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
鄭凡真有種天命在我的感覺!
要不是頭頂上還有李富勝,要不是再上頭還有鎮北侯和靖南侯,要不是還有燕皇,要不是還有魏公公,
要不是自己手底下隻有兩千五百人,
要不是還有那麼多的要不是,
鄭守備真的可以對瞎子一個“眼神示意”,
然後麻溜溜地黃袍加身了。
不過,一向謹慎小心地鄭凡馬上開口問道:
“會不會有詐?”
梁程搖搖頭,道:“他們玩不起詐。”
詐降,誘敵深入,再反殺,你也得看對麵是個什麼水平。
青山縣城本地的守卒加上一批逃兵外加一水的當地縣城百姓,
這幫人能玩兒得出詐降這般高端的活計麼?
就像是“詐敗”這種計策在古代用的人很少一樣,因為很多時候,詐敗會演變成真的潰敗。
聽到梁程的回答,鄭凡放下心了。
雖說沒打算打這座城,但既然人家已經把城門打開了,總不能不進去吧?
難不成你還能對人家說:
不,你們先回去,繼續守城,等下次我來攻城!
鄭凡不是李富勝,沒那般強烈的殺戮欲,當下,騎兵開始向前,隊伍整體前壓。
“卑職青山縣主簿孔明德,參見大人!”
“卑職禁軍校尉張宏齊,參見大人!”
一個是本地主簿,
一個是禁軍校尉,
為首的那個被捆成粽子的,應該是青山縣縣令了。
這名縣令被塞著嘴,一直“嗚嗚嗚”地掙紮著,眼神帶著憤慨,看向身邊二人以及燕人時,神情極為憎惡!
鄭凡指了指這個縣令,
道:
“砍了。”
縣令聽到這聲命令,掙紮更為強烈了!
鄭凡笑了,雖說他覺得此時自己笑,很不對。
因為無論如何,眼前這位縣令既然會被手下給押出來請降,顯然是因為他是打算堅守,不打算投降的。
是個硬骨頭有氣節,也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他應該已經認命了,但估計還在準備著當自己嘴裡塞著的東西被拿去後,
麵對燕人的勸降,
他要對著地上吐出一口唾沫,
大罵一聲:
“呸,燕狗,我xxx誓死不降!”
結果,鄭凡直接跳步了。
梁程上前,一刀下去,將這位縣令斬殺。
其實,這位縣令可能也就剩下氣節了,因為既然打算守城,卻還用逃兵來守城,同時還擺不平青山縣本地的勢力,這證明這位縣令大人的業務水平能力,確實夠差的。
孔明德和張宏齊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很顯然,跳步,會讓雙方都有些不習慣。
“主上,入城麼?”
梁程問道。
“入吧,然後就出來。”
“屬下遵命。”
接下來,讓青山縣百姓很詫異的一幕出現了。
燕軍氣勢如虹地衝入了城內,然後在城內繞了一圈,又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出了城外。
百姓們懵了,
守卒們懵了,
孔明德和張宏齊也懵了,
鄭凡則是策馬走到二人麵前,
二人自是知曉眼前這個年輕男子才是這支燕軍人馬的首領,忙低下頭。
鄭凡解下自己的佩刀,直接丟在了二人麵前,
道:
“我姓鄭,叫鄭凡,也不曉得你們有沒有聽說過我,得嘞,今兒個看你們順眼,這把刀,送予你們二人。”
鄭凡手指著孔明德,道:
“你,為青山縣縣令。”
孔明德看著地上的刀,又抬頭看了看鄭凡,有些錯愕,但很快反應過來,磕頭道:
“多謝大人。”
鄭凡又指著張宏齊,道:
“你,為青山縣守備。”
“多謝大人。”
“派人去滁州城送信給溫蘇桐,就說你們已經歸附我大燕了。”
“卑職遵命。”
“卑職遵命。”
話畢,
鄭凡一揮手,
眾軍士跟在鄭凡身後繞青山縣城而去。
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起來的張宏齊和孔明德對視一眼,
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疑惑,
燕人這到底玩兒的是哪一出?
其實,鄭凡也不清楚自己玩兒的到底是哪一出。
是,他是剛剛說了這個地方適合發展,但從未想過今天就拿下這座城。
且現在燕軍連滁州城都沒留下一兵一卒,又怎麼可能會分兵看守這青山縣城?
