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彆了周清茹,李世信便帶著一群老粉回到了蓉店。
將心情沉重的老粉們送回家,李世信也沒休息,直接來到了工作室。
許戈已經帶著後期團隊將《殤》的剪輯完成。
二十幾天的素材,其實能夠用得上的並不多。
在老人最後的一段時間裡,大部分都是瑣碎的生活片段。有價值的,能夠體現老人狀態的素材,其實並沒有多少。
最後的成片隻有短短的兩個半小時。
“乾爹,我覺得,這太短了。”
工作室裡,好幾天都沒有洗頭的許戈渾身散發著濃濃的頭油味兒。
仍然沒能從老人離世的沉重中走出來的許戈,抓著滿是頭皮屑的腦袋,看著李世信的眼睛裡全是紅血絲。
“就這樣吧。把片頭片尾做出來,直接送審。”
看著身著一身黑色西裝,臉上難掩憔悴的李世信,許戈歎了口氣點頭道;
“好。那我收拾一下,一會先跟廣電那麵約一下,明天一早我就親自送去。乾爹,片子送審之後怎麼搞?我覺得阿嬤的故事太厚重,應該讓更多的人去了解,今天我和大家夥商量了一下,我們都認為直接放到網絡平台上,這樣輻射大一些,起到的影響也多一些。而且......如果是投放網絡的話,審核那麵可能相對容易過一些。”
聽到許戈的想法,李世信直接搖了搖頭。
“不需要。”
從許戈的煙盒裡抽出了一根香煙點了,李世信長長的噓出一口煙氣。
“這個片子不像是咱們以往拍攝的故事片,有娛樂化的東西在裡麵。有起承轉合,有鋪墊有高潮。兩個半小時的紀錄片,其中有近一個半小時體現的是阿嬤最後一段時間裡的生活,注定不會有娛樂化的電影那樣能夠讓大眾接受。
它不是娛樂化的東西,不是說讓感興趣的人點進來看個樂嗬就拉倒了的東西。
是需要在一個嚴肅的環境裡,去通過每一個不加修飾的鏡頭,去體驗阿嬤這一生,去感受那段曆史為她帶來多大的傷痛。
這部片子我不求讓所有人都知道,但隻要有一部分人能夠坐在電影院裡安安靜靜的看下去,看完之後能夠記住阿嬤這個人,記住我們的民族曾經發生過那樣的一段曆史,記住有人在那段曆史裡遭受過現在無法想象的苦難,記住這些苦難讓毀了許許多多個像阿嬤這樣的人的一生,這就夠了。
《殤》必須要上熒幕。”
將煙頭按在了煙灰缸裡,李世信為電影定了調子。
聽李世信說完,許戈抿起嘴唇,重重的點了點頭。
“成,那我明天就去送審。”
“嗯,今晚都回家吧,都收拾收拾自己,好好睡一下。片子先不用拿,我這裡還有一些素材,看看能不能加進去。”
拍了拍許戈的肩膀,李世信站起身來,對工作室中的所有工作人員揮了揮手,將熬了幾天的眾人趕了出去。
剩下了李世信自己,他默默的脫下了西裝,走到了工作室儘頭單獨裝修出來的一間小錄音室裡。
在李世信沒有買下這裡之前,二樓的這一間房是用作音樂教室的。
朱佩琪等人在這裡做《那年那兔》的時候,因為沒有宿舍就暫時性的當做了員工的休息室。後來工作室在外麵租了宿舍,空出來的房間根據業務需求進行重新分配,在這裡特地裝修成了一間錄音室,供動漫工作室做簡單配音使用。
打開錄音室的門,調好了設備,李世信挽起了白襯衫的袖子。
撅著屁股,將架子鼓和電子琴搬到錄音棚裡之後,他默默的掏出了手機。
在回來蓉店的路上,趙瑾芝給他發來了一段十幾分鐘的視頻。
視頻是她在寶島見到孫亭青的養子時錄下的,在視頻中,老人的養子為趙瑾芝展示了孫亭青尋妻的各項票據和資料,以及幾小段用DV拍攝的錄像。
這一段視頻因為清晰度和拍攝風格,不太適合放進《殤》的正片之中。李世信打算將這些珍貴的資料,單獨做成一個短片。放到電影的結尾,作為趙阿妹和周清茹故事的補完部分。
考慮到全片太過沉重,而且全程沒有一點點的配樂,李世信決定為這個部分加一首曲子進去。
反複將十幾分鐘的視頻看了幾遍之後,李世信扔掉了最後一根煙,站在電子琴之前,打開了錄音。
......
次日一大早。
將自己洗了一遍,並刮了胡子,終於能看出個兒子樣的許戈便趕到了工作室。
一進二樓,他便見到整個人橫躺在會客沙發上的李世信。
“乾爹?”
聽到許戈的呼喚,剛剛睡了一會的李世信被驚醒。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長舒了口氣,從沙發上坐起了身。
“片子剪好了,拿去吧。我已經給李倦打了招呼,你們兩個一起去廣電那麵,趕緊把龍標拿下來。”
“好。”
看了看難掩疲憊的李世信,許戈默默的拿了片子。
“乾爹,注意身體。”
“滾蛋。”
看著扭扭捏捏半天,才憋出一句體己話的四號乾兒子,李世信直接一揮手。
剛剛培養出來的睡意被許戈打斷,見外麵天已大亮,陸續有員工到達工作室,李世信也沒有繼續睡下去。
簡單的洗了把臉,他便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打開了微博。
此時的微博裡,氣氛有些沉重。
很顯然,不少網友都前去滬海示範大學看了趙阿妹老人的遺體交接。並將現場所看到的情況,跟網友們做了描述。
“為了尊重趙阿嬤,在現場沒有進行拍攝。信爺也沒有到現場,但是我真的建議各位,等滬海慰安婦博物館安置完了阿嬤的遺體,並開放參觀之後去親自看一看。有一些東西,真的太需要我們銘記了!”
“大佬昨天去現場了?參觀遺體......雖然對慰安婦以及侵華曆史很在意,但是我膽子小......怕做噩夢。”
“樓上的,你去了就知道了。那是一具不會讓你感受到任何恐懼的遺體。看完之後,你隻會憤怒!”
“不了不了......膽子真滴是小。”
看著一大早評論區裡的網友互動,李世信抿著嘴唇,拿起了手機。
但是捧著手機好一會兒,他又放下了。
有一些話想說,可是付諸到語言上,他又覺得沒有意義。
就好像是梗在喉嚨裡的一坨老痰,憋的他有點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