總管,但在這裡,他絲毫不敢造次。
大燕南王的威名,不僅僅鎮壓著敵國,在大燕,其實也有著一層極為恐怖的陰霾。
太子自己往後宅走,
後頭跟著的李英蓮提著食盒,同時揮揮手,示意其餘隨從,全部原地待命。
一時間,隨從們幾乎同時長舒一口氣。
光進這王府大門,就已經讓他們很是壓抑了。
大燕的內務府,向來是一個欺軟怕硬的衙門,但在王府的修葺方麵,相信靖南王不可能讓人去塞好處銀子或者通關係,但內務府,依舊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可謂儘心儘力,一些內務府的主事大人們或許連給自家老娘修宅子都沒像現在這般用心過。
但再好的園子,裡頭沒人氣時,也終究會給人一種蕭索的感覺。
對於太子而言,
走在這裡,
像是自己時不時會去看看的鳳正宮。
“舅舅。”
來到後宅,太子開口喊道。
這時,
他看見一道身著白色蟒袍的身影,自屋裡走出。
舅舅和外甥,應是比較親的關係。
事實也的確如此,姬成朗還記得小時候,舅舅也曾帶著自己射箭騎馬,黃昏,舅舅帶著自己回宮,還會被母後嗔怪:
你啊,就喜歡帶著他瘋!
彼時的母親,說這些話時,嘴角常常帶著笑意,而舅舅的臉上,也一樣是掛著笑容。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
這樣子的日子忽然就不見了。
不是靖南侯自滅滿門的那一天,其實,要更早更早。
姬成朗看著眼前站著的那位熟悉且陌生的麵孔,
記憶,
一下子又被拉回到好多年前。
那一天,
他正悶悶不樂。
因為父皇考究了諸位皇子們的功課,還問了幾個國策,六弟的表現,可稱完美。
父皇大喜,將六弟抱著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說出了那句話:
“哈哈哈哈,成玦簡直和朕年輕時,一模一樣。”
當時,
自己和老大、老三老四以及老五,全都跪伏在下麵。
姬成朗承認,
在那一刻,
他嫉妒了。
他嫉妒自年幼時,就展現出驚人聰慧的六弟;
他不忿於自己,為何年長這麼多,卻依舊比不過自己這個六弟;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父皇就不能誇誇我?
我,
明明也很努力。
母後從未對他說過,你是大燕的嫡長皇子。
母後的性格,恬淡而又強勢,但她對自己,一直很柔軟。
她從未說過,要自己爭取父皇的開心和喜歡,讓自己去爭東宮的位置,讓自己日後,可以像父皇一樣,君臨天下。
她沒說過,從自己記事起那一天,就沒說過。
但他自己,卻一直知道。
他,
姬成朗,
是嫡長子,按照禮法,東宮,將是他的,日後的龍椅,也將是他的!
他的舅舅,
是大燕靖南侯,手下掌管五萬靖南軍正軍和五萬後營!
他的外公,是田家家主,是大燕排名最為靠前的一批門閥!
他的母親,是皇後,大燕的國母!
可為什麼,
自己就是比不過六弟,
為什麼!
那一晚,
他睡覺時,哭濕了枕頭,年少輕狂,卻要表現得彬彬有禮,他一直在極為自覺地維護著自己這個嫡長子的體麵。
所以,他隻能偷偷的,一個人,夜深人靜時,去哭。
那一晚,
他甚至用拳頭捶打過枕頭,咒罵過自己的六弟,為什麼不夭折,不是都說,天妒英才,容易早夭麼,為什麼他的六弟,
就不能去死!