鄭凡真要敢在這裡留兵,留少了,不頂用,留多了,那就必然被李富勝嚴懲,這是不尊軍令,戰場上這種錯誤,無論鄭凡被誰看好是誰的人,都不好使。
也不是沒想過留下一個魔王在這裡看場子,就當提前梳理梳理這裡。
但一來這裡日後可能還會有變化,甚至可能會易主,七個魔王,每一個在鄭凡心裡都比千軍萬馬更重要。
二來接下來還得繼續南下,大家說好一起玩耍,你現在丟下一個誰在這裡,怎麼著都不合適,因為留下來的那個人還得擔驚受怕自己會不會突然暴斃。
最重要的是,自己以後會不會分配到青山縣,還八字沒一撇呢!
所以,隻能這般光棍地隨隨便便封了兩個官兒,然後直接走人。
封官兒這事兒問題倒是不大,依照燕國上層的那種做事風格,肯定是能理解的,畢竟,總沒有人家開城投降了你卻直接不管不顧的道理。
不過,也因為這一耽擱,使得鄭凡這支人馬追上大部隊時,已經是深夜了。
鄭凡剛入營,就收到軍令,說李富勝見自己遲遲不歸已經在發火了。
沒轍,鄭守備也顧不得休息,隻能馬上去了軍中大營,剛通稟完進了軍帳,坐在毯子上的李富勝直接開口罵道:
“直娘賊,這麼晚才歸營,本將讓你去盯著青山城莫非你去把青山城打下來了不成?”
鄭凡愣了一下,問道:
“大人,您都知道了?”
“唔,我知道什麼?”
“青山城被屬下打下來了。”
“…………”李富勝。
李富勝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
“詳細說來。”
鄭凡就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當然什麼臥龍什麼發展之地這類的,自然是跳過了。
聽完鄭凡敘述後,李富勝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感慨道:
“鄭守備,你這運勢,也真是沒誰了。”
“其實還是因為前日大人一戰,將乾人的膽氣給打崩了,乾人是畏懼大人麾下武勇,這才沒了守城之心直接投降。”
“漂亮話就彆說了,雖說這城打下來和沒打下來沒什麼區彆,但功勞簿上,本將會給你記上去的。”
“多謝大人!”
“行了行了,咱說正事。”
“正事?”
“夜間收到軍報,李豹那半鎮兵馬,在北河郡,大破由北河郡節度使親領的八萬廂軍。”
李富勝說到這裡時,神色有些慍怒。
因為滁州城的事兒,所以他這支兵馬多耽擱了幾日,這也使得到現在,仍沒出滁郡的地界,還沒進北河郡呢。
結果李豹那支兵馬,已然殺入了北河郡不說,還打上一場大仗了。
“乾國的廂軍,本就是廢物。”鄭凡說道。
乾國的廂軍,基本上會種地的比會打仗得要多得多,這樣子的一支部隊,真的沒什麼戰鬥力。
而且,北河郡的廂軍之前做過篩選,把還能算是有些成色的兵卒和將領都篩選出來,由那位北河郡節度使交給了自己的女婿韓五帶著北上,也就是前日李富勝擊垮的那支乾軍的一部分。
這就足以可見,北河郡的廂軍,到底還剩下什麼渣渣了。
“都是廢物,我打的是三萬廢物,他李豹打的是八萬,這風頭,還是被他李豹給蓋過去了!”
得,
李富勝不爽的是這個,
自家團體內部的競爭。
“那李豹大人的兵馬現在在做什麼?”
“沒有做休整,繼續南下了。”
嘶,這麼著急的麼。
鄭凡心裡想到了下午瞎子所說的事,再結合李富勝所說那位李豹總兵麾下,也僅僅是半鎮兵馬。
看來,鎮北侯和靖南侯兩位侯爺,手裡攥著近二十萬大軍一直在滁郡地界遊弋隱藏,等待乾國三邊大軍回援。
而真正從滁郡南下的,也就是李富勝的這半鎮和李豹的半鎮。
這兩支兵馬的作用就是南下,南下,再南下,一直捅到乾人心窩裡去,迫使乾皇下詔催促三邊兵馬回援。
這是大方略,但小層麵上,就是李富勝和李豹兩個人在賽跑,誰先跑到上京城下,誰就是第一。
這不僅僅是在爭一口氣,還有更深層次的政治以及未來發展影響。
鎮北軍既然南下了,就不可能再全都拉回北封郡去,注定會有一大半的鎮北軍會繼續留守下來。
說句現實點的話,哪裡舒服哪裡日子能過得好,傻子都能做出選擇,就算這些總兵們無所謂,甚至李富勝這種人,估計更喜歡在荒漠上可以肆無忌憚地滅族玩兒,但他麾下的兒郎們呢?
