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因為私事可以放個假,
說的是四娘,不是鄭侯爺。
嚴格意義上來說,鄭侯爺其實每天都是假期。
公主和柳如卿去召集府邸下人準備婚事了,也就自家人熱鬨熱鬨,不打算搞什麼排場。
喝過了茶,
鄭凡就和四娘一起來到了後宅。
不管是以前雪海關的伯爵府還是此時奉新城的侯爵府,後宅都很冷清,當然了,這裡的後宅指的是“後宅”中的後宅,是天天住的地方。
天天這會兒正坐在一張小板凳上,麵前有一個小長桌,上麵放著今日的飯食。
他一個人拿著勺子,
脖子上自己係的餐巾;
一口菜,一口飯,吃得很香甜。
絕大部分時候,他都是自己一個人進食,倒不是鄭凡這個乾爹冷落他了,而是天天自己更喜歡這樣。
就比如現在,他旁邊還有魔丸陪著。
不出去打仗時,魔丸在家裡,基本都會脫離鄭侯爺,待在天天身邊。
毫不誇張的說,天天是魔丸從小帶起來的。
“姊姊……吃………”
外頭,四娘看向鄭凡,問道;
“主上,屬下一直很好奇。”
“說。”
“魔丸,到底是男是女?”
“唔……”
天天一直很魔丸姊姊,許是因為魔丸喜歡“桀桀……桀桀………”的笑;
主上則喜歡喊魔丸乾兒子,但這也可能是因為喊閨女的話就不可能一起泡澡了。
“太小,男女,有什麼區彆?”鄭凡這般回答道。
四娘點點頭,附和道;“的確是呢。”
所以說,
這個問題,
連鄭凡自己都無法回答的嘍。
亦或者,
是當初在創造魔丸時,刻意忽略了性彆的特征,才更好發揮。
所以,還真不怪魔丸對自己“父親”這般態度,擱誰放到這種情境和經曆下,都會變成天字第一號帶孝子。
天天見乾爹來了,很開心,起身,解開餐巾,又拿起旁邊的帕子,擦了擦嘴,又跑去小臉盆旁,洗了洗手,這才興高采烈地跑到乾爹麵前:
求抱抱。
鄭凡將天天抱起來,對著他的臉蛋,親了一口。
小家夥身上,奶香奶香的。
隨後的下午時候,
鄭凡都在後宅裡陪著天天玩。
後宅裡做了一些滑梯蹺蹺板這類的玩具,也挺豐富。
鄭凡坐了下來,魔丸繼續看孩子,防止發生意外。
四娘則遞過來一杯冰飲子。
鄭凡接過來,喝了一口,感慨道:
“咱們以後的孩子,能這麼乖巧就好了。”
“主上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我都喜歡。”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懷得上。”
“多種幾次就好了,大不了我多受幾回累。”
四娘嗔了鄭凡一眼,風情萬種。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鄭侯爺自我感覺可謂極其良好。
伸手,
招了招,
先前匍匐在院子角落裡的黑貓和狐狸馬上跑了過來。
“這兩隻妖獸,倒也耐得住寂寞。”
它們曾蠱惑過乃蠻王,可不是未開春的小妖精。
可偏偏這一年來,基本就陪在天天身邊,這就不僅僅是“形勢所迫”那麼簡單的了。
“麗箐曾與奴家說過,天天身上靈氣一直未散,可以稱得上是靈童了,所以,天生得這些靈物的親近,它們本就喜歡待在他身邊,這其實方便它們修行的。
麗箐的那隻青蟒,沒事兒時也喜歡往這院子裡爬。”
“可以被吸食麼?”鄭凡有些擔心地問道。
“又不是陽氣,本就是擴散出來的,與其就這般消散於天地間,還不如讓它們吸了去。”
“對了,麗箐那邊應該會禦獸的法訣吧?”
“會的,類似於認主的儀式,但並不會具備太大的約束力。”
“嗯。”鄭凡看著乖乖跪伏在自己麵前的黑貓和狐狸,“這麼著吧,你們,好好陪著他長大,保護著他,等再過個幾年,他長大一些,我就做主讓你們認他為主。”
妖獸修行,一是需要靈氣,二其實是貴氣。
前者是用來強大自身,後者是用來改善自己命格。
民間誌怪小說裡,常常出現狐妖勾引落魄書生的橋段,那真的是杜撰;
事實上,
你混得不好,出身也不好的話,連妖精都懶得搭理你。
黑貓和狐狸馬上開始磕頭謝恩。
鄭凡揮揮手,道:“行了,一邊待著去。”
這時,外麵有仆人來通傳,說是三爺帶著大家夥逛完回來了。
“讓三兒帶他們到這裡來。”
“是,侯爺。”
很快,
薛三、八妹、樊力、阿瘩以及那位老嫗都走入了後宅。
老嫗看見天天後,眼珠子明顯多轉了一圈。
江湖傳言,
靖南王的子嗣,就養在平西侯府中。
眼前所見,
證明這必然就是真的了。
薛三在旁邊椅子上坐下,接過了四娘遞來的冰飲子,喝了兩大口後,又遞給了八妹。
四娘對薛三道:“感覺如何?”