到天亮前的一個時辰,
他坐起身,
嗬退了身邊在下麵陪床的伴伴和宮女,
一個人坐在床邊;
他感到很恐懼,恐懼於自己先前歇斯底裡般的想法;
他感到很羞愧,
因為,
他還是個當哥哥的。
他就一直坐在那裡,坐到了天亮,他不停地為夜裡自己的惡毒,而感到悔恨和沮喪。
不應該這樣,
自己,
不應該這樣。
這不是體麵不體麵的事,這不是愧疚不愧疚的事,也不是憎恨不憎恨的事,
當哥哥的,
不能這樣。
“這是………不對的………”
他哭著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
一直到李英蓮催了幾次,先生快到了,要去上課了。
他起身,用李英蓮遞過來的毛巾,狠狠地擦拭著自己的臉,不是想要擦拭掉一夜未眠的疲憊,而是想要擦去昨晚的那個自己。
然後,
那天,
六弟沒來上課。
他很奇怪,卻未曾多想。
去給母後請安時,
他看見了站在鳳正宮門口的舅舅。
舅舅站在宮門口,身上穿著他一直豔羨覺得無比英武的鎏金甲胄,腰間掛著,那把父皇親賜的錕鋙。
他像以往那樣,飛奔著跑向舅舅,他想問舅舅是不是又要帶自己出去玩了,他想騎舅舅的貔貅,想讓舅舅帶著他去射箭,想讓舅舅帶著他去看那些士卒們的操演。
然而,
當他快跑到舅舅跟前時,
他聽到鳳正宮內,自己母親的厲聲尖叫:
“為什麼,為什麼,無鏡,你為什會這樣,你為什麼會這樣,他讓你去做你就做麼,他讓你乾什麼你就什麼都乾是麼!
阿弟,
阿弟,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阿弟,
你怎麼能………”
姬成朗停下了腳步,
此時,
舅舅似乎是感應到他的到來,側過身,看向了他。
舅舅在對他笑,
但他卻忽然感到無比的畏懼,
因為舅舅的身前甲胄上,血淋淋的一片。
那些血,許是覆蓋了一層又一層,已經掛在了上麵。
明明先前毫無察覺,但在看見這些血後,他仿佛已經嗅到了濃鬱的血腥味。
姬成朗蹲在地上,開始嘔吐起來。
“你讓她怎麼活,你讓她怎麼活得下去,你們讓她怎麼活得下去啊!
你和他,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就這麼狠心,為什麼,為什麼!”
姬成朗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這麼激動,他跪坐在地上,透過宮門,看見裡頭的母親,也是跪坐在地上哭喊著,周身宮女宦官想要攙扶起她,卻都被她推開。
這時,
舅舅開口了。
“無鏡,奉詔行事。”
“滅殺皇子母族,無鏡,古往今來,行此事者,可有善終?”
舅舅沒回答,
隻是對母後點了下頭,
然後,
轉身。
母後尖叫道:
“阿弟,你不要變得像他一樣,你不要變得像他一樣………”
舅舅沒回身,也沒回應。
走到自己身邊時,
低頭,
又看了眼自己。
舅舅對著自己,伸出手,想要拉自己起來;
而那時的姬成朗,卻已經被嚇得忙往後縮。
舅舅收回了手,向宮外走去。
然後,
姬成朗知道了一件事,
昨夜,
舅舅領三千靖南軍騎士,滅了閔家滿門。
閔家上下,雞犬不留。
奉的,
是父皇的旨意。
舅舅身前甲胄上的血漿凝固,是六弟母族人的鮮血,一遍又一遍濺灑上去的;
為何後背沒有,
因為舅舅持刀,
一直向前殺戮。
“啊啊,啊啊啊………”
姬成朗爬起身,他腦子裡一片空白,隻記得要去找自己的六弟。
他找到了六弟,
他正蜷縮在寢宮的一角,
抱著膝蓋,
在那裡抽泣。
當他跑過來時,六弟抬起頭,看著他,淚流滿麵。
他從未見過這樣子的六弟,似乎隻在很小很小時,六弟摔倒了,才會這般哭著對自己喊道;
“二哥,摔疼疼………”
再之後,六弟就展現出了過於常人的聰慧,學什麼,都快,看什麼,都透。
但在這一刻,
六弟再次哭著向自己喊:
“二哥………我母妃………我母妃………沒了………”
閔妃,
在得知昨晚發生的事後,
自縊了。
那個,女人,走了。
姬成朗不討厭那個女人,他也知道,自己的母後,也不討厭她,確切地說,以前的王府,之後的太子府,現如今的後宮內,很少有人會不喜歡閔妃。
父皇登基後,恪行節儉。
閔妃則用自己家的錢,為皇子們置辦吃食用度。
六弟有的,其他兄弟幾個,必然都有。
母後曾勸過她,不要這般鋪張。
她卻笑著說:
姐姐,我已經嫁入姬家了,身為姬家的女人,從娘家裡掏弄點銀子出來補貼咱姬家自己的哥們,這才是天經地義不是?
