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說這事兒簡單,那就確實是簡單。
琢磨人心,分化拉攏,借力打力,禍水東引,拉人下水,這些,其實都是瞎子的老本行。
首先,先選擇一家滁州城裡的顯貴,拿他家先開刀,為什麼選他家,鄭凡沒問,瞎子也沒回答,
可能是他家的門牌坊看得更順眼一點?
然後再從投降的乾兵裡,選了一個參將。
這倆自然不是什麼幸運兒,而是情報獲取的端口。
四娘請鄭凡回避,因為她會幫瞎子用刑,四娘擔心自己用刑的一幕會給自家主上帶來一些沒必要的心理陰影。
鄭凡很爽快地同意了。
就這樣,在瞎子北的精神力攻勢外加催眠誘導配合以四娘的刑訊逼供手段下,到了半夜時,基本通過這二人的嘴,將滁州城裡的各勢力代表以及他們之間的關係,給弄了個大概。
一如草稿紙上,終於打出了一個略顯雜亂的草稿。
其中,肯定是有一些錯誤的或者出紕漏的地方,但這都無礙大局。
滁州城作為滁郡的首府,裡麵的達官顯貴極多,現在,他們通通被瞎子貼上了標簽。
哪家,該被抹除掉;哪家,可以活下來;哪家,需要被綁上戰車強行讓他們當二五仔,哪家,又得給他們稍微保留一點體麵。
明明是極為複雜千頭萬緒的問題,卻被瞎子以一種快刀斬亂麻的乾脆給定下了章程。
整個後半夜,阿銘、樊力、薛三以及梁程,都各自率領一部人馬壓陣,看著那位被選中的幸運兒武官乾奸領著投降了的守軍開始了滅門之旅。
今晚,滁州城一點都不平靜,淒厲的慘叫聲和破門聲甚至是廝殺聲,此起彼伏。
但事情,終歸是推動了下去。
同時,一隊隊從孫穀義那裡調來幫忙的鎮北軍被派出城去了郊外被選定家族的田莊,開始進行“收割。”
領差事的明明是鄭凡,但這一夜的他,仿佛就是一個旁觀者。
明明是侵略者和被“殖民地”的複雜關係和矛盾,卻被執行得宛若既定程序一般,一步一步,一點一點,不緊不慢。
而此時,在收到下屬送來的城內情況彙報後,
李富勝咬了一口手中拿著的燉肉,
對坐在自己斜下方也一樣在大口吃肉的幾個遊擊將軍道:
“這個鄭凡,做事確實有條理。”
有人暗暗點頭,有人麵色平靜,還有人,臉上帶著些許的不屑。
李富勝坦言道:
“他比我們,有腦子。”
得,這一瞬間,連孫穀義的臉色都有些尷尬了。
李富勝無形之中,在這場主題為“大家今晚吃肉”的晚餐聚會中,幫鄭凡拉了一大波仇恨。
看著手底下這些位將主的神情,李富勝自然明白他們的心思,
緩緩道:
“為將者,可瘋可癡可顛,但絕不可心胸狹隘,狹隘了,格局也就小了,這是當年侯爺說給我聽的一句話。”
在場的諸位將主馬上放下了手中的吃食,單膝跪下,拱手齊聲道:
“末將受教!”