薛三搖搖頭,道:“累。”
三爺還得忙著訓練斥候探子,結果今兒個,卻花了整個下午時間,陪一個老太婆逛街。
“主上娶公主都沒我這麼累,人家家裡也沒過來喊著要走個形式。”
“主上倒是想楚國那位攝政王和太後到咱家來串串門呢,但人家願意或者敢來麼?
再說了,誰叫你先上車的,再補票時,難免會沒脾氣。”
“著誰知道呢,原本聽她說的,以為她姥姥的早就沒了才是。”
四娘寬慰道:“就今天了反正,明日,就算是府裡人了。”
薛三聞言,點點頭。
橫豎客氣,也就局限於今天。
“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四娘問道。
薛三樂了,道:
“打從當初在梁國時,就沒避孕。”
四娘沉默了。
薛三又道;“瞎子那口子,也有幾年了,不也沒消息麼?咱們呐……”
說到這裡,
薛三看了一眼遠處正在和姥姥說話的主上背影,
壓低了聲音,
繼續道:
“我以前嘛,喜歡找一些厲害的妖獸或者神獸過來,進行個雜交,想看看能不能培育出什麼新品種。
所以啊,我這也有心理準備,越是根骨強大血脈強大的,其想誕生子嗣想繁衍後代的困難,也就越大。
這是天數,這是命理。”
要是貔貅、火鳳它們的繁衍,能和豬一樣,那這世界,早就亂了套了。
生命層次越高,證明你就越自由,相對應的,其他方麵的壓製,也就會越厲害。
這已經突破了生殖隔離所造成的難度。
四娘抿了抿嘴唇。
“不過,四娘你大可放心,其實,你選主上是對的,主上畢竟是和咱們一起來的,或許這世上,也就隻有主上才能和你有可能生下孩子。”
“你這是,在安慰我?”
“難道不是麼?”薛三拍了拍自己小小的胸膛,“我這是把自己做筏在安慰你啊。”
“嗬。”
“說句心裡話,咱這些,留不留子嗣,其實無所謂的,咱其實已經看破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有個孩子,就跟咱們自己的孩子一樣。”
四娘聽到這話,
道:
“你這話,可敢對主上去說?”
“額……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你思想和主上的孩子,我們肯定把他給寵上天去。”
………
“好,老身自是聽侯爺吩咐。”
姥姥沒二話,
似乎也沒在意自己先前嚇尿過褲子,
直接蹲在了天天麵前。
這其實也是一種態度的表現,
飯桌上,熊麗箐代表侯爵府,下了橄欖枝,你接,還是不接?
既然準備接了,那就得做到心裡有數。
入侯府,相當於侯爺是你的主子,除非是讓你去死,否則讓你做其他的,你難不成還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姥姥看著麵前福娃一般的天天,
笑嗬嗬地問道:
“小主子,你最喜歡吃啥啊,姥姥給你去買。”
這是逗弄孩子的常用語式,目的是為了給孩子降低壓力。
天天回答道:
“龍椅。”
“………”老嫗。
“嗬嗬。”邊上的平西侯爺竟然笑了起來。
老嫗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他居然沒去怪罪,竟然還在笑!
老嫗隻得強行穩住心神,
阿瘩按照吩咐,送來了一盆水,老嫗洗乾淨手擦乾後,緩緩地放在了天天的臉上。
“乖,彆動。”鄭凡說道。
“嗯,天天乖的。”
老嫗長舒一口氣,
反正,
自己包裹裡,還有兩條花褲子備著哩!
“侯爺,所謂看相,說白了,就是看氣機,看機緣,再由這些,看以後,說準,也不大準的,也就是摸一摸個大概。”
“你儘管看就是。”
“是,侯爺。”
下一刻,
老嫗開始去“看”相。
………
此時,
邊上躺著的魔丸,身子輕輕一翻;
侯爵府隔壁的院子裡,一個男人正在喂雞,丟在灶台後頭拿來當鉗子用和一堆木炭擱在一起的龍淵,忽然發出了輕顫。
燕京城,
原本宮中太爺住的那處宮殿內,
一個紅衣的小太監忽然睜開了眼。
乾國上京城以南的後山園林中,
一襲白衣忽然起身,
發出一聲輕疑。
曆天城,
昔日的靖南侯府,
門檻上,
白發男子緩緩抬起頭了,
院子裡,
那一池滿是枯葉的潭水微皺。
而,
奉新城平西侯府後宅內的那個蹲在地上看相的老嫗,
已七竅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