陛下要節流,節省的是國庫的銀子,那是做賬給外臣看的,外臣看見內庫的支出少了,意思,也就懂了,咱自家人就算是真的吃糠咽菜的,真當外臣們信麼?真當百姓們信麼?
所以啊,倒不如咱繼續吃好喝好。
她很好爽,也很會做人,她從未給人以一種對富人對金銀的憎惡感,反而讓人如沐春風。
每每從她手中接過掛飾、扇子、墜子時,姬成朗都會靦腆且開心地抬頭回一聲:謝謝姨娘。
哪怕父皇登基了,大家住進皇宮了,皇子們也不願意改對她的這個稱呼。
她是六弟的生母,是所有皇子的姨。
然後,
她走了。
姬成朗跪伏下來,抱住了六弟。
“二哥………我母妃沒了…………沒了…………”
六弟還在哭著,
而姬成朗的手,則在顫抖。
他很害怕,害怕是自己昨晚的詛咒,才導致了今日的惡果。
……
“殿下,殿下。”
李英蓮的呼喚,打斷了姬成朗的回憶。
那個身著白色蟒袍的男人,還是站在那裡,就這麼平靜地看著自己,沒說話。
李英蓮催促他,該將舅舅喜歡的點心,以前舅舅每次來鳳正宮母後會為其準備的吃食從食盒裡拿出來了。
鞋樣,也該拿給舅舅看了。
此時,
深秋的風,
吹了起來,
本就寒冷,而在這座沒人氣的王府襯托下,有些……刺骨。
一時間,
姬成朗有些恍惚。
仿佛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那一年的那一天;
他站在通往鳳正宮大門的宮道上,
舅舅,依舊站在那裡。
他仿佛冥冥之中,再次聽到了母後的哭喊。
但這次,
不是哭喊著閔妃,
而是……田家。
時間,仿佛過去了很久很久,又像是往回撥弄了一輪。
那一日,在自己懷裡哭泣的六弟,變得比以前,更愛笑了。
他荒唐,
他灑脫,
他在皇子府邸和外宅裡,養了很多的歌姬舞姬;
他會講笑話,他會逗弄兄弟們開心,在麵對父皇時,他比以前,更為自如。
仿佛父子之間的感情,
因為母妃的死,
變得更親近也更濃厚了。
他能感覺到,六弟放下了一些東西,比如……他的驕傲。
當年的六弟,他優秀,他聰慧,但因為年紀還太小,所以還不太懂得去掩藏眼神深處的驕傲。
他自比父皇,他優秀過兄弟;
生在平民之家,那叫天之驕子;
生在帝王之家,那叫………
但在以後的這些年裡,姬成朗沒有再從六弟的眼睛裡看見過“驕傲”二字,一次都沒有。
是丟了麼?
姬成朗不信,
是更會隱藏了。
六弟告訴他,他在鎮北侯府門口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校尉,姓鄭。
是那個姓鄭的,將他從蠻子的手裡救了下來。
那個蠻子,很厲害,是蠻族王庭的左穀蠡王。
後來,
姬成朗知道,那個姓鄭的校尉,走兵部,調任至銀浪郡當守備。
然後,
自己見到了他,
在皇子府邸。
確切地說,
自己最先見到的,是許久未曾回家的舅舅。
舅舅,回來了。
回來後,
就在皇子府邸,讓那個姓鄭的,廢掉了三弟。
他有些無措,也有些不敢置信;
然後,舅舅回家了,母後,也歸家省親了。
……
秋風,卷起了落葉,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聲響。
姬成朗深吸一口氣,
他又聽到了母親的喊聲,喊著“阿弟”,喊著“無鏡”,一遍遍地喊著:“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所以,
為什麼?
