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探班采訪”公布,剛剛過去了不到四個小時時間。
但是微博超話上,關於李世信這一段采訪視頻的相關討論,已經積累到了三千多帖!
“說的太實在,也說的太深刻了!雖然信爺沒有這個專家那個大師的稱號,可光憑這一段對京劇現狀的理解,彆人服不服我不知道,反正我是服了!”
“說到好!一個愛了京劇十年的票友,從《伶》開始才粉上信爺的。隻能說,相比當下那麼多的所謂大師和專家,信爺透徹,豁達!京劇本就是被時代淘汰的東西,真要要讓京劇好,就讓京劇走下神壇重新回歸民間。而不是端著架子天天說自己是國粹!能有越來越多像信爺這種讓人眼前一亮的藝術家,越來越多像《伶》這麼走心的京劇相關作品出來,才能讓我有動力跟下去,再跟京劇走上十年啊!”
“這兩天看了許多關於京劇沒落的言論,各家都有各家的說辭。但信爺今天說的這些,我覺得說到了點子上。總有一些業內人士喜歡用大帽子扣人,說什麼當代的年輕人不懂欣賞,說什麼社會浮躁之類的東西。但是這些人從來沒有想過,京劇這個東西就已經是不合時宜的了。
想要我們接受,需要變成我們喜歡的樣子——就像《伶》還有信爺的幾首京劇融合流行歌曲一樣。作為觀眾,我們是沒有責任去改變自己的三觀和審美,去特地迎合一個事物的!
今天信爺的這一段采訪,三觀真的是正到了我!就憑老爺子能如此清醒而深刻的認識到當代京劇的弊病,不抗著什麼複興的大旗來給自己搏名聲,還做著真正能讓從來沒聽過京劇的人對京劇產生好感的事兒這幾點.......京劇協會裡的那些個都是個什麼東西?!”
“京劇如果不能變化,不能走到當代觀眾的生活中去,它就是個死了東西!能有這一番見地,又能搞出《伶》和《十年人間》《二月紅回憶》這種新形式,我願奉信爺為當代京劇第一人!”
“很難受。難受的點在於,今天早上《伶》的幾個京戲OST發布的時候我是看到了的。但是感覺內容無趣,就沒有看完。剛才看了一下,相比於兩首歌曲OST,今天的播放量隻有十分之一不到。
采訪中信爺對於京劇說的很淡然,但是我相信作為一個浸淫京戲這麼多年的老藝術家,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心裡應該是悲涼的。他所說的那些守著就顏色不變的人裡,或許也有他自己啊。不說了,現在就去拿今天的OST給我姥姥看!”
“從此粉轉鐵粉!默默支持,隻希望信爺求仁得仁!”
滴!
獲得喝彩值,343218點!
片場,隨著被信息轟炸了一下午而終於電量耗光的手機自動關機,李世信的耳旁就響起了一陣係統的輕鳴。
回想著微博超話之中翻湧不息的帖子,李世信微微一笑。
“李老,今天趕出來了三場戲,要是順利的話,明天一上午的功夫正片就完成了。”
就在李世信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操作一波,推一把一直裝鴕鳥的京劇協會下海的時候,他的身後響起了一聲招呼。
看到熱的滿臉汗水的劉文強,李世信點了點頭。
“那就勞煩劉導,明天上午拍完直接把成片剪出來。爭取後天晚上就把結局部分發上去。”
“明兒才星期四啊李老師!不是說星期五發布完結部分麼?”
聽到李世信的交代,劉文強眉頭一皺。
掃了一眼小夥子臉上的疑惑,李世信笑嗬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劉導啊,你在央視的時間長了。不懂網絡觀眾的心態,網友們是什麼脾氣?同樣是不守信譽,原定更新兩集但是你更新一集,他們就會造反起義。但是原定更新兩集,你一起更新三集,他們就會原地高潮!同樣的道理,你原本定星期五更新,但是拖到了星期六,就會有很多人罵你拖更。可是一旦你星期四更了,他們就會感覺走走道撿了一百塊錢似的!”
“額......要是放在央視,這樣的提前放鬆可就妥妥的是播出事故了。李老師,請問這是什麼道理?”
看著李世信一臉傳授解惑的高人像,劉文強撓起了後腦勺。
什麼道理?
玄學道理!
小夥砸,還太嫩。
需要學習的套路,多著呢!
拍了拍劉文強的肩膀,李世信負起手,笑嗬嗬的向酒店方向溜達而去。
就在李世信手機關機斷絕了網絡,難得享受著太陽沒落山就收工的喜悅之時。他之前的那篇采訪,還在網友們之間產生觸動。
京城,通州區。
一場小小的風波,正在一個普通的家庭中上演。
“我冷靜什麼呀?!你們瞧瞧爺爺這乾的什麼啊?!拿塊破抹布端了個盆就給我車擦了,你們看看這漆麵上啊!全是小劃痕,陽光一照一圈圈的。我這新買的車,都沒沒來的及貼車衣呐!”