“咱們祖祖輩輩在北邊,已經打了一百年的仗了,弄得我們腦子裡,除了打仗,其餘的都不會了。
與諸位說句犯忌諱的話,我知道,你們中有人,會把今晚我所說的話傳到侯爺那裡去,但我郭富勝,還真不怕這個,這些話,就算是當著侯爺的麵,我也敢說。
如果不想你們的下一代,再下一代,繼續丟在荒漠上吃沙子,這腦子裡,除了打仗殺敵的事兒,還得再試著裝裝其他的。
一時半會兒,裝不下的話,那就接納有這種腦子的人,這,一點都不丟人。”
說著,李富勝又忍不住感慨道:
“這個鄭凡,無怪乎侯爺這般賞識他,起初,我還以為侯爺隻是覺得這年輕人有趣又是我北人出身,所以起了愛才之心,現在看來,可不僅僅是這樣。”
李富勝將自己身側的一封厚厚的信封拿出來,丟到了下麵,
他指了指信封,
道:
“前幾日我曾問過鄭凡一個問題,那就是靠殺戮,能否使得乾國人永遠臣服,這是鄭凡給出的答案。
我這人,也是個大老粗,但這信裡把道理都說透了,能讓我看得明白;
你們也看看吧,應該也能看得明白。
這個鄭凡,有大才。”
………
靠自己手底下魔王“代考”和“代駕”,
獲得“大才”誇讚的鄭守備,
此時正在滁州城裡閒逛。
滁郡,其實還不算是乾國的腹地,但既然在三邊後頭,其城內建築上,已然很具備乾國風情特色了。
燕國的建築,講究一個大氣,那麼乾國的建築,則多出了一抹婉約和精致。
沒錯,鄭守備大晚上的,把一攤子事兒都交給了手底下魔王在做,自己一個人,則化身成一個“現代遊客”,帶著一百個翠柳堡甲士,保護著自己開始了“古城參觀。”
後世國內有名的古城其實有好多個,但無一例外,商業化氣息都極為嚴重,看來看去,其實都是千篇一律的東西,甚至幾家古城的紀念品大概率都出自義烏。
也是仗著“穿越者”的便宜,才能看見這原汁原味的風情。
為何要帶這麼多手下?
原因很簡單,雖說鎮北軍已經控製了整座滁州城,滁州城內,也翻不出什麼大浪花了。
但這是一個個人武力超過常理的世界,保不準城內可能就藏著什麼乾國的哪個高手,也不怕死,更不怕連累人,就想著在晚上搞點事情。
鄭凡可不想自己的名字成為這個世界後世傳記裡的反麵配角,被某個義士或者大俠忽然殺出,大喊一聲:
“燕狗,納命來!”
然後,
斬自己首級而去。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鄭凡覺得自己其實是不怕死的,但出於對自己手底下這七個魔王安全和人生的考慮,自己還是小心一點兒吧。
瞎子辦完事兒後,也出來了,倆陰比都帶著相同的一抹矯情,
乾脆就一起搭伴兒,開始欣賞和品評乾國的建築藝術風格。
看著看著,就又一拍即合,來到一個景區,普通的景點錯過就算了,最有名氣的那個景點肯定是要打卡的。
“辛苦你了。”鄭凡一邊走一邊說道。
“不辛苦,真的不辛苦,主上,這些事,看似雜亂難以處置,但隻要刀在自己手裡,再困難的問題,其實也就簡單了。
一如,燕皇馬踏門閥一樣,刀在手,門閥之治數百年的頑疾,也就說剃就剃掉了。”
“是麼?”
“的確如此,滁州城,還是要丟出去的,大軍還是得繼續南下的,所以,在這裡布置些什麼,會起到什麼效果,其實都存在著太多太多的變數,本就帶著極大的碰運氣。
此時投靠燕國的乾奸,說不得等我們軍隊離開後,又會馬上反正。
屬下所做的,包括趙九郎那個冊子裡所做的,無非是為之後的第二輪做一個鋪墊罷了。
滁州城經過這一波後,至少,下次燕軍來臨時,他們的抵抗意誌,會小很多很多。”
“你辦事,我是放心的。”
“屬下也留意了幾個位置和幾個家族,倒是可以在之後深交一下,說不得日後可以發展發展,不過,這也都是說不準的事,權當隨手布置幾手聊勝於無罷了。”
“嗯。”
就快走到福王府時,發現前麵傳來了叫嚷聲。
“直娘賊,還擺王府的架子,睜大你們的狗眼看看,這裡此時,是大燕的天下!”