姬成朗抬起頭,
看著自己的舅舅。
靖南王的目光,依舊平靜。
身邊的李英蓮,有些著急。
姬成朗清楚自己該做什麼,
該敘舊,
不要那麼直接,
但要真誠,要真情,要流露。
朱先生說,靖南王不是滅絕人性的魔頭,從他的一夜白頭,從他對平西侯的支持和庇護,從他對自己兒子的安頓裡,可以看出來。
姬成朗想說,
不用你幫我看出來,
我比你更清楚,自己的舅舅,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姬成朗抿了抿嘴唇,
他開始往前走,向靖南王走去,
一步,
一步,
又一步;
靖南王就站在那裡,似乎在,等著他走來,看著自己的外甥,像是小時候那般,主動跑向自己。
姬成朗的靴底,踩碎了一片落葉。
驀的,
有些心疼,
可笑的心疼。
他曾近乎擁有了一切,曆朝曆代太子,所夢寐以求甚至做夢都無法想象的一切。
大燕軍神,是自己的親舅舅;
大燕另一座擎天之柱,是自己的泰山;
他又是嫡長子;
一切,本該順理成章,不是麼?
可是,
為什麼?
他停下了腳步,
隔著不那麼遠的距離,看著田無鏡。
自己,是為什麼?
那他呢?
舅舅呢?
世家嫡子,田氏少主;
阿姊是當朝皇後,外甥,是太子人選;
自己,是巔峰武夫,可以擊敗劍聖,更是指揮千軍萬馬,滅國破都!
可他,
為什麼會選擇那樣子的一條路。
忽然間,
姬成朗的“為什麼”,說不出口了。
不是因為他無法從舅舅這裡找到答案,
而是他清楚,舅舅那裡,有答案。
而他姬成朗,不是害怕找不到答案,是怕……麵對答案。
頃刻間,
一切的一切,不是變得索然無味,而是像是此時刮起的秋風一樣,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沒有春日的生機,沒有夏日的炎炎,也沒有凜冬的刺骨,也就是那麼一丁點的寒,一點寒罷了。
他想說一句:
舅,我好累。
但還是說不出口。
眼前的這位,隻會比自己還累無數倍。
他張開嘴,吸了幾口氣,想哭,沒眼淚。
這該死的秋天,乾燥得讓人煎熬。
姬成朗轉身,
沒發一言,
在靖南王的注視之下,
他開始往回走。
“殿下………殿下………這………”
李英蓮不明所以。
這是最後的機會,也是……最好的機會。
明日的大朝會,將極為凶險!
可太子,卻這般來了,又走了。
食盒裡的點心,壓根就沒拿出來。
外甥走了,
舅舅一直站在那裡,也沒有留。
太子坐回了自己的行駕馬車裡,
淡淡地說了兩個字:
“回宮。”
行駕,緩緩地駛出了王府。
李英蓮跪坐在一邊,明明一肚子的疑惑,卻什麼都不敢問。
馬車內,燒著炭盆,忽明忽暗。
太子從袖口裡,取出了兩張鞋樣,放在麵前,仔細地看著。
隨後,
脖子微微後仰,
深吸一口氣,
今晚的宮宴,明日的大朝會,即將自六弟那裡來臨的攻勢,
他眼下都不想去思索了,也不想去計較了。
像是一隻鳥,
老天給了我翅膀,
卻又是被誰一隻一隻硬生生掰斷下來的?
“嘩!”
鞋樣,被太子丟入了火盆之中。
“殿下!”
李英蓮發出一聲驚呼。
“嗬嗬嗬嗬………”
太子卻笑了起來,
抬手示意李英蓮不準去救鞋樣,
就這般靜靜地看著鞋樣在炭盆裡燃燒成灰燼,於馬車內,燒出了一陣青煙;
這一刻,
他再次想到了當年蜷縮在寢宮一角不停抽泣的男孩。
“嗬嗬,哈哈哈哈………
世事如棋,
你我同為棋子,何談輸贏;
人生如戲,
眾生皆是戲子,哪來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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