有時候,身為首領,你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還得是自己身後這幫人的集體利益。
隻是,李豹那一支兵馬當真是人如其名,速度奇快,追,大概是追不上了。
“大人,屬下有一策。”
“哦?說來聽聽。”
李富勝顯然在之前和自己手下將領都開過會了,肯定是沒什麼辦法,才會來問鄭凡。
畢竟,前日陣前,鄭凡的軍事水平,還是得到李富勝的認可的。
鄭凡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這次沒有場外連線,隻能靠自己了,不過,他還真有辦法。
“大人,我們可以再慢一點,就能比李豹大人那一支更快到上京了。”
“再慢一點?”李富勝有些疑惑地看著鄭凡。
“大人,李豹大人那一支已然殺入北河郡腹地,入西山郡也就是遲早的事,但入了西山郡後,乾人再傻也清楚李豹大人是要做什麼的了,所以,定然會將京畿之地以及附近可以調動的一切可戰之軍都召集過來,為了自己的麵子,為了他們官家的麵子,肯定會想方設法攔住李豹大人從西山郡直驅上京的企圖。
乾人是絕對不希望我大燕鐵騎出現在上京城外的。”
“你的意思是,讓我故意在後麵慢悠悠地,讓李豹一個人麵對乾人的壓力?”
乾國兵馬眾多,兵冊上的兵馬更是多得能嚇死個人。
當然了,現實裡,雖然兵馬大打折扣,但相較於燕國來說,真的不算少了。
雖然裡麵很多支兵馬並不是很能打,但總歸能有幾支人馬可以稍微濟事一點的,這一點,沒人會懷疑。
李豹先前擊潰的那八萬廂軍,隻能說是乾國的雜兵,並不算什麼,但當其率軍繼續深入後,收到消息的乾國朝廷可以即刻從周圍調集儘可能多的精銳過來,在西山郡甚至是在汴洲郡進行防禦。
要是沒有李富勝這支兵馬做後援或者是前去幫忙分擔一下壓力,李豹想要突破乾人的防線,估計真的很難。
當然了,要是乾人真的太不頂用,讓李豹突破過去了,那就沒辦法了。
“鄭守備,我鎮北軍六鎮,雖一直較勁,誰也不服誰,但在戰場上,可從不做親者痛仇者快之事。”
李富勝的表情和言語都開始嚴肅起來,顯然,鄭凡的建議,已經觸碰到了李富勝心裡的逆鱗。
鄭凡馬上回答道:
“大人,有李豹大人所部在前方先行一步吸引乾人注意力,讓乾人將其京畿之地附近為數不多的可戰之兵都被李豹大人吸引過去。
我軍才有機會尋著乾人防禦上的空檔,直接穿插過去,直撲上京!
兵鋒驚動上京,這才是我軍這次南下的真正目的。
屬下相信,李豹大人深明大義,他是願意為我軍進行掩護和牽扯,幫助我軍南下上京的。
甚至,李豹大人如此急切地行軍,本就是為了替我軍拉開距離,給我軍創造出機會,可謂是用心良苦,深明大義!”
“唔………”
李富勝若有所思,
腦海中當即浮現出了李豹的那張臉,以及那張一天到晚都帶著濃鬱大蒜味兒的嘴。
李富勝老早就說過,自己是個粗人,而且自己有點笨。
但在李豹麵前,李富勝一直是有心理優勢的,因為鎮北軍七大總兵裡,最憨的,就是李豹。
最喜歡吃,最喜歡搶獨食,最喜歡搶軍功,最喜歡搶機會,最喜歡搶一切,吃相也最是難看!
但李富勝還是感慨道:
“是極是極,李豹的品格,我是一直敬佩不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