一個大舌頭在用力呼喊著,一聽就是喝多了的樣子。
鄭凡和瞎子等人走了過去,福王府門口,福王世子和府內的一些家丁正阻攔在門口,而在他們麵前的,則是四五個身著甲胄的鎮北軍軍士。
“快讓開,老子要進去看王妃,老子要看看王妃到底長什麼模樣!”
那個軍士在不停地叫嚷著,其身邊的幾個夥伴似乎是在拖拽著他。
否則已經被解除掉所有侍衛的王府,緊靠這些手腳都在發抖的家丁,怎麼可能攔得住這些鎮北軍軍漢?
最重要的是,他們怎麼敢去攔?
眼下的滁州城,可是有數萬鎮北軍在呢!
就算是福王世子,在此時也是一臉羞怒,卻不敢擺出什麼世子的架子來訓斥對方。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可謂是被展現得淋漓儘致。
鄭凡一揮手,身側的翠柳堡甲士直接蜂擁而上,將福王府大門這塊區域給圍住了。
那幾個鎮北軍軍士先是一愣,就算那喝醉了的剛剛還喊著要看王妃的那名軍漢,身子也忽然哆嗦了一下。
當鄭凡走過來時,四個軍士中,三名軍士馬上單膝跪下:
“參見鄭守備!”
鄭凡雖說是外來戶,但本身官位在這裡,同時,李富勝在明麵上就已經表明了對他的看重。
那些遊擊將軍在鄭凡麵前擺擺譜拿一拿架子還可以,但這些普通的軍士可不敢在鄭凡麵前有什麼不敬。
更何況,他們本就有些心虛。
終於,那個說酒話的軍漢似乎也清醒了一下,跪了下來,但身子還是有些搖搖晃晃。
“拔營之時,擅飲酒?”
鎮北軍軍紀森嚴,行軍打仗途中,上至總兵下至普通兵卒,不得飲酒。
“回守備大人的話,我們,我們沒有飲酒。”一名軍士解釋道。
“沒有飲酒?”鄭凡彎下腰,看著那張醉醺醺紅通通的臉。
“大人,我們真的未曾飲酒,隻是先前下了巡防之責後,我們的校尉大人送了一些菜肉過來,說是讓我們嘗嘗乾人的風味。”
鎮北軍,從上到下,都是一群吃貨,這一點,鄭凡是信的。
“然後呢?”
“大人,送來的菜肉裡,有一道菜,似乎叫醉鵝,我這位兄弟,他酒量太差,吃了幾塊肉後,居然就……就這樣了。”
醉鵝?
鄭凡愣了一下,
然後再仔細看了另外仨人的臉,確實沒有紅,也沒有醉的印記。
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發酒瘋的軍漢,當真是那種傳說中的酒量極差,一點點酒精就能上頭。
“還不把他拉走,找幾桶水給他清醒清醒,省的被其他上峰瞧見。”
“謝大人,謝大人!”
這仨軍士馬上扛著這個醉漢離開,事實證明,他們仨要是真想拉也是能攔得住他的,估摸著他們先前也隻是假模假樣地看著這位袍澤發酒瘋,也想看看王妃的模樣。
鄭凡示意護衛散開,對站在門口家丁後麵還身穿孝服的福王世子拱了拱手,
道:
“讓世子殿下受驚了。”
福王世子馬上推開了身前的家丁,走下了台階,直接對鄭凡作揖拜下去,道:
“多謝將軍相助,元年感激不儘!”
“你不用謝我。”
“不,若非將軍庇護,我王府女眷,今日……今日……唉,將軍,您就是我們福王府的大恩人!”
“你真的不用感激我。”
“將軍,切莫推辭,你就是我福王府的大……”
“你爹是我殺的。”
“………”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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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調整作息的第一天,狀態不是很好,明天應該能恢複碼字狀態。
書內出現的任何地名、人名、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有時候腦子就這樣,可能以前知道和聽說過或者看到過什麼,形成了一些印象,需要用時,就自己浮現出來了,不是龍故意去撞車。
對滁州和岔河的小夥伴道歉,
莫慌,抱緊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