小區樓下,看著程家大女兒圍著一台輪轂上還綁著紅布條的新車心疼的跳腳尖叫,周圍的鄰居發出一陣陣竊笑。
跳腳的,是程家的大女兒。
作為當地土著,程家的老房子被占了。開發商補了一套四居室,一個單元樓的車庫。
一大家人就從住了幾十年的小二樓,搬到了占地補償的新家。
日子過得好了,後輩們也都出息了。
這不,剛剛大學畢業參加了工作的大女兒朝家裡要了十萬塊錢,交了首付買了個新車。準備將放雜物的車庫收拾出來,以後停放車用。
卻不想,被舊物件塞得慢慢騰騰的車庫還沒收拾完,就出了亂子了——新車提回來時路過一段工地路,嶄新的小轎車身上沾染了不少泥水。
本來收拾車庫的程家的老爺子,趁著孫女在左鄰右舍那兒矜持的說著提車過程的時候,拿了塊乾淨抹布打了盆乾淨水,就佝僂著身子麻利的把車給擦了。
肉眼看不見的細小石子兒被乾淨的抹布裹挾著,在老頭顫顫巍巍的動作下,就這麼給小轎車添了一道道太陽一晃,就能看到的細小光圈。
喜提愛車的大孫女看到之後,整個人炸了。
看著女兒不顧臉麵當著鄰裡耍驢,再看著拎著作案工具——也就是那塊白抹布站在人後,縮著脖子偷偷打量的老父親,家主老程長長的歎了口氣。
您瞧瞧,這都什麼事兒啊?
想了想,他對女兒瞪起了眼珠子。
“你行了!莫不說你爺爺是看你車臟了才好心給你擦的。就算你爺爺拿著拐棍給你杵倆窟窿,你還能怎麼著?!那是你爺爺,個混賬東西!”
老程的一句怒吼,讓大女兒氣焰消退了些。可是看著在陽光下,漆麵花成一圈圈的新車,滿腹的怨氣還是沒有消退。
“老了老了就彆管那麼多閒事兒!天天去溜溜彎下下象棋得了,鹹吃蘿卜淡操心!”
故意大聲的嘟囔了一句,大女兒扭頭上了車。
隨著一陣引擎的轟鳴,那台嶄新的黑色小奧迪絕塵而去。
爭執的主角走了,或勸人向善或幸災樂禍的看客也就都散了。
人走了,清淨了。可程家剩下的七口人看著臉上皺紋層層相疊,骨架高大卻瘦得仿佛骷髏般的老爺子,卻都齊齊的歎了口氣。
爺爺越來越老了啊。
八十歲的人,腦子已經開始不可避免的糊塗了。
可是偏偏,老爺子還是個閒不住的人。不太靈活的腦筋,嚴重過時的思維,配合愛管家裡閒事兒的小毛病,這兩年給家裡添了不少的麻煩。
諸如剩菜剩飯不讓扔,結果放在廚房發出陣陣的餿味。諸如把家裡已經扔掉的舊衣服從垃圾堆裡撿回來,大夏天裡惹來一群群的蒼蠅。諸如在自以為沒人用電的時候把家裡電閘關掉,耽誤了小孫子晉級賽輸掉未能成功脫離青銅......
小事兒最消磨人情。
一樁樁一件件不愉快的小事兒,漸漸的讓爺爺成了家裡最不受歡迎,也是最邊緣的那一個。
人到中年,老程反倒是成了自己父親的監護人——天天擔心著,自己這個寶貝爸爸闖出什麼亂子來。
現在看著事兒都了了,依然縮著脖子的老父親,老程歎了口氣。
“爹,大玲本來就心眼小脾氣爆,你惹誰不好,動彈她的玩意兒乾嘛呀?人新買的車,你瞧瞧給人蹭的!都說她跟您發寶氣......”
麵對孫女,老爺子唯唯諾諾。可是VS兒子,老爺子瞬間重拳出擊!
“滾犢子!”
被梗著脖子的親爹一聲曆喝,老程縮著脖子帶老婆進了屋。
裝滿了雜物的車庫之外,就剩下了程老爺子和剛剛參加完高考的孫子小小程。
“爺爺,我挺你!”
拎著手機,小小程抬頭悄悄說到。
“朝家裡要錢買的車,又不是她自己的本事。瞧把她嘚瑟的!爺爺,回頭她再回來,你用鋼絲球給她刷!”
老孫子的力挺,讓程老爺子心裡順當了不少。
他站直了身子,輕哼了一聲。
“當年沒生你爹那會兒,老子攢了兩年的工資買了輛大永久,可比她神氣多了!那會兒馱著你奶奶一起去戲院,那回頭率刷刷的!那車,漆麵油光鋥亮!老子天天拿著抹布擦也沒見出什麼刮痕。一德國鬼子的破車,神氣什麼呀?”
對著孫女剛才站的位置嘟囔了一陣,老爺子在孫子的偷笑中,鑽進了車庫。
看著車庫裡,被一堆舊衣服壓著的一口箱子,老頭眨了眨眼睛。
呼。
吹去上麵厚厚的一層灰塵,他掀起了箱子蓋。
一旁。
“如果說我對這部劇有什麼期望,那麼可能就是給這些度過了歲月,卻守著舊顏色的人們一個慰藉......
京劇被時代淘汰了,但是它也曾經輝煌過,就跟這些人一樣,他們也曾經伴隨著京劇的輝煌而年輕過,鮮活過。
所以我倒是挺希望喜歡《伶》這部劇的朋友,能把拿到給家裡上了歲數,喜歡京劇的老人麵前和他們一起看。”
孫子的手機裡,傳來了李世信那充滿磁性的聲音。
想到剛才老爺子說的年輕時和奶奶一起去戲院,孫子將目光從手機上抽離了出來,抬起了頭。
“欸?爺爺。”
看著車庫裡,捧著一個舊相冊出神的老爺子,小小程眨了眨眼睛。